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天城位于仙门高处,它的落崖深度一点也不低于云深不知处从山顶到山下的高度,范围之广能涵盖数个小城。要想绕到崖底就必须绕开数个小城,快则长达十来天,慢则则一个月左右。而又要在这么大的范围内毫无根据地找一个人,又是难上加难。
三天后,白翩翩凭着一身绝佳的轻功,快别人十几天的功夫抢先到了崖底,又凭着苏晓落崖前在琉璃灯上留下的一丝气息在崖底找到了她。
她就躺在青草丛中。
她的身上皆是落崖时碰上崖璧划伤的大小伤痕,衣裳残破不堪,
白翩翩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她的身上,俯下身探摸她的鼻息,又转而手腕,
她的手上拿着那枚阴铁。正是推金光瑶落崖时从他的手上夺了回来。
也正是因为它,这方圆几里,无飞禽走兽敢前来。
也若非她之前吃过那枚雪云丹,也断然不会撑过这三天。
白翩翩往她的体内输送了一些灵力,恰好此时青衣,青鱼赶至,便立即抱上她离开。
离开这座大山,他们又耽误了几日,这几日白翩翩不断地给苏晓输送灵力,又以雪山莲,水中花,璧中石草,多种珍稀难寻的药草都被他寻来了,来维系苏晓的生命。
翌日天破晓,一艘大船乘风破浪出了不夜天城。
云莱山,远游的仙尊突然赶了回来。
“师尊,”白翩翩道,
仙尊瞧着他怀里气息孱弱的姑娘,制止了他行礼的动作,“快进屋内去。”
一望无际的山野,却只有寥寥无几的野花,和点点绿意,山上的生灵死的死,走的走,一株顽强的板蓝根药草匍匐着跳到了仙尊跟前。
云莱山即将面临死亡。
凋落的梧桐树后,是一座宽敞的拱形木屋,经过岁月风霜,木屋有了岁月的痕迹,里头却始终温暖如春。
小药草跟着仙者一步一步跳上了门槛,来到屋里面,这是唯一在这座山里它能得到庇护的地方。
客栈,数日来,蓝曦臣一直卧在这里,虽有醒来过却再次吐血晕倒。蓝湛一直伴在其侧,找来的大夫说,蓝宗主这是在不夜天之战时伤了肺腑,再加上突然大悲大痛,身体骤然崩塌。
魏无羡,江澄,金如玉以及其他各门各派的仙士将崖底翻了个天,都未曾找到苏晓的尸身。
有人看到衣裳的碎片,寻着碎片去找,最终还是没找到尸身。
魏无羡找到了阴铁回来,蓝湛问,他便将那枚阴铁拿了出来。
房里的蓝曦臣转醒了,咳了几声,声音嘶哑,“忘机,”
蓝湛与魏无羡赶紧推开门进去,
蓝曦臣撑着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魏无羡,“魏公子,找到阿月了吗?”
魏无羡摇摇头,
撑着床板的手立时颓了下去,蓝曦臣又再次咳出一口血来,撑着起身穿鞋:“我再去找。”
“兄长,”蓝湛按住他的双肩。
“魏婴找到了这个,”说着便把阴铁给他看,
“我要的是阿月,不是它。”他一把把那枚阴铁打到了几地远。
“兄长,冷静。既然找到了阴铁,自然长嫂也”
“真的?”蓝曦臣急忙打断他的话,抬头看着蓝湛,他要听他再确定一遍。
然而此时,蓝湛忽然默不作声了。
金如玉咣当一声推开房门,气喘吁吁:“我的人刚回来,我们在崖底搜寻了十多天了,根本未见苏晓任何生还的迹象?甚至连她的尸身都没找到。”
“白翩翩也不见了。”
金如玉瞥到了魏无羡手中的阴铁,只见他快速地将它收进袖中。心中自嘲一笑。
如晴天霹雳,刚站起身来的蓝曦臣一下瘫坐在了床上。
连尸身都没有,山中多是飞禽走兽,蓝曦臣猛地摇了摇头,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蓝曦臣咳了一声,又带出一口血来,看着掌心温热的鲜血,他撑着床榻吃力地站了起来,指着金如玉道:“你们都是废物吗?连个人都找不到,再去…找。”
蓝曦臣有史以来骂人。
金如玉也急了,“蓝曦臣,我是找不到,那其他人呢,仙门中自发来找苏姑娘的不在少数,可他们同样毫无所获。”
“我们至少还在努力寻找,而你,却什么都没做。”
“金如玉,”蓝湛发出了警告。
这一句如同一记重锤打在了蓝曦臣的心上,
他的手再无力指着金如玉了。
“时昀,时昀,”蓝曦臣迫切地朝门外喊。
“兄长这是要干什么?”
