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死”是一种不知轻重没事找事的搞事行为,可怎样“作而不死”却是一门技巧与时运并需的深奥学问。
随着脚步来到实验台边的鸟嘴医生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对着实验品下手,他们先布景,再打光,最骚的是,他们准备妥当对着邵旸之的脸架起远程通讯。
视频另一头的出现了个邵旸之完全不认识的青年。
根据001显示这个青年名叫王黎。
王黎同志先是用夸张的语调和邵旸之就社会上性别歧视的问题来了一段忧国忧民的深入探讨。在鸟嘴医生们给邵旸之注射药剂的时候,简述这一次冲到前线吃瓜作死的心路历程。充分展现了骨子里的戏剧天赋后,他不忘具体详细的为“即将现身科学”的邵旸之答疑解惑,讲了下五年前郑氏对温氏下手给他带来的生活变化,私怨家仇。
就是麻醉剂起效,鸟嘴医生拿刀准备下手前,他还想挤出时间再来番关于自己、喜欢的姑娘以及郑北城和邵旸之四角恋爱关系的讨论总结。
然而,有句俗话说的好——反派死于话多。
王黎的废话就实在太多了,多到时间足够特警队员们神兵天降,一手按倒一个鸟嘴医生。
邵旸之甚至来不及王黎见事不妙切断通讯前说出一句的“我好怕怕哦”,天命之子就朝他扑过来。
omega饱受惊吓哭到哽咽,邵旸之很难想象要是自己不在,这孩子这怎么逃出生天在高速路撞上赖维的。
他无可奈何正准备安慰两句,陆琦又却人薅着后衣领扔到一边。
邵旸之抬头和郑北城对视。
隐忍、暴躁、阴沉、担心,很难想象这么多还这么矛盾的表情短短几秒的时间内轮番出现。
邵旸之以前可没发现郑北城是如此情绪外露的人,他心念一动,不禁想起和001刚刚探讨过的关于小孩子的话题。
“你不会也…”需要我抱着安慰下吧。
后半句没说出口,郑北城用手掌按住他的后脑拉进怀里。
地下室本就不明亮的光源变得暗淡,听觉却愈加敏锐,胸膛里心脏震颤跳动的声音和记忆中久远的鼓点错位重合。
“别怕。”
似曾相识的既视感带动手指心口片刻痉挛。
我不害怕…他当然不会害怕,他怎么会害怕。别说只是信息素紊乱体温飙升,就是真的挖走腺体也并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普通的人怎么可能真伤的到他。
他这样想着,下意识的反驳着,然后不受控制的坠入遥远深沉的梦里。
——
大约是更小一些的时候。
女孩穿着鹅黄色的礼裙,长过短裙摆的宽大衣袖让她看起来好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或者她比任何一只真正的蝴蝶都要美丽,足尖掠过湖水,只留下点点涟漪。
“少主你怎么才来。”她的手指拉动男孩手指:“山精们等您好久了。”
身旁同龄的男孩撞过男孩的肩膀,盯住两人勾在一起的手指:“干嘛呀,干嘛呀,我也站在这里为什么你只招呼阿旸不理我。”
蝶灵在笑,她笑嘻嘻称呼起另外一个男孩。说山精们用藤曼编织着的花舞,灵鸟从桃猴的窖藏中衔出果酒。
邵旸之沉浸在梦境都少有出现的美好画面中。
旁边三尺的豆丁拍拍胸膛:“这些都是小孩子玩的,我和阿旸已经是男子汉了。”
“那男子汉玩什么?”
“我们去峡谷吧,反正族里哥哥姐姐不都在那探险嘛。”
这可真不是个好主意。
熊孩子轻易激怒本就暴躁的朱厌,愤怒的猴子们穷追不舍,三个娃娃撒丫子飞奔。
十人合抱的巨木满天乱飞,脸盆大的石头劈里啪啦往下掉,同伴完全不顾面子哭嚎响彻整个峡谷。
这场追逐无数飞禽走兽汇入,演变成声势壮阔万兽奔腾,也惊动了峡谷历练的亲族。
“哎呀看那三个娃娃!”
“呦呵,万兽齐奔好场面啊。”
“谁传个灵讯,怎么看着好像是三公卿和大伯家的崽子?”
惊呼和看笑话的聚了半空却没人有把握把他们从奔腾的兽群救走。
如果、如果他在这里被走兽踩个鼻青脸肿,那他绝对是邵氏一族千百年来最丢人的少主。
他才不要!男孩的眼睛瞬间湿润,他埋头前冲…然后,腾空而起。
更准确的说是他被人单手从地面上捞起。
少年人尚不算宽厚肩膀胸膛遮蔽住邵旸之整个的世界。
“别怕。”
邵旸之从他怀里抬起头:“我不怕。”
软绵绵的包子颤抖着手,硬梗脖子不低头。
少年微微睁大眼睛,下一刻笑意从眼底流露:“那可是好,你看…”
看什么?
他抽出佩剑递到邵旸之手里,在男孩反应过来前带着男孩的手挥剑。
剑光百里,山峦坠落。整个峡谷地裂天崩,唯有少年的声音剑锋过雪意气风发。
“不过是些土龙沐猴,哥哥一剑可平。”
哥哥一剑可平…闻朝哥哥…邵、闻、朝!
好像灵魂劈为两半,长不大的孩子永远钉死在过去。
——邵旸之醒了。
一秒、两秒…十几秒过去他没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一片冰贴放到他头上,有人因为被忽视忍不住出声:“要喝水吗?”
