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昊从门外跑进来,差点儿被门槛绊了一跤摔出去。
沈思墨皱眉。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仙君,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没等沈思墨说话他就说:“柳姑娘……柳姑娘弄得那个镇长司实行了!”
沈思墨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想知道柳如烟初来乍到为何能这么快就将沧淼管辖的镇子摸清。
“镇长司竟然受到了长老和村民们的认可,柳姑娘倒是厉害。”沈昊自言自语。
“长老是该给她几分面子。”沈思墨淡淡说。
“现在外面都在夸柳姑娘是什么女中诸葛……”沈昊道。
柳如烟若是一无是处,怎能作为联姻的筹码千里迢迢嫁到沧淼,长老从来不会做无意义的交换,柳宗主自然也是,所以将柳如烟嫁过来必然是有其他原因的。
沈思墨吩咐:“沈昊,老规矩。”
沈昊答应了便飞快跑出屋。
他自小便有个本领——过目不忘,而且比寻常孩子都机灵伶俐许多,后来到了沧淼,更加将他的长处发挥得淋漓尽致。跟在沈思墨身边,没将他那鬼机灵的性子磋磨得沉稳些,竟越发“猖狂”了。
他也想知道些关于柳姑娘的事,这么一个美人儿还足智多谋,光是听听就知道有多传奇。
“欸,姑娘你小心点儿!不对,你谁啊?!”沈昊停住脚步仔细观察着眼前这个女孩儿。
沧淼每个人他都混得熟极了,没有他不认识的。
那女子往后退了一步,说:“小翠。”
“啊?”沈昊有些懵,“什么小翠小红的。”
“沈昊。”
“哎,楚姑娘。”
楚照君解释:“她是个灵,跟御冥差不多,现在跟着我。”
“没事儿别惹她。”楚照君凑在沈昊耳边补了一句。
一种冷意顺着脊梁骨冒上来了……御冥是他放肆整个沧淼之中最怕的一个人,那些养的小青蛙小麻雀因为太过聒噪被御冥不小心捏死了好几只,后来御冥低着头跟他道了歉,还赔了几只小动物,可他还是忘不了御冥一不小心发火时青蛙脑浆迸出来的感觉。他总感觉那青蛙就是自己。
这样一想,看着美人的目光也渐渐变得害怕了。
“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你是不是不舒服?”小翠问。
“啊!我好,哪儿都好!救命啊——”沈昊应付完拔腿就跑。
一个时辰后,沈昊回来,彼时沈思墨正站在水塘旁边,他惊起一片栖落在岸边的飞鸟,几只鸟展开翅膀扑棱着飞走了。沈思墨习惯了他这种出场方式,只问:“如何?”
沈昊说:“一切正常。”他挠挠头,“您看……”
沈思墨蹙眉:“大概是我多心了。”
沈昊虽然浮躁,但在查找蛛丝马迹以及记下任何线索上他却是放心的,今日之事出乎意料,但他不得不把这个结果归属到自己多想了上面。
柳荫花树下,一个背影纤长的女子正跪坐在岸边,看着花灯顺流而行,久久不语。
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立刻回头,随即行礼:“仙君。”
沈思墨略点下头。
柳如烟歉然道:“抱歉,我……”
“柳姑娘这是在思念何人?”沈思墨问。
柳如烟道:“是我姐姐。”她微微凝眉,“小时候的事了,那时父亲还不是现如今的柳宗主,只是个普通修士。那时修真界仙魔大战,战火纷飞,我们亦受到了迫害,我与姐姐在战乱中走散了。”
她似乎坠入了回忆中:“自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她。父母兄长一切安好,唯独没有姐姐。后来父亲成了柳宗主,我们也曾找过她,但无果。”
沈思墨不会这么轻易被打动,他想看看柳如烟会说什么。
“自那之后,我便异常刻苦地练习术法、琴艺,用功于古籍之上。阿娘说,我这般不值得,但我却甘之如饴。我想,姐姐看到这样会不会为我开心。”
沈思墨道:“柳姑娘不必执着于此,若是她能看到你平安喜乐,会更加开心的。”
柳如烟说:“是我说多了。”她又笑了,“还要多谢仙君了。多谢仙君指导我有关镇长司一事,若没有仙君,恐怕不知有多少难处呢。”
沈思墨颔首:“无妨。还是柳姑娘聪慧过人。”
柳如烟轻轻一笑,又与方才那个伤春悲秋的女子截然不同。她再次行礼:“还有一事要麻烦仙君。三日后是家父寿辰。到时……”
沈思墨早已得知此事,知道她下一句要说什么,“姑娘放心。”
三日后,柳宗主寿辰。
宾客来往,杯盏交错。柳宗主坐在主位上,着青緺色长袍,嘴边一丝淡然的笑意。
宾客纷纷举杯祝贺。
过了片刻,一名中年男子环顾四周,奇道:“怎么不见绝尘派长老?”
