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海很聪明也很了解洛衿一向的作风，问题问出口的一瞬间自己就想明白了，衿衿肯定是要准备搬出来住了。

“那……衿衿以后搬出来了我能经常来找你玩吗？”

不需要解释，夏海已经明白洛衿租房子的用意，洛衿只觉得好笑，缓缓摇了摇头，说：“还想着玩？课不够多咯？”

“呜……”夏海嘟着嘴，看着洛衿。

被夏海这样可怜巴巴地看着，洛衿无奈地说：“好吧好吧，那我今天先带你去认个路行吧，以后欢迎你经常来拜访我。”

“嘻嘻，耶！”

“胃还疼吗？”洛衿还是有点担心夏海的胃。

“还好，比刚刚好多了，就是有一丢丢不舒服。”夏海也不能突然就变得无比健康，只好支支吾吾假装自己还有那么一点点难受。

洛衿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一只手轻抚着夏海柔软的细发，说：“以后吃东西记得注意点，年轻的时候不注意，老了胃不好就该你后悔难受了。”

洛衿租的是学校旁边一个很有名的小区里面的一间公寓，离学校一个偏僻的门很近，安静而且环境好，只是一看就是租金非常贵的地段。

电梯门打开，左转，洛衿按了一下电子锁，是那种需要指纹或者是密码才能打开的电子门锁。似乎洛衿还没录入指纹的样子，她微微欠着身子，开始在夏海面前完全不加遮挡地输入密码，仿佛即使被她看了去也无所谓。

夏海倒是很自觉，在洛衿开始输入密码的时候就转过了头看向其他地方。这时候隔壁的门打开了，一个浑身穿得漆黑，带了个灰色鸭舌帽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夏海和他对视了一眼，只感觉这人眼神极度不友善，明明夏天的余热还没完，这人就已经穿上了黑色外套，拉链一直拉到下巴那儿，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这人看了夏海一眼，又看了一眼背对着他在输入密码的洛衿，瞪了夏海一下，转而急匆匆的进了电梯，奇怪的是，夏海看见电梯门关上之后，电梯没有往下走，而是往上走了。

如果他是旁边这间的住户的话，为什么会坐电梯往高楼层去？夏海心里闪过一点疑问，接着就听见洛衿叫自己的声音。

“站在外面看什么呢？进来吧。”

“噢噢……来啦。”

立面空间很大，右边是一个客厅，放着沙发桌子和电视，阳台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左边竟然还有一个厨房，厨房里倒是锅碗瓢盆什么都有，还有一个冰箱充着电像是已经开始使用的样子。顺着中间的走廊走进去，左边是书房，右边是卧室。

房间和书房都很有洛衿的风格，干干净净的，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夏海在书房的书架上左看右看，有很多她没见过的书，也有一些诗集。

忽然，夏海看见有一本书立马好像夹着一张什么，露出一个尖尖的头出来，书的侧面是夏海很熟悉的样子，她的心开始狂跳，伸出手抽出这本书，翻开，拿出里面那张明信片，上面是自己的字迹，很普通的生日快乐四个字。

这本书和里面的明信片，都是高一的时候夏海送给洛衿的生日礼物，三年过去了，没想到洛衿还留着。

夏海在这里感动得像是浑身流过热流一样，以为是洛衿特地从家里上学来的时候带上了自己送的书，其实是周管家贴心的把洛衿家里书房里的书原封不动的每本都搬运了过来。

洛衿任由夏海在房子里到处瞄一瞄看一看，她去浴室放了下热水，确保热水器是可以直接用的，又去房间里看了看衣柜里周管家已经收拾好的一些衣服，最后去客厅三两下放倒了沙发靠背，一个沙发就变成了一张可以睡人的床。

夏海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洛衿在给放倒了的沙发上铺床单。

“所以…我今天睡沙发？”夏海心里哭泣。

“怎么会？你是客人，你睡房间。”洛衿微微一笑，接着指挥到：“房里的衣柜里有换洗衣服，你要是想换衣服可以随便挑一套，咱俩码字应该差不多。挑好就快点去洗澡，你明早还有早课吧。”

夏海有一次和洛衿吐槽课多的时候顺手把课表截图发了过来，洛衿刚刚去查看了一下，所以知道夏海第二天早上有八点钟的早课。

“好吧……”

夏海乖乖的去到房间里挑衣服然后洗澡。等洗完澡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穿着的是洛衿的衣服，手上还在用毛巾擦头发，洛衿的毛巾，洛衿的衣服，洛衿的香味，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那个秋天的下雨天在洛衿家里的时候。

