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海第一次知道了当别人的软肋是什么感觉,尤其还是在她看来曾经那么无坚不摧的人。
夏海反问:“那你觉得,我担不担心被你讨厌?”说着,眼眶发热,最后两个字已然变成了哭腔。
洛衿听她这个颤抖的声音有点慌,可是她还在开车,于是赶紧看了看后视镜,打了转向灯靠边停了车,虽然解开了安全带,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好。
夏海伸手想抱她,却又像从前那样被安全带勒了回去,掉着眼泪在一片模糊的视线中解开安全带,一把搂抱住洛衿。
“我还以为,肯定是因为觉得我,我不成熟,没担当,”说着还吸了下鼻子,忽然意识到不能一味的诉苦自己,赶忙哭兮兮地承诺,“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讨厌你的,永远永远都不会,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的,就算衿衿不爱我了讨厌我了我也不会讨厌你的……呜……”
说着这样的话,莫名就有了被她讨厌的情绪,夏海哭得一波接着一波,“怎么会有人舍得打你啊,是神经病吗?啊……”
夏海想起那次自己举起手之后洛衿闪过的恐惧的神情,找到答案之后愈发难受了。
感觉要流鼻涕,夏海暂时从洛衿怀里离开去抽纸巾,然后泪眼婆娑中看见一言不发的洛衿竟然也红着眼眶。
只是一个对视,好像泪腺被什么戳中一样,夏海眼泪又开始跟断线一样地流,就这样抽抽嗒嗒地擦了擦鼻子,甚至还哽了一下。
洛衿用食指和中指在她脸上擦去一行眼泪,“我……”
夏海肩头抖动起来,“呜我哭就行了,衿衿你别哭,因为我是高兴得哭,”说着,嘴里就尝到了自己眼泪的咸味。
然后她听见洛衿笑了,可惜眼泪已经完全模糊了视线,语言根本跟不上心里满溢的情感,“我之前想,你怎么会喜欢上我呢,会不会哪天发现我其实很糟糕,我没想到原来你也会害怕。”
洛衿安静地看着她,然后偏头用唇瓣贴了贴夏海的唇,止住了她的话。
“呜……”夏海睫毛颤抖了一下,表情好像在说,为什么不亲下来。
“我怕你喘不过气来,”近在咫尺,吐气如兰,每个字都踩在夏海扑腾的心跳上面。
确实,她突然的大哭已经让她有些哽咽了,现在经不起深吻,手下滑到洛衿腰间,发现她是用一种奇怪的高难度姿势才能从驾驶座上凑过来让自己抱的这么顺手,夏海吸了吸鼻子,还是一想到洛衿说的害怕被她讨厌就想哭。
夏海用手推洛衿坐回座位上,一口气抽了一堆纸掩面埋进去,在洛衿一声甜蜜的“爱哭鬼”中让自己渐渐缓了缓。
“好点了吗?”
“嗯。”夏海点点头,虽然眼里还是盛满了悬而未落的泪光,但是看到洛衿担心的表情之后又笑了出来。
“其实我平时也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情绪上来了,就……”
洛衿看着她一会儿大哭一会儿又笑,夏海并没有注意到她那复杂的心理活动,只是一心想让她安心,“衿衿你放心吧,我敢比什么都肯定,我一定不会讨厌你的,即使你杀人放火也不会变的。”
“其实,”洛衿诚实地告诉她,“我感觉我大概有点心理疾病。”类似于被迫害妄想症或者是亲密关系恐惧之类的。
夏海瞳孔扩大了一下,随即撑着下巴做了个思考的表情,然后立马摇摇头,“我不介意。”
伸手覆上洛衿心口,“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管你心里有什么伤口,我们一起慢慢养伤。”
洛衿笑了一声,随即开始拉安全带,“甜言蜜语一套一套的。”
夏海也无声地咧着嘴笑起来,她知道她的洛衿只是害羞了。
车子又开动起来,夏海朦胧地意识到自己和洛衿的关系更近了一步,而她好像什么也没付出,完全是收获者的角色。
而对洛衿来说,那种吐露真心话后的担心后怕并不是完全没有,只是不至于在心过分的肆虐。
她用余光看了夏海一眼,其实,她并不需要这个承诺,她真正希望的是自己会相信夏海的承诺,又或者说,即使夏海什么都不说,自己也愿意也敢去相信她。
慢慢来吧。
路过一个很短的桥的时候,看见边上聚集了十几个工人,想必是之前店里那些人的工友了。
短短半小时车程之后,洛衿很顺利地到了记忆中熟悉的那个路口,“这个岔路口下去,沿着河堤,你看,后面那座山的半山腰,我就是在那里出生的。”
