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此次金陵新生儿见礼一事,苏姑娘于受邀之列乃是父亲之意,兰陵金氏有意与薛氏冰释前嫌,薛氏与仙门恩怨已是百年前之事,前事前人,恩怨尽数前消,不应牵连后人,各位应有容人之量,宽广胸襟,方为仙门典范,而不是执着于一事就此停步不前。”最后他拱手作礼,向众人道:“烦请各位看在兰陵金氏这三分薄面上此后对苏姑娘以礼相待,旧事不提。”
众人你观我,我观你,面面相视后顿时七嘴八舌起来,如一锅煮沸的粥,洋洋洒洒不断。
一袭蓝衣月袍的蓝曦臣踏步而来,在这群纷乱噪杂的人群中伸手一拉,本着还在这些人面前强装镇定的苏晓因着他这一鲁莽举动,竟生生扑到了来人怀里,脸贴着他的胸膛,心跳迅速加快,瞬时红透了半边脸颊。
蓝曦臣却面目改色,众目睽睽之下,大手揽在她的腰间,用力往上一提,把苏晓羞得整张脸都躲在了他的胸膛下,头上人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为何不尽力摆脱?”
苏晓惊诧,羞怯之下抬眸去瞧,面上之人脸色乌黑,心知他生气了,随即便摆出一副温柔的笑脸,双手环住他的腰,她娇声道:“金如玉,他……刚刚,只是在帮我。”声音越来越小,连她自己都没了底气再说下去,面上之人的脸色越来越黑。
看来自己确实没有哄人的本领,苏晓垂着一双泪眸低下了头,抽回自己的手相互揉搓,试图来掩饰自己刚刚的失败。
面上冷清的蓝曦臣突然低头,如一双鹰啄的眼紧紧盯着苏晓,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在苏晓惊诧的眼光中,迅速地覆上了她的唇,狠狠地,咬出些血印来。从未想过他有如此霸道的一面,苏晓顿时呆若木鸡。
“这……泽芜君”这群人掉了一地的惊讶,纷纷转过身去,甚感惋惜,皎皎君子被墨水淀黑了。
这一幕同样也落在了魏无羡几人眼中,金子轩拥着江厌离,二人含情一视,露出欣慰之笑。魏无羡与蓝湛并肩而立,忽有种看到了当年二人于云深后山一同放天灯一幕,胸怀壮志,彼此相互携手,同舟共济,不离不弃。
“哈哈哈,”几声大笑引得人纷纷转过头来,两侧仙士纷纷让路行礼,“金宗主。”
金光善笑意洋洋一路过来,金光瑶随侍其侧,身后跟着秣陵苏氏一派和姚氏一派,甚有不少仙士赶着过来一番攀附,他均一一和气地与他们打过照面,最后在金子轩处停下。
“父亲,”金子轩道,江厌离委婉地行了个礼。
金光善看了自己儿子,媳妇一眼,然后看向旁边的蓝湛:“含光君,”,而对于他身边的魏无羡,却只字未言。
“快让爷爷看看这个小孙子,”他慈眉善目地看着金子轩怀里的婴孩,下一刻将他抱了起来,在人前炫耀,逗弄。他抱着小孩子走到前处,笑着道:“泽芜君与苏姑娘伉俪情深,不若早结连理,老先生也可以像我一样整日弄孙为乐了。”
众人吃了一惊,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叫人好生难信,可又联想到今日,金大公子所说,倒也在情在理。
“正有此意,”
众人也万没有想到,蓝曦臣会顺着他的话答道:“只是叔父这边,还烦劳金宗主劝劝。”
更让人吃惊的是,金宗主答应了,“当然。”
看来金氏要与薛氏摒弃前嫌是真,无疑有它,众人这般想着。然而一向敏感多心的魏无羡却不这么认为,之前闹得这般水火不容,几次触了金光善逆鳞,他甚至多次出手打杀,这般一个狠厉绝情的人,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因此,他存了一个心眼,姑苏蓝氏的人也存了一个心眼,而作为当事人苏晓,心底更是不然。
一向聪明老奸巨猾的人将他们眼底的情绪尽收眼底,却不以为意,哈哈大笑道:“各位,午席已就绪,请行至兰堂,为各位接风洗尘。”
众人跟随,行至兰堂。独留金如玉还呆愣着,金光瑶回头一喊,“子玉,”才渐渐回神逐渐跟上来,随在金光善身侧,却见他投来万分鄙弃的目光,那是恨和不善。金如玉心中顿时拨凉,这位父亲从未为他打算过。
