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教与峨嵋派的联姻,在新郎新娘的不欢而散中划下落幕。
峨嵋派气愤走人,众门派群豪也如鸟兽散,不用两炷香的时间,礼堂顿时只剩下了明教众人。
悬灯结彩,此时看起来寥寂又讽刺。
让教众们把会场打理打理,彭莹钰问道:「杨左使,现在怎么办?」
杨逍一个干脆,「打道回府。」
「欸等等!等等!」周颠急道:「这门亲事就这样作废了?不再找时间重办吗?」
「教主不会同意的,除非把新娘换成赵姑娘。」
杨逍这话,除了周颠以外,没人意外。几个人都认同的点头,殷天正长叹口气,「无忌果然是喜欢赵敏吧?」
「鹰王,教主在会场上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随赵姑娘而去,不仅是因为她手里不知道拿了什么把柄,更是因为这便是教主的意愿。」
「是阿,教主面对赵姑娘来捣乱却完全没怒,我看今日要不是众目睽睽,说不定赵姑娘一来,教主就直接跟她走了。」韦一笑附和着打趣。
殷天正听他这么说,又叹一口气。他也觉得这可能性非常高。
杨逍拍拍殷天正的肩,安抚道:「孩子总让爹娘不省心。不过看他高兴,不也觉得这无所谓了吗?」杨逍顿了下,语重心长,「哪怕对象是你看不太顺眼的人。」
想也知道杨逍现在指的对象绝不是赵敏。
殷天正突然觉得杨逍是共同阵线的战友,心有戚戚道:「说的对,杨左使,回府后我们喝两杯。」
「加上我一个吧。」殷野王也跟着帮腔。他也是挺感同身受的。
听他们三个要开酒会,周颠也跟着凑热闹,「喔,你们三个开伤心酒会,其他人就跟我一起喝酒庆祝吧!」
「名目?」冷谦简短问道。
周颠快速想了想,「那就──庆祝教主找到媳妇!」
彭莹玉无言,「还没成婚呢……」
「哈哈哈哈哈!回府!」周颠豪迈大手一挥,第一个踏出礼堂走人。
其他人相互看了看,均是无奈。说不得跟冷谦率先跟上去,其他人走在后头,彭莹玉突然开口。
「对了,范右使带着赵姑娘去哪了?」
这问题自然是问跟范遥最熟的杨逍。
「不知道。不过应该不会离太远──」杨逍想了下,续道:「那家伙受了伤,没回元帅府的话,大概就是去郊区或躲暗巷了吧。教主也跟上去了,或许没多久就回来了吧。」
「带着赵姑娘回来吗?」
「有可能──」
杨逍突然停下脚步,跟杨逍同步伐的殷天正也随着他停下脚步。
「杨左使?怎么了?」
「我突然想到,你们是不是还不知道,赵姑娘已与朝廷闹翻的事?」
一伙人伫足,同时错愕。
「!!什么?!!」
.