“我不相信,我要穿衣,我要亲自去崖底。”他颤跌跌地走到衣架旁胡乱穿衣。
“蓝曦臣,你要认清现实。”金如玉拔高了嗓音,又继续道:
“苏姑娘此前身中了一剑,后又强行使用阴铁,又再次放血开启琉璃盏,身体极度耗损,此番落崖,那落崖有万丈,怎有生还的可能。我们的人下崖寻找不过就是想搬回她的尸身,让她魂有归处,怎料?”
“虽然我和你一样都不愿意承认苏晓已死的事实,但事实就是事实,”
蓝曦臣穿衣的动作倏地停了下来。他面目骤白,险些扶不住衣架子。
“公子,小乔姑娘来了。”楼下的弟子朝着楼上喊。
“蓝曦臣,你好好想想吧。”金如玉走到门前,回过头又对他说了一句:“蓝曦臣,我还爱着她,虽然是你得到了她的心,可我从来不后悔爱上她,你应该相信我,我和你一样,有多么希望她还活着。”
为了找寻苏晓的尸身,他这些天未曾眠过一晚,日夜搜寻,未曾放过一处,弟子多次劝导,他都置若罔闻。
关上门后,他累得倒了下来。小乔正朝这边过来,她连忙扶起金如玉,却又适时地抽开手。
“公子,小乔有些话想对蓝宗主讲。”
门又再次推开,
“有些话犹豫了好久,想来还是跟蓝宗主说了吧。”小乔俯身行礼。
蓝曦臣坐在床沿上,抬起头来看她。
“姑娘她已怀有身孕三月有余。”
蓝湛递给蓝曦臣的水杯顿时哐当碎在了地上,
一口血喷薄而出,蓝曦臣霎时昏倒在了床上,昏迷前仍然撑着手望着远方,喊着:“阿月,”
“蓝曦臣,你?”金如玉顿时火冒三丈,三两步走到床前捶起拳头,却被蓝湛挡在了外面,“金公子,我兄长还需休息,还望金公子以后不要再来打扰。”
一月后,云深后山的药庐,始终见一青衣男子时刻不停地捣鼓药材,又至进丹炉中炼制,
桌上,一张雪云丹的配方,和一些凉了的饭菜。
“宗主,”时昀闻着草药香走了进来,恰时蓝曦臣刚从炉里拿出一枚刚出炉的雪云丹,小心翼翼地将它放进锦盒里,连带着这颗,他已经不眠不休炼制出了十几颗雪云丹。
时昀叹了口气,看了眼桌上:“宗主,饭菜凉了,我再给您热一热。”他每天都说着同样的话。
“时昀,你说阿月会回来吗?”
每次他来,宗主总要这么问他一句,可是今天他再也不想看到宗主这么欺骗自己。
“我怎么这么笨,明明识得医理,却没想到阿月此前的种种症状皆是因为…因为…,”蓝曦臣的声音淡了下去,抬手抚上白纸上的黑字:“就连这雪云丹的配方,”杜仲,黄芪,桑寄生,白术…这哪一样药材不是稳固胎元的。
时昀下定决心,鼓足勇气道:“宗主,苏姑娘已死。”
蓝曦臣撑着桌子猛地转过头来,大声咆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宗主,苏姑娘已死。”
“近一个月来,蓝氏的弟子换了一批又一批去往那落崖底下,可有寻到苏姑娘半点踪迹,宗主不是也亲自前往了?应该相信自己所见。”
“宗主颓废这段时间,族中事务一直是含光君和老先生在打理,老先生多次询问,宗主何时能清醒过来?”
“那便让他们一直管着罢。”
时昀被蓝曦臣的咆哮声吓了一跳。他大着胆子又继续道:“老先生年纪已大,许多事力不从心了。”
“不是还有忘机吗?再不济,魏公子也能帮衬着。”蓝曦臣抱着那一盒雪云丹,走到床榻边。
“出去吧,以后不要再来。”
第二日,时昀照常往药庐送饭,屋里很冷清,桌上留了信,
既然想念是抹不掉的事实,那便让它成为我每天的必俢之课吧。
这里既不行,那我便回寒潭去。
以后无事不要来,有事潭外留信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