这一幕也落在了金光瑶眼里,他和他是同一类人,从开始的布局,到引诱他入局,挑拨事态严重,以此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他也赌对了,且胸有成竹。
席间,觥筹交错,攀附阿谀之声此起彼伏,唯余那前排的一点蓝独自默默品茗。一场宴席,欢声笑语,绵绵恭贺声中怀揣着的是心思各异的人心,好在,这些人倒也没有那么不见识的在此时无端生事。尽管他们看苏晓与魏无羡二人言行如何不顺眼,也尽量在收敛着。
席后,众人散去,被安排在了住处休息。真正的新生满月礼席是设在晚间,待大家一番休憩之后,于月时时分开办。金氏的仆人将这一消息逐个传了下去后,便忙碌地开始准备晚席了,歌舞声乐,美酒佳肴,果品点心,殿内摆设,所有一切无不尽善尽美,较之午席,更加的奢华美艳。
小婢领着苏晓到住处时,半路谎称自己要茅厕走开了,苏晓倒也乐见其得,并不戳穿,一个人好整以暇地在后院闲逛。
闲走到一处拱桥,桥下种满了莲花,此时并不是莲花开放的季节,但因着兰陵地处暖春气候,这里的莲花比别处开得早,成片成片的荷叶摇曳着朵朵荷花,别有一番韵味,不禁让人想起乱葬岗时魏无羡种的一片莲塘,虽未有它这般光华,但却是依依难忘,它承载了每个人的思念。
思及此,抬眸去瞧,不远的殿门悬挂的莲华二字匾额,此处正是金子轩为江厌离种下的一片莲花塘,就在入殿口处。
“若你喜欢,我也可以,无论莲花塘亦或其它,我都可以为你做到,亦不比任何一人差。”
兀自感念的苏晓猛地一惊,转身看去,席间见着一身金灿衣袍的金如玉,此时换了一身浅蓝水袍,逐步向她走来,眸中含情,情思绵绵,脉脉流转。
苏晓当场愣在了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出言婉拒。
金如玉走过来,作势便要拉她的手,苏晓惊地往回一缩。
金如玉尴尬地收回手笑笑,指指自己的胸前处,“这里,你留给我的这一剑,它刻在我的心上,虽然很痛苦,但我却甘之如饴。”
他已经为爱偏执了,而对于一个偏执的人,你说什么都没用,你越拒绝,他越想要得到,往往得不到便是最好的,大抵就是他现在这个样子。
金如玉前进一步,苏晓退后一步。直到无处可退,身后便是莲塘,苏晓决定先采取柔性措施,以免他做出疯狂的举动。这个人既可恨却又可怜。
“金如玉公子这是在调戏我们晓晓?难道不知名花有主?”戏谑的音色中带着愠怒,似有打抱不平的意味。
二人同时转身看去,一身红衣过分张扬的魏无羡正从莲华殿里出来,手中摇摆着他的那张黑色竹笛—陈情。
当着金如玉的面,他改了称呼,“阿晓怎么在这里?”而后略一沉思恍悟道:“我这就带晓晓到泽芜君的院子去。”
魏无羡携着她扬长而去,干瞪着眼的金如玉随后也气急败坏的离去,中途遇到借口茅厕的那位婢子回来寻人,奈何婢子不识眼色,以为她为他二人寻得相处机会,会得到一番夸赏,却不想遭到心烦意燥的金如玉一通骂。
婢子是金光瑶身边人安排的,金如玉去了芳菲殿,金光瑶正在殿里小憩,见是他来了,神色青白,想是婢子行事失败了,便起身安慰,“子玉,一计不成便再生一计,苏姑娘人已在金陵台,何愁没有你与她相处的机会,”
金如玉埋怨道:“恨只恨有人总是不适时宜地出现,从中阻拦。”
金光瑶大抵明白了,他踱步走了两步,恍作刚刚才想出计策的样子,道:“今晚宴席便是个绝佳的机会,子玉只管宴席后在殿里等着便是,至于那阻拦之人,三哥帮你拖着。”
金如玉有些不大相信,问道:“三哥准备要做些什么?”
金光瑶凑上他的耳边悄悄道,只见金如玉的脖子染上绯红,脸庞两侧的耳朵也带上了红晕,细瞧之下,还能看见嘴边挂着勾勾的笑。
金如玉走后,金光瑶把苏涉唤了来,苏涉来时见他正在案桌上捣鼓一个白瓷瓶子,然后将这个瓶子递给了他,耳边吩咐了几句。苏涉顿时有些犹疑,但也仅此一瞬,四目相对后,他便匆匆离去。
晚宴,为防再有午后这样的情况出现,蓝曦臣特意要求与苏晓同坐一桌,二人隔着一个小空隙,撩开衣摆跪坐于蒲团之上,面前一张矮长几,放着几碟果品,一壶酒盅,两盏杯。
长几前的过堂上,舞女们穿着金灿的莲服,跳着热烈似火的春日舞,堂下边,乐手们和舞而奏,喜悦之声不绝于耳。
仙士们品舞享乐的同时,一面自斟自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