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王武成,鏖战神州高手。一场大战把神州打出十三个小块。最终神王胜出,天下武学一统。
神王之前天下统称神州,流派繁多,筋肉、武道、术法境界未有统称。神王之后,天下分为一十四州,习武为后天,先天,地煞,天罡四大境。四大境界之上,则有宗师、大宗师,两种尊称。
武者,有的追求力量,有的寻觅长生。不同的流派,招式不同。同样的武功,不同的人用出不同的效果。是以在四大境内,境界并不代表绝对的实力差距。
差距在迈出四大境,能被称上一句“宗师”。这不是随随便便练个武功,占个山头,开门收上几个徒弟就行的名头。
所谓宗师,必须要将一门武功练到极致,突破天罡,然后领悟独属自己的武道。
而大宗师,则指那些领悟武道后,自创功法招式,开宗立派给天下武学做出杰出贡献的宗师强者。
现如今,十四洲内宗门林立。地煞天罡境的武者不计其数。明面上宗师强者将近百人,算上隐居山林的,没展露身份的,甚至可能超过百人。就数量来说,正是百年来最好的武学盛世,但就算在这样的盛世中,可以被尊为大宗师也不超过五指之数。
兰州向西,宿玉阁阁主宿娇兰,门下三千天罡境驻守临澜天渊。幽州在南,天明寺当代住持空寂大师,渡人渡物渡世间多苦。青州中州交汇之处,升月谷老谷主谢文修,号称塑身再造,死人医活。中州天央城,天沐皇朝国君南江崇以及万法门门主李子画。
五位大宗师震慑一方,却谁也当不得天下第一。
能在武道一途做到真正极致。莫说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就是横推百万之师也不在话下的只有两人。
武林盟现任盟主关嘉措和一剑封寒武陵君。
而这天下数一数二的两位强者,恰巧都在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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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卞安城
十月初寒,一场大雪铺了入卞安城的官路。不少行旅商客被迫留在茶馆客栈。城里最贵的酒楼阳春居,硬是把客房和雅座开到一人一金的天价。
一位锦衣华服的半醉青年;一位面色忧愁的异域商人;坐在阴影处看不清面容的青衣剑客;抱着汤婆,囊着狐裘,还咳个不停的年轻公子;最显眼的,还属身着白衣头戴斗笠的少女和她身边站着四个美貌侍女。
这样的价格下能坐到阳春居二楼喝茶都是贵客。
对于贵客,招待起来自然更加周到。
小二送上一份阳春居秘制点心,听到看着雪景的白衣少女问他。
“这可是青州今年第一场雪?”和玲珑曼妙的身形相符,她的声音同样婉转悠扬。
“青州寒重,这是卞安今年下的第一场雪,再往北的地方,前段时间应该已经下过几场了。”店小二扫过少女,见客人姿态默许,随即话也多了起来:“小的冒昧问一句,几位客官可是从中州来的?”
“的确是,你怎么知道的?”
“嘿,咱卞安看着人来人往,其实就是个半路歇脚小城。像姑娘你们这样衣着华贵,谈吐不凡的贵客,大多从中州过来。向东是赶去参加武林盟的大会,要是向北,那多半为了去武陵求剑。”
阳春居的小二长相讨喜,加之小时读过几年书,说话时有几分说书人娓娓道来的腔调,引得侍女中,较为活泼那位注意。
“小二你再给我们公…小姐说说,这卞安城周遭有没有什么好看的,好玩的去处。”
“除了雪落山庄,卞安也没什么有名气的地方。不过啊,真要说好玩的地方,从卞安东门出,往北走三里,那里有座无双城。”
“无双城?”
活泼的侍女一声惊呼:“难道那个话本有千金台,揽月阁,孔雀楼主的无双城?”
她这一声不小,锦衣华服的半醉青年抬起头,异域商人依然面色忧愁,那位脸色苍白的年轻公子可能在着通风的茶厅做得有点久,突然间咳得更厉害了。
也让本来不解的白衣少女反应过来。
少女身份尊贵,从小又因天赋出众被中州宗门接走视为继承人。平日里琴棋书画、功法修行就用掉大量的时间,她没看过话本,也不知道什么孔雀楼,倒是从师父口中听说过一个谋反失败的前朝余孽。
金玉台、摘星阁、千秋楼主邵旸之。十四州很大,少女并不奇怪有大胆的说书人把禁忌称呼换个名字,编成话本。
她就是才知道自己的身边人也看。于是在桌子底下轻轻踹了自己侍女一脚。
“哎呦,公…小姐你干嘛踢我?”
“…踢得就是你,先生讲课不好好听,什么书你也敢看。”
“那本子很好看滴呀。”
白衣少女没有她小小的抱怨,她转向店小二:“你倒是胆大。”
“嘿嘿嘿,也不是小的胆大,主要是咱们青州天高皇帝远,好多年前得事了,现在的无双城虽不是当年的无双城,但除了这位姑娘说得孔雀楼主没有。其他好玩的地方一个也不少。”
第一次行走江湖,少女们都被勾起兴趣。在这么几个年轻貌美姑娘的追问下,店小二有点飘飘然,那些新鲜的、好玩的、少年人喜欢的那些鲜衣怒马的事,他讲起来滔滔不绝,很是给掌柜的剩下一份雇说书人的钱。
三分真七分假。真真假假掺合着,四个姑娘听得都挺高兴。
店小二从现在讲到过去,讲到千秋楼时,长叹一声。
“传着,那足有四百一十一盏琉璃灯,每逢佳节彻夜长明,照的千秋楼流光辉映,美不胜收。楼美,楼中的吟诗作画,弹琴唱歌的姑娘也美。这些平日里见上一面都难的姑娘,会沿街赠花。那些花都是金子银子做得,收到一朵可是过上个美滋滋的好年。神妃仙子沿街赠花,想想都是一片盛景。可是啊,这些都不是最美的。我父亲说,最美的当属千秋楼的楼主,他容貌盛过黄金美酒,天宫琼玉。成百上千个人聚在千秋楼外,就为了有幸能看他那么一眼。”
白衣少女沉吟片刻:“…那你父亲见过?”