如同杨逍所说,范遥带赵敏离开,其实也没走多远,也不过就走过了两条巷,在街边一个小摊位停下。
卖的是苹果。
赵敏看范遥停下来盯着苹果看,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师父?别跟我说你想买苹果──」
「嗯。」范遥应了一声,伸手拿了一颗起来挑,「沁儿说想吃蜜渍苹果。」
「……」赵敏无言以对抢过苹果放回摊位,二话不说绕到范遥身后催促的推着他走,「别在这时候挑!你都受伤了,我们先找地方处理伤口!苹果再要你的部下来买就行了!」
「都说了不要碰我了──」范遥没好气地转过身,退几步,重新跟赵敏拉开距离。
「你先处理伤口。」赵敏简短命令。
「这里可不方便──」
「那你找一个『方便』的地方。」眼看范遥没要动作,赵敏冷冷喝令一句,「苦大师,立刻。」
喔。
立刻喔。
也是可以。
他的伤何时处理对范遥来说都无所谓,本来是想着等把赵敏交给张无忌之后再自行找地方处理,但既然赵敏吵着要他现在弄,他也没什么好反对的理由。
而且毒伤,确实越早弄越好。他虽然非常耐毒,但九阴真经并非寻常毒物,在体内停留过久也不知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范遥看了看四周,与记忆里的地图做对比,锁定了一个转几个弯才会发现是死胡同的暗巷走了进去。
赵敏自然也跟在后面。
转了几个弯走到底后,巷尾有几个木箱,范遥踩了踩确认结实度,一边单手扯开领子与松开腰带,正准备坐下,看赵敏盯着自己瞧,问了她一句:「郡主妳不回避吗?」
「欸?」赵敏没立刻反应过来。
「寡廉鲜耻?」
赵敏大大的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转过身,「我看街上的那些姑娘都没你守贞。」
在她背后,范遥轻笑着。紧接着是一点衣服摩擦的声音。然后,赵敏听见了一声非常耳熟的声响──
那是,她的匕首被拔出鞘的声音。
赵敏赶紧转过身,眼前一幕便是范遥拿着她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肩上戳下去──
顿时血流如柱。
「范遥!你做什么!」
「啊?」范遥愣了下,发现赵敏看似心急如焚的要扑过来,赶紧往后挪了点,同时开口劝阻,「欸?等一下!郡主妳不要过来!」
赵敏压根不理他。
范遥暗自咋舌。所以我才不想现在处理的!心里飞快碎碎念了一句,急切下命令,「佟!拦住她!」
一抹黑影突然出现挡下赵敏,佟拦下她的同时也出声安抚,「赵姑娘,请妳冷静,这是必要的治疗行为。」
范遥接着说道:「只是放个毒血而已,到是郡主妳别靠近,妳要是──」
「即便是放毒血也不是你这样放的!!」
随着脚步声与骂声出现的是张无忌。他在离开礼厅后藉由暗部的引领,很快就就追上了两人的脚步,跟着转进暗巷后,没多久便听到范遥与赵敏隐约的对话,紧接着是赵敏的惊呼。
还以为发生什么危险,张无忌加快脚步追上去后,看到范遥那不该如此严重的伤势,还戳在肩膀上的素白匕首,再听他那事不关己的说辞,直接气笑。
就是好脾气的张无忌,看他这样胡来,也兴起了想揍他的念头。
真的是一离开眼皮子底下,就从不让人放心。
范遥一看到张无忌来,还被骂了一句,正准备要解释一下,便被张无忌厉声堵了回去。
「安静,别说话。」
张无忌简短命令,不想再听范遥任何对伤势一点都没帮助的解释,拉起对方的手快速把脉,再动手点了几个穴,绕到范遥背后,二话不说直接往他背后打了一掌──
「唔咳──!」
被这一点都不轻的一掌拍下,范遥直接呕了一口黑血。还没说什么,张无忌动作利落地拔出范遥肩上的匕首,黑血随着抽刀的动作溢出,看着张无忌皱眉。
「范右使,再忍一下。」
范遥还没回应,张无忌再度一掌拍向范遥后背,同时灌了大量的九阳真气进到范遥体内。眼看范遥僵着身体,面无血色,额角沁出冷汗,过了一会,又再次吐出一口黑血,但这回,原本还留着黑血的伤口,已经变回了鲜艳的红血。
范遥用衣袖抹去唇上的血渍,脸色还有点苍白,却还是压着肩上的伤口起身,退了几步跟张无忌拉开距离。
「多谢教主相助──」范遥有气无力的说,直接退到了另一面墙边,靠在墙上。
张无忌看着范遥的神情阴沉黯淡,料想他一定严重不适,便冷声命令,「你坐下。」
范遥连个声都没吭,听到命令,便听话乖顺的靠着墙面,缓缓滑坐在地。
他很痛。
张无忌方才驱毒的手法虽然十足有效,但很粗暴,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体内的毒素搜集后排出,九阳真气在体内窜流的速度过快,强行又霸道的撕开了易筋经的温和步调,即便他身体素质好,也经不起这般对经脉粗暴的行径,虽没受伤,九阳真气退出候用易筋经再转了两圈也就没事了,但真的是痛到他脑袋一片空白,身体内部无处不痛,骨头经络感觉全被移位了一般,若非现在是在外面,范遥真想倒地就晕。
我吃拷问药都没这痛吧?