青色的壁纸上随性却有聚散有序挂着大大小小不同的照片画作。
邵旸之看到书桌和模型展示柜的夹缝间放着不知道多少年没弹的吉他。不,应该说就是当年,一时兴起的郑大少也没有把他尊贵的手指放到明明六位数的可怜乐器上几次。
这里不是萤石,也不是医院,是他们过去住在一起时的房子。不刻意冷着脸的郑北城,比起万恒的总裁,更让邵旸之想起当年校园里威风八面的恶霸大少。
“恶霸大少”没有得到回应,又放轻声音问了一遍:“有哪里不舒服嘛?要不要喝水吗?”
“嗯,要冰的。”
“烧刚褪,现在不能直接喝冰的。”
郑北城倒了杯凉水递过来。邵旸之喝水的时候,他坐在床边看。
“你刚刚在想什么?”
“嗯?哦,我…”刚醒发了呆嘛。
“可别告诉我,你在发呆。”
“...我做了梦。”
“你做了梦?”青年挑眉:“你是说现在对你的态度好的像做梦?
“咳咳咳…”
这一咳嗽,故作轻松的神色从郑北城脸上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打开新的隔离贴给邵旸之换上。
邵旸之侧过脖颈任他动作:“我是说,我刚才在想我梦里的人。能让我都这么念念不忘的,想来应该是个大美人。”
“呵。”郑北城冷笑,手上动作跟着重了一点。
“嘶…你现在哪里对我好?”邵旸之倒抽凉气,声音带上点委屈:“你以前明明对我更好。”
可能连邵旸之自己都没有注意过,他撒起娇来分外熟练,只不过绝大部分时间是在床上。郑北城很少见他不含□□的拖着尾音温语轻言,声音所过的地方沁出□□蜜糖。
“你觉得我以前对你好…”他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你知道我对你好,为什么要走。”
没有看到那份资料前,事情其实没有为什么。
能闯进家里的保安,突然出现又在事后消失的女友。流于表面的误会,冷静下来用脑子想一想就能明白,可邵旸之和他分开的决心是真的。
即使郑北城可以找出一百个自我安慰的理由,也都是假的。
不爱了,厌倦了,就如同月光移转,白雪消融。不爱,是没有为什么的。
而现在,知道的不知道的事情摊在眼前,所有人都恍然大悟。认为邵旸之有苦衷的,他难,他苦,他是因为快死了不舍得爱人悲伤才离开的。
北麓圈子里不知有多少爱幻想的omega为这感人肺腑的虐恋情深落泪……
但这不是真的,郑北城乐于看其他人把“邵旸之”和“郑北城”着两个名字绑在一起,可他比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要了解邵旸之。
“赖葛觉得我是想让你对我彻底死心。”
“然后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孤单死去?”郑北城皮笑肉不笑;“我才知道,原来你受得起这种委屈?”
他五官锐利,侵略性十足,这么冷嘲热讽,邵旸之内心难免蠢蠢欲动。
“你真想知道?”
“我想听你亲口说。”
邵旸之歪头想一想“因为,我想你痛苦吧。”
夕阳穿透窗台上洁白玫瑰的露水,辉映满室。
“赖葛先来找我的,然后是你母亲。她们都担心我英年早逝,然后你怕要花很长一段时间走出来。”
“我按她们的思路想,突然明白,死了就是死了。没有爱意能直到天荒地老,但恨和痛苦可以。”
他直视着郑北城的眼睛,用最缱绻的声音呢喃:“我不想你忘了我。我想你足够痛苦,痛苦到死时都记得我。”
郑北城和他对视半响,确定邵旸之不是在扯谎。
“这是什么歪理邪论?”
这可不是什么歪理邪论,只是郑北城活得,唔,他作为郑北城活得还不够长。
邵旸之没说,可“你不懂,你无知”几个字用神色表现得清清楚楚,郑北城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他把邵旸之喝了一半就握在手里不用的水杯拿到一旁:“行啊,你按你的歪理走,既然你这么不是人还能理直气壮,那我让你把我的五千万还了,不过分吧?”
邵旸之震惊了,他怀疑郑大少是不是被自己的厚颜无耻传染。
不是说庸俗的三千万嘛?怎么还带往回要?那三千万五年前他就分光了好不好。
好在,和任务对象比脸皮,邵旸之自认不会输。
他露出礼貌不失英俊的笑容:“我觉得我的脸五年值个三千万。”
郑北城看他一会:“嗯,我也觉得值。”
你觉得值还问我要三千万?!
“我说的不是你当年分给你养父实验对象的‘分手费’。”
“嗯?”
“刚给你打的三千万包养费我已经让助理帮你分给这次失踪案的受害者了。哦,不用谢,毕竟接下来的五年你,都是我的情人。”
“……”邵旸之忍住吐槽:
“如果我活……”活不了那么久。
郑北城打断他的话:“和你那些歪理邪论比起来,我要求并不过分。”
不过分是不过分,可他要是没有系统,郑北城到时候岂不要哭成狗。
[001…我其实挺想看他哭的。]
[?!(○д○)]
[开玩笑的。]
“好啊,按你的要求走。”邵旸之打了哈欠,重新躺回去:“敢问郑少您对您情人有什么具体的业务要求嘛?”
“晚上...”
邵旸之刚刚退烧不太清醒,没听到郑北城没话,又很快睡了过去。
从下午睡到晚上也没醒。
郑北城看着天上月亮,觉得自己怎么也要施行下金主的权利。他从床上来站到屋里床最远的角,以蚊子都未必能听见的声量喊了句:“阿旸,起来看夜景嘛?”
邵旸之当然没醒,郑大总裁异常满意掏出手机给助理n号发条指令。
“乙方没履行合约义务,我要看到契约日期往后顺延。”
发完这条他想了想,顺道让助理把邵旸之爱吃的宵夜都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