夏海在客厅没看见洛衿，于是去书房找了下，洛衿端坐于书桌前，原本挽着的秀发随意的披散下来，有几缕垂在肩旁，冷白色的灯光下，是明明不施粉黛却美得不可方物的面容，她的唇抿着，没有任何修饰的自然唇色依然好看且诱人，眉目恬淡。听见门口的动静，洛衿抬眸，眼镜被她拿下来放在了桌上，微微一眯眼，说：“果然很合身。”

夏海真想过去坐在桌上，伸手撩起她一缕散落的青丝，在指尖绕一绕，再用手端起她的脸，看看她那张淡然平静的面具下的其他样子。

但实际上夏海之敢直愣愣地看着她，然后傻笑了两声，说了句废话：“我洗完了。”

等洛衿洗完澡出来，已经过了零点了，11点半左右的时候屋子里突然闷热起来，夏海吹头发的时候直接开的凉风挡位。在洛衿洗澡的时候，夏海在房间里燥热得很，一出房门听见洛衿洗澡的水声，更燥热了，只好回到房间里把洛衿空荡荡的房间环伺了一遍又一遍，想着心静自然凉。

于是洛衿一回房间就看见夏海坐在床边热得汗涔涔的样子。洛衿自己也感觉屋里变得很闷热，闷热得有点过头，不像是因为洗澡的热气导致的。洛衿走过去开窗，窗户刚一打开，一阵又强劲又凉爽的风便吹了进来，夏海和洛衿都感觉浑身吹得一舒服。

“山雨欲来风满楼呢，看来是要下雨了。”洛衿看着窗外的夜色，淡淡地说到，这里的四季仿佛只有夏天和冬天，夏天一过去，经过几场秋雨便会突然降温，短暂的秋天估计是要来了。

“行人莫问当年事故国东来渭水流。”夏海忽然就来了这么一句。

洛衿把开到最大的窗户又拉回来一点，只留一小寸地方通通风来带走室内的闷热。回过头来看着夏海，眼底有一丝丝惊讶，面上还是淡淡的一笑。

“对，不错。”

洛衿转身去拿吹风机，却听见夏海沉声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那我……能问问当年事吗？”

“当年事？”洛衿不知道夏海为啥忽然来这么一句，努力回忆脑海里属于原本的洛衿的一些回忆，侧过头去，看向夏海，说：“怎么了？想问什么？”

洛衿以为夏海是像所有刚上大学的新生一样，想家了，所以夜半时分就像找朋友一起聊聊天，说一说小时候的事情呀，以前的事情呀之类的话题。

“我也不太清楚，”夏海蹙了蹙眉，上前走两步抓住了洛衿的手，一站起来，夏海就比洛衿高一点点了，夏海用一种带着犹豫、浅浅的悲伤和刻骨温柔的眼神看着洛衿，心里混杂着难过、爱慕、苦涩，她刚刚忽然想到，如果没有自己这唯一一个“好朋友”，洛衿是不是就孤身一人的读完高中再孤身一人的读大学，不与任何人产生连结，在这种要下雨的晚上，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在窗前默默地呢喃一句山雨欲来风满楼，然后在空无一物的房间里看看书之后沉沉睡去，不和任何人有联系也不会梦到任何人，即使有一天忽然消失了，估计除了家人也不会有任何人想起她来。

太孤独了，为什么会有人可以活得这么孤独，夏海不明白，洛衿认识自己的时候就这样了，那……以前到底是经历过什么可以让一个女孩从15岁起，就活得像是大海里面离群的孤鲸一样？

刚刚洛衿在窗口往外看的背影烙印在夏海心里，这种心疼连绵细密，丝丝缕缕的笼罩在心里，渐渐蔓延成一片汪洋，闷闷的。

夏海的手温热柔软，这个眼神看得洛衿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她不是在看洛衿，是在看披着这个外壳的真正的自己一样，手有点僵硬，连着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

洛衿退后几步，把手抽出来，很快地拿起吹风机，说：“既然没什么想说的那就快点睡觉吧，太晚了，我出去吹不吵着你。”就飞快地走了出去，还顺手把门也带上了。

门外，洛衿手还握着门把手，她站在门前，影子落在门上，怔了许久。

门内，夏海看着房门被轻轻关上，神色微动，但到底还是没有追出去，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垂下眼帘看着窗边被风吹起的帘子，掩盖住了自己心里所有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