入了夜的寒风格外刺骨些,白天却还是一片微凝的炎热。烈日当空,就连偶尔从辽阔的天空之上掠过的飞鸟,都以无力而沙哑的声音嘶叫着。
彼时的沧淼上上下下充斥着一种庄重的气氛,虽然平日里也是如常的肃穆,可今日每个人脸上惶惶不安或是幸灾乐祸的神情却代表着注定会有一场极大的风浪在这个一向宁静古朴的深墙之中。就连那素来清雅的白墙黛瓦此刻都沾染上了一丝不合时宜的肮脏。
楚照君同沈见月几人站在校场之上,她并未像沈见月一样踮着脚尖焦急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素色鞋履上的淡淡花纹,仿佛要从那零落的花朵上探去到什么一般。
“罪人沈露依,背叛沧淼,与奸邪之人沆瀣一气,此乃罪过之一也……”族长平缓高昂,却掺杂着愤然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楚照君的耳中。那种从地上蔓延的炎热仿佛要把她吞噬,她只能依稀听得族长说话时凝重的口气,却并未听清他的一字一句。
旁边的沈见月大概也是如此吧。她这样痴痴地想着。
因着沈露依暗探的身份被揭发,一连有许多关于她的龌龊事被抖露了出来,沧淼的人见惯了世态炎凉,落井下石,并未对此事产生丝毫的诧异。
沈见月攥紧了手指,隐隐发出“咯吱”的响声,楚照君侧首看去,只见沈见月的脸上尽是掩盖不住的气愤。楚照君暗暗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得急躁。
沈见月恼怒道:“这群人!真是的,雪中送炭的不多,落井下石的倒还真不少哇!一个个都是来看我们笑话的!”
楚照君轻抚着她起伏不定的胸口,压低声音安慰道:“这些人就是如此,你何必为他们置气?”
她极力咬着嘴唇,“我忍不了!”
楚照君先示意她安静,然后在脑中一遍一遍思考着自客栈至沧淼所发生的一切。最有嫌疑之人必定是向沈思墨禀报的侍女,倘若她与燕儿、僧人口中的组织联合起来,因为意识到身份即将被发现,所以嫁祸给沈露依。只是千算万算,还是漏掉了鞋上之后留下的印记。她也曾有过沈露依为了洗脱罪名故意将鞋上刻下痕迹,不过这都在沈露依给她看过那双鞋之后烟消云散。要是真有人藏在弟子之中的话,很有可能是沈思墨座下的弟子,因为一是好监视沈露依的一言一行,方便嫁祸,二是沧淼虽自称仙门,且行动皆是朴素有礼,可深墙之中却不知藏了多少污秽之事。现在楚照君所面对的,仅仅是其中的百万分之一罢了。
沈思墨与风洛晨也许在她之前便已察觉到了不对,这个组织的强大非她所想,因此派出暗探藏身于沧淼之中,也是为了观察他们二人的心思行动。
她不由得暗声赞叹,当真是好缜密的心思。然而在沧淼的接连折将,或许已经给这个庞然大物带来了一丝不合时宜的危机感,所以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会是万般危险。
她的思绪蜿蜒到深处,蓦地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稍有模糊,透着淡淡的不自然。沈露依被两名武夫挟持着,在一片的鄙夷目光,和她凄厉的叫喊声中缓缓消失了踪影。
她极力保持着镇静,就连沈思墨的表情,也是清冷的,一如往日。这样平静而淡漠的神色让那些原本等着看笑话的人少了几分锐气,他们突然意识到,只是少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沈露依,对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沈思墨没有半分影响,他还依旧是那个高傲的元夜仙君。
此情此景,楚照君不禁渐渐稳下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