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杞和顾唯吃完饭在外婆家里看了一圈，添置了好些个日用品。除了大米还有盒装的牛奶，整袋的山芋，还有联排的鸡蛋。
外婆的冰箱被两人塞得满满当当。
顾唯一家三口上午来，一直聊到了夕阳进窗才离开，临走时顾唯的妈妈塞给施杞一个厚厚的红包，施杞的外婆也不甘示弱，她抽屉里都是红包，衣柜里还有前几天取好了准备过年时候给晚辈的压岁钱。
她抽了十张一百块装在红包里，塞进顾唯的手里。
“下次次回来，来我们家里啊。”
在楼下告别时顾唯的母亲拉着施杞的手一路说着。她这算是见过顾唯的父母了，明天中午她就要带顾唯回家见她的父母。
但她现在却不太踏实，她接受不了这份热情，因为她知道她没法满足顾唯父母的愿望。
“阿姨，我以后是想回南通的。”
施杞最终还是说出了口，她摸着口袋里厚厚的红包，那肯定不止一千块，她不能白拿这个钱。
晚风吹在众人的面上，顾唯的父母像是没听懂一般，愣在原地看向施杞。
“哦，是房子吧，南京房子是贵，不过我们家启东有几套房的，大不了买两套去买，你们房子不用愁的。”
“不是房子……”
“你放心我们顾唯从小就老实得很，给你名字写上。”
顾唯正搀扶着外婆，这会儿想过来插话也插不上，说开了也好，他回南通是早晚的事。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
“不是房子，我以后想回南通工作，没有留在南京的打算。”
顾唯父母这下听懂了。
他们从昨晚兴奋到今天的事情都是一场空。
“可是顾唯是南京三甲医院的医生啊，那你们……”
“是不是你工作不顺心？叫顾唯给你在医院里找个收银的也行啊。”
顾唯的父母慌了神，他们在做最后的努力。大城市多好啊，南京多好啊，好不容易将顾唯从启东送去了南京，好不容易成了三甲医院的医生，那真是祖坟冒青烟，他们家就这一个医生啊。
顾唯那些年熬夜读书的场景历历在目，他们没有忘，他们欣慰儿子最终实现了理想抱负，寒来暑往的辛苦，不能被任何人破坏。
他们等着施杞的回答。
“不是，我想陪在外婆身边。”
“孩子啊……”
顾唯的母亲一声叹息，她现在终于理解儿子为什么会喜欢施杞，他们都是一样的人，有善心、有孝心、心软又善良的孩子，顾唯也说过差不多的话，他说要陪在父亲的身边。
可无论是施杞的外婆还是顾唯的父亲都不想成为年轻人的阻碍。
“你们这是糊涂啊，没想清楚，好好想想，年轻人不要做没出息的决定。”
顾唯的父亲脸上寻不见喜悦，蜡黄的脸在夕阳里更加明显，他一个人在前边快步走着，手臂大摇大摆地挥动，那不是他平日里走路的姿势，在手臂抬起的瞬间，他的脸朝衣袖靠近，眼角的湿润被轻轻带过，他不想成为儿子的负担。
外婆上楼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说，刚才热闹熙攘的房间似乎比刚才更加冷清了。
他们那个年代的女人一辈子就求一个好姻缘，干的好不如嫁得好。她知道这观点在现在这个时代太老套了，可她骨子里的传统改不掉，她希望施杞能有一份好姻缘。
“顾唯这孩子不错的。”
“我知道。”
“他要是为了你回来启东，你们以后早晚会闹矛盾的。”
人如果因为他人改变了他想要走的路，他早晚会后悔。可人生只有一次，无论走哪条路都会后悔。
何况顾唯要回启东并不是因为施杞。
“不是因为我，他父亲有肝病。”
施杞将顾唯的事情说了一遍，外婆的眼里都闪过了亮光。
“是个好孩子。”
一个人首先是儿子，其次才是他的社会职业，顾唯也是如此思量。他若不能照顾父亲他定会日日被愧疚折磨。施杞若是不能回启东照顾外婆，她每天也会被鼻尖的酸胀淹没。
他们在启东生活，他们在南京相遇，就是如此的碰巧，他们心底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是。”
顾唯有他的坚持，他不用非要在南京的三甲医院里做医生，他的才能和善良会让他在任何地方发光。
施杞打开口袋里的红包，真的不止一千块，一共六十张，是沉甸甸的六千块，是顾唯父母沉重的爱和期望。当然不是对施杞，是他们儿子未来在南京的美好生活，是给那个能够把顾唯留在南京人的。
那个人不是施杞。
施杞给顾唯打了五千块。
——给叔叔阿姨的，这钱我不能收。
顾唯点了退回。
——你拿着，我跟他们说好了。
——说好什么？
——我回去签合同。
——啊？
——然后等你回启东的时候，我就把档案签到启东第三人民医院。
启东第三人民医院是启东的三甲医院，在启东很出名，施杞小时候支气管炎还在那里住过。人不是留在大城市才有出息，人不是在大城市生活才叫开心。
和父母在同一个城市，和喜欢的人有同一个愿望，柴米油盐，细水长流，是顾唯的意义。
——好，一言为定。
这也是施杞认为的意义。
第二天一早两人坐汽车回了南通施杞的家里，施杞的父母真的是给两人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海鲜居多，可平时他们家里并不怎么吃海鲜。
“你住得靠吕四那么近，从小吃的海鲜吧，阿姨烧得不好，你随便吃吃。”
那哪里是随便吃吃，花蛤、文蛤、蛏子、黄鱼、带鱼、老虎虾、醉蟹……还有施杞这辈子第一次见的血蛤，那血蛤用指甲撬开后，血糊糊的一坨，就像瘀血血块的模样，施杞吃了一口，味道也一样。
“谢谢阿姨。”
施杞父母望着顾唯，那所有的疑惑都抛在脑后了，相由心生，是好孩子，和他们想象的完全不同，最多是眼神不太好看上施杞，不能是骗子。
施杞也是从过年之后就没有回家，好不容易回趟家更受注意的却是身边的顾唯，但她也不恼，爸妈放心就好。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一个陌生号码，但归属地是江苏南京。
“是小施吗？”
“是，你是？”
“我是王英瑶的外孙女，我们说过话，还加过微信。”
“记得，奶奶……有事吗？”
施杞大脑快速运转，王英瑶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