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爆发的怨恨愤怒只维持了十几秒就变得安静。
[宿主。]
[宿主!]
一遍、两遍,邵旸之都没给它回应。
001转为实体出现邵旸之面前,第三次呼唤:“555…宿主你别吓001啊。”
邵旸之转过头,他眉眼温和,声音发甜:“我吓你什么了。”
001只觉得毛骨悚然,温度下降。可实际上,检测器精准测出外部气温根本没有变化。寒冷本该是碳基生命才会产生的错觉。
傍生系统化为能自己现在选择的最圆、最可爱的样子。
它奔向邵旸之脸,准备使出浑身解数,往死里蹭。
邵旸之单手挡住它:“【系统】知道的吧。”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很多年前,邵旸之失去[界根],面对白冠军团,他没能一个履行[界子]应该履行的责任。之后很多年,他尽可能的完成【系统】所颁布的所有任务的同时,把绝大多数的情感和执念用来寻找一个人……可并不是说,他面对其他仇敌会无动于衷。
如果说邵闻朝是背叛者、致命因。那白冠军团就是屠刀侩子手。
他不知道阴差阳错还是命中注定的找到刀的主人。并发现任务将自己和仇敌紧紧联系在一起。
最开始的确是异常愤怒的。
就像拿一根细小的树枝来阻止悬河决堤,要靠单薄手掌按住岩浆,而那树枝、手掌是他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
这份怒火对着阿迦勒的、对着自己、也不可避免迁怒无所不知的【系统】。
“宿主你别生气,【系统】一开始…”理论上【系统】最开始布置的任务是让邵旸之去当渣男,从因果上说,这其实也算是一种程度报复了。
“所以呢,事情就这样算了,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了吗?”邵旸之语气并不激烈。
“……”001本能觉得【系统】不是这么想的,但它不敢说也不确定,作为傍生系统,它没有足够的权限,接触不到过高位格的信息。
其实,邵旸之活了这么久,在最开始的愤怒消退后,他更多觉得荒谬和疲惫。
白冠之主是阿迦勒。可阿迦勒又是谁?
对邵旸之而言,那是郑北城,是陆灼,是秦卫、武陵君、姜放,是他的师尊,他养过的龙,反叛的奴隶,追随过的王。
单纯的喜欢或者仇恨都太过轻薄了。又或者虚假的爱和快乐本就轻薄,毕竟——邵旸之想了想,发现自己之所以还能在这里算得上冷静的进行思考的最大原因,大概是他足够恨邵闻朝。
就像喜欢没剩多少了,他的恨意也只有那么多。
他甚至想在这里鼓掌,因为了不起的【系统】成功帮助自己的劳模员工把心脏扒开,将把数千年来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快乐又扒个空荡。
001跟着他沉默了一会。然后,在这个被抛弃的昏暗世界里,小小的光球突然爆出夺目光芒。它身体两侧出现巨大的光翼,把邵旸之全部笼罩。
“……001,你在干嘛?”
“给宿主爱的抱抱。”
邵旸之松懈下来,他在温暖的光里埋了一会儿:“这个爱的抱抱好贵啊。”
邵旸之说贵,那是真的很贵了。
圣光羽翼除了发光和巨大特效外没有其他用处,唯有积分高昂异常,常年位列华而不实系统皮肤榜榜首。
001检查下数据上那一串零,不由得有点球虚:“可是,宿主你喜欢的。”
“是啊,我喜欢,所以原谅你买这个皮肤了。”
“那宿主,你打算继续完成任务吗?”
“我还没想好。”
“是嘛。”
001没有催他,邵旸之就那么与世隔绝的待了一会。
等大概休息好了,差不多了,他重新站起来。
001变回原来的小光球:“宿主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嗯,去找他吧。”
找谁?任务目标吗?单纯作为姜放而言,任务目标什么也不知道。
“要做什么?”
“打架吧。”
因为他也不想思考了,有些事情也不是光靠思索就能想明白的,所以打一架吧。
竭尽所能的彼此厮杀,如果在这里死去,那是应尽的宿命。如果没有,那时候也必然明白之后的道路了,不是吗?
————
未来,秘术师被众人皆知,奉为英雄。异术被定义为邪术,禁止使用。
如果说,改变源于通过后天学习拥有强大秘术的沈立和能把其他异术解析为秘术的邵旸之。
那么,异术师超负荷工作,异术失控,乃至世界各地高频率爆发的特别事件被归结为异术师无节制使用异术,所以世界开始索要代价。稀少的异术师不足以解决数量爆发的特别事件,就是异术落寞的开端。
这个开端正在上演。
外面可能乱得不像样子,可能有人在找他。
身为行动队队长,姜放不该待在这里。
作为一个受伤的伤患,他也不该这样等在原地。
邵旸之给他留下伤口最开始并不严重,至少和以前受过的伤势没法比。
问题是他自己脊骨造成的伤口,并不能用自己的异术施加影响。
姜放不能让时间回到受伤之前,也不能用阻止伤口流血。他靠在异术空间的墙壁上,用衣服扎了个手法足够熟练也足够紧的止血带。
在等邵旸之回来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开始发呆。
姜放其实并不确定,邵旸之会不会回来。要是邵旸之不回来,他就去找他。
可找到之后呢?