“嘿嘿嘿,没见过。”店小二傻笑两声:“客官您想想,要是我父亲见过,哪来的我啊。”
几个姑娘都被他逗笑了,唯有年岁最小侍女哼了声
“我才不信那楼主真那么好看?要我说,写书的定是没见过我们小姐…”
“莺儿。”
“呵,井底之蛙。”
雪还在下,变得小了点。那声嘲讽杀伤力惊人,整个厅里的人甚至能听到雪落下的声音。
“都是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一孔之见。”华服半醉的青年连灌三口酒,连吐三个词。
侍女中安静的拔剑出鞘:“无耻之徒你在说谁?”
“呵呵呵,都是井底之蛙,无耻之徒。”
四个侍女齐刷刷的拔剑。
窗外的雪光硬着寒剑,店小二撒腿跑到安全范围,才扯着嗓子喊:“客官冷静啊,冷静啊几位客官。”
可除了店小二,这剑拔弩张的架势没有吓到其他人。
锦衣华服的青年浑然不觉念叨着:“你们都没见过他,我见过他,他在…”
来自异乡的商人依然忧心重重看着窗外:“这雪怎么还不停…”
青衣剑客坐在原地那衣襟动都不动。
那穿着狐裘的公子依然在咳嗽,他咳得正厉害。一阵“噔噔噔”得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少谷…少爷,药好了!”
少女,或者说还是个半大的小丫头。鹅黄色的裙角翻飞,她从楼下跑上来,脚步重,呼吸乱。偏偏她奔跑的速度快的惊人,手里的汤药一滴没洒。
“少…少爷,你快喝。”
两只手往前一送,差点连碗一起怼到她家少爷脸上。
“啊,少爷对不起!”
“咳,素和已经做得很好了。”
足够温和清淡的男声,小丫头的少爷终于舍得放下抱在手里的汤婆子,去接那碗药。
说来奇怪,这位少爷,五官寡淡气度不显。他坐在那里咳了半天也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可当他出了声,动起来,极淡的肤色唇色,被蒸腾水汽染上几分红晕,看起来倒像是戏文里唱的画中公子,却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不该穿这么素,若是华服加身,珠宝点缀,说不定更好看一些。
半醉的青年也看他,看了几秒,摇摇头潸然泪下。
“哈哈,一场大梦。”他仰天长叹似大喜似大悲,猛地灌下一口烈酒。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往下走。
白衣少女没有和一个醉鬼计较的打算。
倒是店小二担心这醉鬼有啥闪失,拦了上去。
“客人可是要回了?”这个“回”是指回房。
“回?我还能回哪去…”他推开店小二:“别跟着我!”
青年下楼的声音渐远。
侍女们收剑,最小的轻啐一句晦气。
那边的少爷喝完了药,没抱自己的汤婆子:“素和,回房间吧。”
“啊…哦。”小丫头跟着走了几步,才想起汤婆子没拿,回身举着汤婆子,拿了伞开始追:“少谷…少爷你等等我。”
等店小二回过神来,茶厅本就不多的客人走得七七八八,就剩下白衣少女一行,接着要他讲在无双成的故事。
一场大雪将停未停,在庭院里铺了厚厚一层。
谢开颜一方面觉得这庭院景致不错,一边方面又被寒风吹得一个激灵,不太情愿的迈进雪里。
“哎呀,少谷主,那个一场大梦。”
华服青年倒在雪地里,看起来真的要在这大梦此身。
谢开颜走到青年身边时停下,观察了会确定人还有气,于是踢了一脚:“谢理,你还要躺倒什么时候。”
醉透了的青年睁开眼,他不知道谢开颜踢他,也不认识谢开颜这个人,他长长睫毛打着雪:“你,嗝,你知道我?你是那老头子新收的徒弟?派来抓我的?”
院子里风大,即使刚喝过药,谢开颜还是咳了两声,急得小丫头把汤婆子塞回他手里。
“你想多了,不是来找你的。”在这碰到谢理纯属意外,但到底承了人家的身份:“回吧,老人家很想你。”
他只说这一句,从谢理身边走过。
没走几步,谢理在笑,埋在雪地里不愿起来。
“哈哈哈哈…我也想回去,可回去有什么用。物是人非,故人不在,总归是一场大梦,一场大梦…”
谢开颜停下脚步。
“既然知道是场大梦,那你早就该醒。”
“醒?哈哈哈,我怎么可能醒,他不再了,要是我连对他的心都…”
“呵,你该不会说…一片痴心吧?”
拖长的、足够轻慢的声调。
谢理愣在那,努力抬头想确认什么,身体终是不听使唤。
“谢理,你不是小孩子了。”小孩子手中有剑,心里有火。总以为一片痴心,天地可昭,日月可鉴。但说到底,大都迷恋一副蚀骨皮相:“就是他还活着,或者他转世轮回站在你面前,你真的能认出的他吗。”
雪又下了起来,由小到大下得飞快。
“谢理,你该回去了。”
谢开颜抱着汤婆子,小丫头给他撑着伞,不知忧愁脚下轻快。青年不成体统的哭声渐远,谢开颜没有为他停下第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