“哦。”柳顷潼道,“长老身体抱恙,不便前来,派了弟子。”
“晚辈墨千允见过李长老。师父抱恙,所以无法前来,十分歉然,派了弟子送贺礼。在此恭祝柳宗主万事顺心,长享安乐。”这声音清明,引得众人看去,原来是个俊美的年轻男子。
李长老笑道:“年轻人懂礼数。”
宴席无非是说说好话做做样子,每个人心里面上都不一样。
墨千允送到贺礼,坐了半晌,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极其微末的所在,所以趁着无人注意偷偷溜了出去。外面空气果然比屋内沉闷的要清爽许多。
突然想起师父的话:“你此次送去贺礼,一定要知晓礼数,若是遇到什么纷争,切莫争锋出头,沉稳冷静就是。送过贺礼,你自可玩两天。”
华千秋很了解徒弟的心性,故意给他留了时间。
墨千允想着想着,嘴角漫出笑意。他从后门出去,御剑往临安飞去。
到了临安也不晚,街景繁华而美好。春风十里绵延。
沧淼人少,负责看守的弟子聚在一起闲聊。玩得正欢看到眼前有人,还是个俊俏的少年郎。
领头的人问:“阁下是?”
他说:“在下绝尘派弟子墨千允。”
几个人同时一惊。知道多些的人问:“就是那个、那个比试台上惊鸿一瞥的墨千允?”
他微微一笑:“没有惊鸿一瞥。”
几个人都是少年心性,收了结界让他往里走,一路上还不忘问东问西。
“墨公子,你来沧淼干什么啊?”
“来送东西。”
“哦……那送给谁啊?”几个人笑声中不怀好意。
年长些的人呵斥他们:“没个正形!结界布好了吗?万一不速之客闯入怎么办?逮到墨公子就瞎问,我看你们真是闲的!”
几个人听到这话,恹恹地低下头跟在后面不作声。
那人说:“抱歉,疏于管教了。”
墨千允摇摇头:“听大家说说笑笑也好。”
“哎,楚姐姐,你这一步下错了,注定要输了。”沈见月瞧着棋盘说道。
楚照君放下棋子,趴在桌上说:“你赢定了,说吧,什么惩罚——”
“你怎么来了?”沈见月倏地站起身,向前方望着,神情犹如护食的小猫。
墨千允温和一笑:“沈姑娘。”
沈见月不喜欢他这样,道:“你别跟我弄这些,我可是不讲礼数的。你一个绝尘派弟子跑来我沧淼作甚?”
楚照君低喝:“你别这样。”
沈见月大声说:“我为什么不能这样?他一个陌生人无缘无故来沧淼,我有充分的理由把他抓起来。你干嘛?”
楚照君不理她,径直往前走。
“哎,你们——”沈见月拧眉望着他们,越发气恼了。
“她犯脾气了,你别见怪。”楚照君说。
“沈姑娘这样也好,不失纯真。”
楚照君无奈:“这哪里纯真了,跟她处久了就知道了。”
“欸,对了,你来这里干什么?”楚照君问。
墨千允说:“师父身体不适,让我携礼参加柳宗主的寿宴。宴会上人多,又无聊,我抽空跑出来了。”
楚照君明知故问:“是吗?从浔阳来这儿路可不近呢。”
墨千允的笑容渐渐加深:“来看一个人。”
“什么?!苏木头也走了?我、我……”沈大姑娘一通气没处撒,叉腰干站着。
卿黛说:“苏公子说是有重要之事,离开了,临走时说不日便可回。”
“重要之事?他还有什么重要之事?!”
卿黛劝:“姑娘消气,说不定苏公子到时候会带回来什么新鲜好玩的。”
“好玩?哼,气死我了。他总有一天会明白自己所作所为是非常不正确不明智的!”
当苏扬在千里之外收到沈姑娘送来的“问候”时,他终于知道自己有多不正确多不明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