范遥迷迷糊糊想着。看张无忌走过来,心里微微一惊,真怕张无忌同样手段再来一次,逃跑念头才兴起,却发现有点力不从心,再看张无忌神色不比平常温和,干脆认命放弃了。
「教主你,在生气吧?」范遥没看张无忌,视线涣散着看着地上,弱弱问着。
「恩,有一点。」
「唔,对不起。」
张无忌听他又道歉,无奈的在他面前蹲下来,反问:「你是为了什么在道歉?」
范遥抬头看向张无忌,有点不解张无忌为何这样问,但还是回答:「方才在会场上──」
范遥还没说完,张无忌便打断他,「不必说了。」
方才在婚宴会场上,张无忌可一点都不觉得范遥有哪件事是做错了。他最为出格的事大概是身为明教光明右使却维护朝廷郡主赵敏这事,但这件事张无忌早就同意了,他当然不觉得范遥的反应有哪里不对。
「──」
范遥直接哑了。看了看张无忌,又看了下在稍远处的赵敏,眼看这两人的表情都不太好,不明所以的又道了一次歉。
「……对不起?」
张无忌叹气。他可以理解,杨逍总跟他说范遥个性扭曲偏差很难搞,还要他不要对范遥客气的原因了。这个人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把自己也当成一回事?也难怪杨逍会让范遥禁足了,真的不放在视线范围内,这人就很危险。
哪天把命弄掉了真不让人意外。
张无忌对范遥稍带不安的道歉没有安抚,因为张无忌意识到即便安抚了他,也没有任何帮助,范遥压根就没有自己优先的概念。
「我记得我有要求你不能玩命吧?」
「是。」范遥听到张无忌这样问,才稍微意识到张无忌是在生气什么,但他依旧不太能理解,又道:「但这次并不要命阿?一点点小毒,调养几天就没事了。」
一点点小毒?
张无忌很怀疑他刚刚帮范遥清的那些毒,能被称为「一点小毒」,黑血都吐了两口才大致上把毒逼出体外,这还是他有帮忙的情况,要是让他自己逼毒,恐怕得花上好几天吧。
这绝不是能这般轻描淡写就提过去的毒伤。
而且他那治毒伤的手段……
「范右使,你有带药吗?你们暗部的救命药与金创药。」
范遥摇头否定。
「那你方才打算怎么治伤?」
「……」
范遥不敢回应。
他真的没想那么多,对他来说麻烦的只是毒素,所以先放血再把毒素从伤口全部逼出去,这对范遥来说就算是处理的差不多了,之后就随便止血包扎下,剩下的,他会等该做的事都处理完后再说。他想他的暗部们应该是有带伤药的。
张无忌又道:「还有,依你那种放血法,不用等毒素排完,你便会先失血过多。没有人放血是像你这样放的,你这根本就是要杀人的放血法。」
「……」范遥心虚的垂下眼,不敢与张无忌对视。
张无忌说对了,范遥对于「放血」这手段,仅止步于杀人手段,对医疗方面的放血他还真不知道窍门。
看范遥垂头不语,张无忌决定不骂他了。先前例子太多,张无忌决定使用直接且有用的手段。杨逍给他过很多次这样的建议不是吗?他也看过不少次杨逍如何对付范遥了。
「范右使。」
「是。」
「以后,如果你没带药在身上的话,就不准让自己受伤。这是命令。」
「──」范遥呆了下,他没想过张无忌会这样要求他。
「范右使?你的回答呢?」
「──遵令。」
面对张无忌的命令,范遥乖巧的回答。但他其实觉得这命令,比要求他活着回来还强人所难。
张无忌其实也觉得这命令顶多就只能算是一半的保险,但有总比没有好。
「现在让我看下你的伤,本来没那么严重被你这样乱弄──」
张无忌一边念着一边拉开范遥摀着伤口的手,稍微看了下伤势。伤口非常深,没一直大流血大概是藉由点穴暂时扼住了,不过深可见骨的刀伤,看的出来范遥戳自己的时候用有多大力,而且,看这进刀的模样,要不是这刀是张无忌拔|出来的,恐怕范遥原本的打算是想再扯出道口子吧。
从来不让人省心的范右使表示:伤口大一点,放血速度快一点,毒素自然能清的快一些。
就是没自觉的在玩命!