刚刚那个吻又算什么。
邵旸之其实很少吻他。
记忆里比较印象深刻的接吻是两个人滚在一起之后不久。
敏锐女性队员比大大咧咧男同事们更快发现两个人过于亲密的接触。而那个女孩子应该多少有点喜欢邵旸之。
女孩子在总部通道售卖机旁边拦住自己喜欢的人。
倒也没说其他的,就是半点也没有添油加醋的列举了下姜大队长所拥有的红颜知己们。
姜放当时和他们只差一个转弯的距离。走过去吧,那姑娘尴尬,走远点吧,又着实对这种情况好奇。
毕竟,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他才是被爱慕他的女孩子拦下来说话的那一个。
所以姜放原地站住点了根烟。
总部的售卖机是秘器,只要投入硬币,便能制造出世界上现有的任何饮品。
纸杯落下来的时候,他听到邵旸之笑了一声。
“前辈你操心的地方可真多哟。”少年人并不礼貌,不过他音色冷淡漫不经心的时候也很好听:“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和队长都是玩玩而已。”
那面的姑娘没说话,应该是被邵旸之与脸不符的言论震惊了。
姜放也很惊讶。在邵旸之说出来之前,他都不知道两个人只是玩玩而已。
他不知道,但他学得很快,至少装得出来。
那根烟抽得特别慢,邵旸之拎着两个纸杯转过去的时候,他还没抽完。
“队长你是在偷听吗?”
“哥在抽烟。”
邵旸之后退两步看看了禁止吸烟的牌子,挑了下眉:“哦?”
“顺道体验下当狐狸精是个什么感觉。”
“是嘛。”邵旸之倒是被逗笑了,他把其中一个纸杯递过来:“喏,给狐狸精的牛奶。”
不说自己是成年人了嘛,怎么还要喝牛奶。
姜放接过来喝了一口,不可置信:“真的是牛奶?”
要a级功勋才能换来的特殊硬币,能兑换出世界上存在任何液体的秘器,最后邵旸之换了两杯牛奶。
“嗯,当然是牛奶。”他托着姜放的脸吻上去,把残留的每一点甜味都吃干净:“成年人才适合喝牛奶啊。很甜吧。”
挺甜的,就是因为太甜了才能压制住所有苦涩和后来的血腥气。直到如今,他依然觉得甜。
姜放下意识的抿了抿嘴角,可能是失血过多到来的眩晕。他没能很好尝出记忆中的甜味。
不过没关系。
邵旸之回来了。
少年没再穿女孩子的裙子和高跟鞋。毕竟那样战斗起来实在不方便。
他在姜放面前停下,余光扫过男人腹部的染红一片的伤口。
“为什么不回去。”
“我信任我的队员。就算你不信任他们,你难道不信任沈立吗?”在怎么说也是未来的救世主,而且还是邵旸之选择的爱人不是吗?
邵旸之本意是问问他为什么不回去把伤口处理一下,可姜放这样说,邵旸之也就不想问了。
他不是生气,只是单纯不想要姜放好受。一会就要打起来,伤在姜放身上,吃亏的又不是他邵旸之。
最开始为了支撑十二座浮空城,白骨秘器是一把权杖。这把权杖在坠落天空城前被邵旸之折成两半。
握在邵旸之手里这半没被轮回重塑。
绝大多数人握着前任的半截脊椎骨大概率觉都睡不好。可邵旸之不是。
他当时握着那半截白骨心里还挺稀罕,不想丢,所以干脆做成了一把剑。
这把骨剑刚染过姜放的血,现在又被邵旸之重新握在手里。
姜放按住伤口站起来:“你是特意回来杀我吗?”
“嗯。”
男人的瞳色很浅,发色也浅,睁大眼睛时,哪怕没有哭那一圈红意也特别明显。
他被邵旸之气到抖,差不多咬牙切齿:“好啊,那你动手…”
绯红色的纹路爬上邵旸之的脸颊,他快到在姜放的视线中都变成一道残影。
骨剑贴着脸颊刺入墙壁,巨大的爆破音,剑气轰出几百米。
这不是秘术。
血从姜放的耳垂留下来。
系统的警报吵的很,哪怕是世界遗骸残留的法则之力也压制着邵旸之难受。
维序者下意识的反应是忍,不过很快意识到没有必要。所以他含住姜放耳垂,用虎牙厮磨伤口。
“我是认真的,姜放。认真打一架吧,你赢了,都听你的。我赢了,会选择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