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杞没想到第二天带着彭娟去和蔡虹见面后会那么顺利，那个初见时对孙女严厉的蔡虹，那个在葬礼上对好友的子女没好话的蔡虹，对彭娟只是大量了几回，问了简单的问题就算是敲定了。
“她做的好我再交中介费签合同。”
只是她并没有忘记坚持她的严谨。
施杞原想着可能会因为看不对眼而有纠纷，有了蔡虹这句话算是放了一百二十个心了。
“好的，那她这几天试工的钱……”
施杞作为家政公司不仅得为雇主找到合适的人力资源，也要为公司里的劳动力们争取应有的权益。
“你放心，试工的钱我会按天给的。”
施杞和蔡虹告别时才有闲心注意起蔡虹家里的设施，红木的沙发上铺着靠垫，沙发前是长方形的红木茶几，沙发上方的墙上是一副装裱着的玻璃相框，相框里书法大字写着，“家和万事兴”，餐厅的方桌也是红木的，椅子也是。在这一堆大气又古质的家具里，一张粉色的儿童餐椅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餐椅的后背上还挂着个硅胶的粉色饭兜，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孩童坐在卡座里进食。
在餐厅角落里还有一只粉色小猪模样的沙发，给大理石的地面增添了些许活力。
施杞经过门口玄关，红木方格的柜子里放着几个立着的相框，祖孙三人，母女二人，还有一张孙女单独的照片。在照片下边还压着张孩童的证件照，施杞多看了两眼，那不仅仅是证件照，那是一张有些卷脚的学生证，幼儿园的学生证。
照片上的女孩比施杞记忆里的要小一些，齐刘海的童花头，张口是一排小而碎的奶牙，眼神里没有谨慎和克制，是和施杞见到时完全不同的孩童般的天真。
这是一张塑封的卡片，上面写着女孩的姓名和所在的学校，那是女孩再也用不上的东西，她去北京了，她应该已经进了新的学校，适应了新的生活，父母可能比在南京时还要忙碌，她有了更多的培训课程，有了新的接送照料的保姆，但那个人只会因为钱对她嘘寒问暖，施杞不知道五六岁的记忆里，会不会有有对南京外婆的想念。
蔡虹要找的阿姨要求就是买菜做家务的活，时间是中午到傍晚，一般都是子女给年迈行动不便的独居老人找的，蔡虹独居，但并不算年迈，况且小区门口菜场水果店餐饮都平价繁多，这里的要求这服务的子女都少，更别提是舍不得花钱的老人了。
后宰门还有施杞之前做义工的南京市养老服务质量指导中心，门口的红底黄字飘着，“树敬老之风，促社会文明”，再往前走还有专门供啦咯粘人吃食的场所，甚至可以订饭，之前施杞就在那里做的义工。
换句话说，蔡虹根本就不需要找这样一个阿姨。这个小区都是过去的员工宿舍，房子面积都不大，蔡虹也是一个房间当作客厅，另一个房间是卧室，操作吸尘器就能将一切都搞定，最多只要阿姨一周去进行一次大一些的大扫除，根本用不着如此的，浪费钱。
施杞虽然有不解，但她也没有砸单的打算，她等到彭娟下班的时间进行联络，蔡虹和彭娟对彼此都没有过多的评价。
“那是可以签合同了吗？”
这是施杞需要敲定的事情。
“不知道啊，大姐说看我表现，看一个礼拜。”
“一个礼拜？”
“是啊，不过她给我今天的钱了，这个还没签合同，钱我不需要给你们吧？”
“不……不需要。”
没有签合同就等于交易不能定下，那也不存在中介费这东西，施杞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是说一个礼拜之后没问题就签合同吗？”
“应该是吧。”
“但一个礼拜都过年了。”
确切的说还有五天就过年了。
“没事的，她说过年给我双倍工资的，反正我也不回家。”
施杞从彭娟的声音里听出了雀跃，过年这种时候找工本来也不容易，况且像蔡虹这样的人，能够自理，住址便利，没有疾病，只是去做家务，还给双倍工资，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但施杞却只有不安，这对于家政公司联络员来说是最尴尬的事情，她只能相信蔡虹真的只是需要施工期，不是想赖掉中介费用。
“那一周之后我再找你们吧。”
施杞在年前的最后一单像雾里的花，终是没有签成。
还有五天就是大年三十，南京很多店铺陆陆续续关门，公交和地铁的早晚高峰里都空荡荡的寻不到拥挤的痕迹，孙璐已经带着全家回安徽老家去了，顾唯问施杞要不要一块会儿回家。
施杞是要回家的，但是没想好要不要一块会儿回家，她不确定顾唯的父母的态度是缓兵之计还是真正的释怀，她还不想去面对，她想要坚持自己，也觉得顾唯的选择没错，可父母又总是从他们的角度去做着他们认为的对我们好的事情。
施杞以前不懂这种感觉，做家政这些时日她越来越明白。就好像是成年的子女对年迈的父母一般。
我们的爱总是自我的偏颇，那些说着“我为你好”，大多数的潜台词都是，“我觉得这样对你我比较好”，就好像是蔡虹和她的女儿。
过去的蔡虹致力于事业，她觉得给女儿最好的就是物质的更上一层楼，是学习资源的触手可及，那那时候她的女儿也许要的只是母亲的陪伴。
而如今，蔡虹的女儿就像当年的蔡虹，她说能给蔡虹丰足的养老环境，但她带着女儿移居去了北京。
她的事业蒸蒸日上，她的生活如火如荼，但她也许没有停下来回头看过，她的母亲和女儿，也许并不觉得这一切是她们想要的。
“好，一块回吧。”
但要面对的总要面对，无论是她选择了顾唯，还是她选择以后要回到南通。
施杞挂掉顾唯的电话转开大门，门里同样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施杞站在门口停住，不是回声啊，家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