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兆惊了,半天不敢动。
此刻的她,就像是一个静静等待着甲方审稿的画手,不知道老板下一秒有什么高见。
她都害怕这条蛇,再突然开口说话了。
批评这配色,红得不够五彩斑斓。
拖鞋后移,在地板上发出了一点儿细小的摩擦声,是谢兆忍不住后退的半步。
如果不是因为,这是自己现在住的地方,她可能都要夺门而出了。
这眼前的画面,实在是有些太过诡异了。
不知道为什么,它一抬起脖子,竖着脑袋,就让人有种,在看攻击姿态的眼镜蛇的感觉。
这是不是一个攻击的信号,她无从知晓。
毕竟这条蛇和一般的品种,可能也不太一样。
但是这并不妨碍,它的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足够营造出不怒而威的氛围来。
这会儿的谢兆,内心只剩下怂了。
尤其是当她眼睛里看着的这条蛇,默默转过视线,将注意力从平板屏幕上,转移到了她的脸上。
宛如罚站在床边的人,顿时连呼吸都不顺畅了,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开始稀薄起来。
要不是这条蛇真的“灵气逼人”,可能就是她自己太过害怕了。
信子嘶嘶了两下,脑袋似乎往左边歪了歪……
谢兆木然盯着,然后就看到那条绕过来的尾巴,精准地在屏幕上点了点。
她不为所动,然后那尾巴尖儿就又点了两下,甚至还发出了一些,类似敲击黑板,划重点的声音。
谢兆的视线这才顺着移过去,在尾巴所指向的地方看了看。
是她刚才画的那幅画里,长蛇眼睛的位置。
那里只简单的用绿颜色,勾勒出了形状来。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不满意,要再改改的意思?
她只好硬着头皮,试探着伸出手来。
搭在平板设备上的半截身体顺势收了回去,似乎是在主动避让开。
谢兆拿起平板,然后对着眼睛部位一顿输出,不时还要偷瞄一眼,面前床上的这位模特儿。
一番精修后,最后点上一点儿黑色,在墨绿之中勾勒出应有的深邃感来。
虽然说不上画龙点睛,但肯定是比之前,细致精巧了不少。
她再次把画好的图放下,这一次,谢兆似乎看到了,那个竖起来的脑袋微微上下动了动。
似乎是……在点头?
这是表示认可吗?
谢兆虽然不敢肯定,到底是不是这么个意思,不过心里再次深化了一个念头。
那就是,这条蛇好像很聪明。
并且还是有审美的。
大概这世界上,真有灵蛇这种东西吧。
虽然到目前为止,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自祈雨那天之后的遭遇,谢兆还是有很多的不真实感。
也包括刚刚失业在家的遭遇。
这些在短时间内,彻底改变了往常的生活方式。
没了早起和加班的煎熬,但是一切,好像也没有就真的变好。
然而在这其中,主要对谢兆产生了负面影响的,应当还是要说这条蛇。
被子和枕头正堆在客厅的沙发上,让本来就不宽裕的空间,显得更加凌乱了一些。
在短暂地和床上的非人生物,有过一些碰撞和勉强的交流之后,谢兆趁着这会儿太阳正好时,忙着将自己的临时铺盖,抱到了外面的阳台上晒起来。
自从这两天,来到家里的这位尊贵的客人,霸占了唯一的一间卧室里,唯一的那张床后,她睡觉的地点,也就被迫变更到了沙发。
于是短短两天的时间,让她看起来,似乎比上班忙碌的时候,还要憔悴一些。
倒不是说一张双人床,睡不开一个人,外加目前体型不大的一条蛇。
主要是她实在也没有那个胆量,选择和蛇同在一个被窝里面。
别说是一起睡觉了,就是想到同在一间屋子里,谢兆都有种会突然间就睁大了眼睛,然后顿时清醒了一些的感觉。
即便如此,客厅实在不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虽然,沙发上单单睡一个人问题不大,但……
但也不能真的,就一直在沙发睡下去吧?
再说了,也不知道得招待它多久。
她都有点儿后悔,当时在梦里的时候,怎么没有都问清楚呢?
虽然除了接受,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选择。
但是事到眼前,真得住到一起了,也就开始更在意这个问题了。
但她现在又不知道,该怎么问,以及找谁去问了。
之前那个连续的梦境,在这条灵蛇到来之后,也再没有出现。
至于直接问本尊的话……
谢兆只要稍微想想,就自觉打消了这个念头。
别说她确实不敢,而且怎么想,这样的问题听起来,似乎都有点儿赶客,不怎么欢迎人的意思。
虽然对方不是人,但怎么看也不笨。
想到一开始那会儿,把它抓走送到山上放生的经历,谢兆也总觉得,这条蛇对此是有意见的。
她可不敢再冒一次险。
只希望能够好吃好喝供着,这样过一天算一天了。
至于以后……
眼看着天气是一天天冷了下来,到时候客厅里的温度,肯定是不宜睡人的。
“老天保佑。”
想到这儿,谢兆在心里默默念叨起来。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反正她是觉得自己,越来越迷信了。
实在也是不迷不行。
毕竟事实就摆在眼前。
希望至少在自己冻感冒之前,一人一蛇之间,能够和平相处,摆脱近距离接触的障碍。
也希望这位祖宗,不会排斥和一个人类睡在同一张床上。
虽然现在,更排斥这件事情的,肯定还是她自己。
或者会有什么别的转折发生,没准儿,到时候它就冬眠了呢?
车到山前必有路。
当前,她也只能是这样告诉自己,然后又一个晚上,继续可怜地窝在沙发上,度过又一个辗转难眠的夜。
直到第二天早晨来临,然后……
“啊!!”谢兆下意识叫出声。
原本躺地好好的人,朦胧间转了个身,整条胳膊就搭在了沙发外面。
手碰到了地,紧跟着就被凉凉滑滑的一个触感给惊醒了。
对,就是省略了人类自然转醒的,某个瞌睡的过程,而瞬间开机。
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动作竟然还能这么迅速。
就跟个在林间树上,飞来飞去的猴子一样。
从一个躺倒的状态,蹭的一下就站直了。
直挺挺戳在,沙发靠墙的那个角落里,距离当前地上那条蛇,最远的地方。
与此同时,伴随着一整个行云流水的动作,和从睡眠中清醒,但又后知后觉的脑子,谢兆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干了什么蠢事。
怎么就忘了,家里有条蛇已经是常态了。
而不是什么,突然发生的惊悚现场。
一时间,一人一蛇面面相对,她竟被看得有些心虚。
谢兆尴尬地迈下沙发,赤脚踩在了木地板上,局促地都有些站不住。
当然了,确实也还挺凉脚的。
“早……早上好啊。”她弱弱地打起了招呼来。
然后眼看着地上的,红色长条状,如同水波般袅娜的身影,就这么利落地攀上了沙发,然后占据了她本来的地方。
这日子,真的是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