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你说的哪里话，你这好房子住着，儿女又这么孝顺，怎么会饿肚子。”
董阿姨抓着女人的左手，那瞬间施杞感觉女人的右手颤抖了一下，随后平复了就让董阿姨那么抓着。
“那大姐你签合同吧。”
女人坐在沙发上，左边是金姐，右手边是施杞，前面还蹲着一个董阿姨，三个人在她的周围筑起一圈，把光头老人隔绝在外。
他就在餐桌边的椅子上坐着，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
施杞记得上一回来的时候，光头老人还问几句，但这一次似乎一点都不关心。
女人望着茶几上的合同，嘴里念叨着，“小金，她姓什么？”
“姓董。”
“董？”
“董，董存瑞的董。”
“小董，你以后是不是每天都会来看我。”
“是的大姐，我还每天给你做饭吃。”
“好，不带他吃。”
女人说话的时候脸朝着餐厅的方向，光头老人低着头刷手机正咧嘴笑，这句话说完他的表情瞬间收起。
施杞还觉得光头老人没有听见，但原来他耳朵竖到了沙发边。
“还不带我吃？菜不是我买的？”
“我……我工资你都拿走了，那是我的钱买的，我不是没工资。”
“你怎么买？你连门在哪都不知道。”光头老人手机一放，说话嚣张起来。
“你再说一句。”金姐语气冷冷的。
“小金你怎么也是晚辈，我跟你妈说话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再说了，又没有政府的人在，以后小董不就是自己人。”
董阿姨听施杞说过之前换阿姨的原因，哪敢顺着光头老人的话继续，她赶紧道，“少年夫妻老来伴，大哥你这个话说得不对，大姐眼睛不好你要体谅。”
施杞感觉到女人一阵颤抖，转头过去的时候，那无声的眼眶里落下泪来。
“妈，不想这些啊，不气不气。”
金姐右手在女人后背上轻抚，一下又一下，董阿姨一看这样改口又道，“大姐你哭什么，现在日子好了，能活着都是福气。以后我每天来陪你，你往后每天都是好日子。”
光头老人猛地站起身，腿朝着椅子腿用力踢去，椅子和客厅瓷砖摩擦发出巨大声响。他几步走进房间，房间门用力地关上。
而与此同时，施杞的身旁的老人发出一声持续的大叫，“啊——啊——”
金姐来不及皱眉去骂人，抱着全身哆嗦的女人，“没事，他关门的，没事啊，没事没事。”
但这安慰似乎根本传不进女人的耳朵里，她喊叫声更大，甚至猛地推开了抱着她的金姐。
金姐身材小巧，个子不高，施杞回回见她脚下都穿着个看着有十厘米的高跟靴子。这一推一个踉跄，金姐的后腰嗑在身后玻璃茶几的边缘，那毫无瑕疵的脸上顿时五官乱飞。
董阿姨是见过世面的，也就愣了几秒，就一把拖住金姐，一把固定住女人的膝盖。
施杞从没见过如此失控的场面，只是一声关门的声音，怎么会这么发反应。
是黑暗的世界里呆得久了常年滋生出的恐惧吗？
施杞抱住抓住女人的胳膊，“奶奶，是关门的声音，没事的，不要怕。”
女人叫了一会儿靠在沙发上，“吓到你们了，我控制不住，我就是怕……我怕……”
“妈！”
金姐摸了摸后腰，上前再次抱住了女人。
上一回金姐没有要董阿姨是觉得董阿姨看着过于活力，但刚才又觉得董阿姨处事不惊，还挺可靠。
下楼的时候，施杞就听见金姐跟她做起了承诺。
“你干得好的话，我给你涨钱。”
董阿姨一高兴就滔滔不绝，“我跟你说，我去任何人家里做那都是掏心窝子，凭良心的，以前雇主都舍不得我呢。”
“你地址给我，我买点橡胶贴，你回头贴门上，以后关门就不会这么大声音。”
“大姐是眼睛不好吧？看不清楚是会怕的，是白内障吗？我看大姐年纪也不大，可以做手术的吧。”
金姐没回答，只问，“你今天开始干吧，我带你去买点菜。”
施杞跟着两个人去买了菜，等把董阿姨送回八楼，就跟着金姐回市区了。
金姐上车换了双平底鞋，手一路上时不时地摸着后腰。
只要别再出什么事就好。
施杞打开手机给顾唯发信息。
——有什么病是看不太清的吗？
——你眼睛看不清了？
——不是我，是我一个雇主，她沙发在面前都看不清楚。
——年纪多大啊？
——六十多岁吧。
——老年人看不清的原因很多，高血压、脑血管疾病也可能看不清，她头晕吗？
——好像不晕。
——那也可能白内障。让她家人带来看看，最好去省中医院，那眼科最好。
施杞关掉手机没忍住还是问了金姐。
“奶奶眼睛看不清为什么不去医院看看？”
“你有心了，看不好的。”
施杞还想说什么，但她抓着合同最终是一句话没有问出口。这合同签的四千块一个月，阿姨需要负责做两顿饭和陪聊天。这价格别说在溧水，在南京城区都算中等偏上的。
四千块都是金姐付的，加上之前给王阿姨结的工钱和给安护家政的中介费，金姐一周就花了一万多块钱，而且还跑了溧水三趟。
金姐说看不好，那肯定是看不好吧。
施杞将合同送回公司就赶紧去驾校。
科目一的内容她都背的滚瓜烂熟了，网上的题也做了好几遍，尽早考完开始就能摸方向盘实践。
前天老杨就通知她车管所审核的资料下来了，可以抽空去考试，施杞将时间定在了最近的今天。
“妹子你和那小子是不是之前就认识啊？”考完试出来的时候施杞碰见老杨。
“谁？”
“那天开车的那小子。”
“我们那天才认识啊。”
“那你们不是说好的啊，怎么每次都一起来。”
“每次？”
老杨指了指楼下的练车场，那是一辆崭新的白色教练车，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从车上走下来，是顾唯。
他正练完车准备走出驾校，施杞赶紧大声喊道，“顾唯！”
驾校里知道他名字的都是老爷们，而且这声音很耳熟。
顾唯回过头，就看见正从小楼里跑出来的施杞。
真的是太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