夏海看了看这个被洛衿称为河堤的一车多宽的小路,前面确实是蜿蜒着越过田地往山里去了,但是既然说是河堤,那么旁边这个底下只有碎石子的比路还款的坑道,想必应该是干枯了的河床。
这小路路面还没有铺水泥,好在洛衿开的稳当,只是一首歌的时间,夏海就听见洛衿“啊”了一声。
“你看那儿,我们家老房子居然还在,估计都长草了吧,竹林也还在。”
“哇,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满山坡的柱子,”夏海感慨着,甚至风吹过这么远远看过去有很明显的竹叶的波浪。
“我一会儿可以去里面逛逛吗?”夏海有些兴奋。
“当然,等会儿我带你去看看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一个地方,当年景色是不错的,就是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再往里面开了一点,洛衿奇怪地发现前面路边上居然停了一辆红色的车,看起来崭新而且完全不像是这里乡村人家会开的车。
鉴于这路本身也很窄几乎没有错车的余地,洛衿就选择了停在这红车后面,跟着一起半边车身压在田埂边上。两人下了车,夏海仔细瞧了一瞧之后说:“我感觉这车有点眼熟。”
话刚说完,前车驾驶座就下来一人,伴随着一声巨大的关门声。
“你一路跟着我是想干什么?”赵帅看起来很生气。
“这是?”夏海还不认识她。
洛衿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赵帅,只是片刻没有回话,赵帅已经带着明显的怒气走到了她跟前。这个怒火不知是源自她作为记者平时都是她跟踪别人第一次被别人跟踪了而刺激到了职业尊严,还是出于别的什么。
“我没有跟着你。”洛衿解释,心中的猜想让她对赵帅表露出友好的笑容,只可惜这个笑对赵帅来说只起到了火上浇油的作用。
赵帅捏着拳头,如果说有谁是她最不想在这个地点看见的,那无疑就是眼前这个叫洛衿的人,这个杀人犯,资本家的女儿,肆无忌惮地逃避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人。
生气让她想踹一脚路边的石头,当然这本来就是石子地面,如果洛衿不是在看夏海的话,她或许还是有机会在赵帅摔倒之前扶她一下的。
“嘶——”赵帅一屁股摔到路上,凹凸不平的石头路让这和摔倒在水泥地上的体验完全不一样。
“你还好吧,”夏海从车另一边跑过来关心她。
“……”赵帅倒不至于对夏海发火,只能怏怏让她扶起来,尝试着走了两步之后,发现脚踝一阵剧痛,“……脚歪了。”
“左脚还是右脚?”
赵帅对洛衿就没什么好口气,“你自己看这是左脚还是右脚。”
两人都一阵沉默,只有夏海看来看去一脸迷茫,“左脚右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她右脚崴了,怕是没法再开车回去。”
“没事,我们可以顺带捎她回去呀。”
“可是这车放在这里怕是不太好,穷乡僻壤的。”
“哦哦……那,你只能在这里住一晚了,脚好一点了再回去,我们可能帮不了你了。”夏海虽然扶着这个一上来就对洛衿发火的人,但她也没那么乐热心肠,她只是知道自己的衿衿肯定是不计前嫌乐于助人的,所以先来尝试一下能不能放任不管。
“估计她一个人在这里过夜也不太好,穷乡僻壤的,出刁民,她一个独身女孩子。”
赵帅被洛衿口中女孩子三个字给别扭得表情都奇怪了起来,试想一个快三十的人了被一个大学生说是女孩子该是什么感觉。
最后一阵商量下来,这里现在只有洛衿一个能开车的,怎么也开步走两辆车,但是脚扭了也不是短短一晚上能好的,只能去县里找个代驾开赵帅的车了。
“所以,你真的不是一路跟着我来的吗?”两人为了她的事情商量了半天,她也不可能这时候还不识相地踹火,只是最后再确认一遍。
“当然不是啊,这里可是……”衿衿老家,夏海话说到一半,看了看洛衿,决定还是不要自己擅自地说这些话。
“你呢,你来这里做什么?”洛衿不回答反而反问道。
“我来看望一下我一个老朋友。”赵帅打开自己驾驶座的门,坐下来歇了一口气。
“看望?”洛衿探究地看向她。
“……祭拜,我一老朋友。”赵帅被她这眼神看着,无意地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