张无忌看着伤口皱眉,烦恼该怎么办才好,今天是成亲日,他可没带药在身上,不禁又在心里碎念范遥没带药还乱来,突然想到,上次范遥这样乱来自伤,是不是很理所当然地跟自家暗部拿药了?张无忌回头看向暗部,说道:「你们身上应该有药吧?」
这当然有。他们暗部全员都一定会带着能保命的药,不仅是因为他们有着要死也得先见过范遥再死的奇妙规定,还因为他们多少清楚他们家的主人一天到晚不带药还乱来阿。尤其是从卧底回来后,这情况更严重了。
「是。」佟立刻应声,怀里很快就掏出小药瓶递给张无忌。心里感谢张无忌还有想起他们的存在,不然他们自己凑上去可能会被范遥嫌碍事。
「再另外帮我找些水来──」张无忌继续道。
「这里。」另一边突然有道声音回应,伴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一壶清水,张无忌定眼一看,发现是很常会在自己身边看到的暗部成员莫,这人不仅递上了清水,还贴心的再递了些干净的布给张无忌,同时说道:「包扎的布在这里。」
看看,这些暗部们有备无患呢,要什么有什么,感觉就是经验丰富。
张无忌愣愣地接过包扎用品,一边静观其变的赵敏也忍不住扯了佟表示了下,「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们已经很习惯这事了?」
范遥轻飘飘的瞥了被赵敏拉住询问的佟一眼,那个目光有够令人生寒。于是佟睁眼说瞎话,「凑巧而已。」
「凑巧?」不仅赵敏怀疑,张无忌也怀疑。
「呜!」
范遥故意闷吭了一声,可怜兮兮的向正协助张无忌包扎的自家暗部抱怨,「莫,轻点行吗?很痛呢,还是你有什么止痛药草能给我吃下?」
软绵绵又可怜兮兮的音调直接让莫傻了。
很、很痛?主人您连吃拷问药都没怎么喊过痛的,阳教主也说过您根本超耐痛──莫受到的惊吓不小,更不用提范遥那装的可怜兮兮的脸杀伤力有多大,莫下意识地收回了手,退了一步,即刻转身背对范遥,同时赶紧说道:「十分抱歉主人,止痛的药草属下没有,属下立刻叫晔过来!」然后莫一边拿着传令笛不知道吹了些什么,快步的冲去扯过佟,两个人迅速的转出了巷子。
「……」
范遥莫名其妙地眨眼,视线转回张无忌身上,露出了个无辜纯良的笑。
我什么都没做喔。我只不过是抱怨了下很痛而已,真心话呢,所以教主你别瞪我了吧?下次会乖的,下次。
张无忌盯着范遥好一会,盯到范遥心虚的视线四处扫了扫,转回来继续装傻,张无忌才没好气地问他:「还知道痛?」
范遥软弱的道歉,「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
「没有了,真的。」
范遥回答的几乎没有犹豫,但张无忌觉得范遥回答的太快反而有点言不由衷。他要回去问一下杨逍,关于范遥的保证可信度能有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