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陆谨愣了愣,好一会儿没说话。
也不知是不是梦的缘故,小陆谨并没有揪着这一点发作。
阿离见少年不说话了,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烧降下去了一些。
阿离又给小陆谨喂了一些水,然后说:“睡一会儿吧。”
小陆谨其实并不想睡,他已经很多天没有看见一个人了。
“你跟二十五的我是什么关系?”
他问。
阿离笑了一下,说:“目前算是......最亲密的敌人吧。”
小陆谨一下子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最亲密的敌人?
阿离:“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对了,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而且,这里是怎么回事?”
小陆谨沉默一下,说:“我生了一种病,时不时就会发作,发作起来很可怕,我的父皇母后怕我伤到人,便将我关在了这间密室里。”
阿离一下子便明白过来。
“你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多久......大概快一年了吧,总之我感觉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小陆谨神色恍惚,漂亮的眼眸中浮现浅浅的受伤与失落。
阿离心尖像是被小虫子啮咬一般,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疼。
她忍不住伸手放在小陆谨的头上,轻轻摸了摸。
“那你一定很孤单。”
小少年忽然别过头去。
阿离看到少年眼中一抹水光一闪而逝。
少年回过头来时,神色已经恢复平静。
“还好吧,已经习惯了。”
阿离叹息一声,轻轻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好了,睡吧。”
小陆谨微微低着头,神色在光影交界处显出一片阴翳。
“我醒了你还会在吗?”
阿离心中突然一动。
她明白了小陆谨为什么一直不睡觉了。
说已经习惯了孤独的他,还是会渴望有人陪伴,而现在好不容易有个人出现,他自然会舍不得浪费相处的时光。
阿离心脏变得越发柔软。
这个看上去表面坚硬内心却脆弱无比的少年,他在向她发出求救信号。
但是——
阿离也不确定小陆谨醒了她还会不会在,毕竟这是陆政则的梦,不受她控制。
于是她说:“我也不确定会不会在,但是你现在不休息的话,我就马上消失。”
少年瞬间抿紧了薄唇,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她,似乎要把她的容貌刻进心里。
过了一会儿,陆谨终究是抵不过身体的承受力,慢慢失去了意识。
阿离以为陆谨睡着了她就会回去,然而并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陆谨缓缓睁开眼睛。
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目光急切地在整个密室内寻找,最终在不远处的地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阿离!”
陆谨从床上下来,大步流星走过去,来到阿离身边。
已经初见清俊风华的面容忍不住露出欢欣的微笑来。
不知为何,他看到这个小姐姐,就想跟在她身边,感受她温热的手掌柔柔地摸他的头,看到她用温柔疼惜的目光望着他。
阿离见陆谨醒了,放下自己的手中的东西,用手背碰了碰陆谨的额头。
“嗯,烧退了,还难受吗?”
陆谨不动声色地挨着阿离,声音平平道:“不了,你在做什么?”
阿离见陆谨神色没有异常,放下心来,转头看着自己刚刚弄到一半的东西。
“我在修桌子啊,这张桌子破坏得不是很严重,我就想着把它修好。”
陆谨这时候才发现原本一片混乱的密室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整齐干净,所有破损的都被整理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能用的修一修放在了墙边。
“这些都是你做的?”
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是啊,这里除了你还有谁?”
阿离将手中的小木桌修好,然后搬着小木桌走到床边,放在了床头。
陆谨一直紧紧跟着阿离,寸步不离。
阿离见状好笑,回过身看他:“怎么这么黏人?跟长大后的你一样一样的。”
陆谨眉头微皱,他有点不大喜欢听到这种话。
会让他觉得,阿离和另一个他更加亲近,也对另一个他比对他更好。
陆谨坐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阿离。
“听你的意思,你是从十二年后来的?那现在的你呢?”
阿离:“现在的我,还不是我哦,反正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陆谨又皱眉头。
她就那么喜欢长大后的那个他吗?
不都是他吗?为何不能喜欢现在的他?
阿离见陆谨神色有些不对劲,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在想什么?”
陆谨回过神来,说:“唔,我在想,你现在来了这里,那十二年后的我怎么办?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回不去。”
阿离心想,你只是成年的你的一个梦啊,怎么可能会回不去。
但是现在她觉得并不适合在小陆谨面前戳破这个现实。
“没关系,回不去就回不去了呗,在这里陪你长大也挺好。”
若是她真的能够从陆政则十二三岁发病时就在他身边,或许他就不会成为后来的暴君。
可惜,事已至此,她只能尽力挽回他的名声。
还有剧情中杀了他的所谓“儿子”,陆宥。
陆谨听到阿离这番话,声音一下扬了起来:“真的?!”
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瞳瞬间如同点亮了两团繁花锦簇的烟花,亮晶晶地望着阿离。
阿离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当然。”
陆谨抿了抿唇,眼瞳幽幽:“说话算数。”
阿离笑:“说话算数。”
陆谨终于笑了起来。
清逸俊秀的小脸笑起来就像午后的清风,让人心旷神怡。
阿离忍不住逗他:“要是我说话不算数,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陆谨小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从艳阳高照到乌云密布,只用了不到一秒钟。
阿离见状忍不住大笑起来。
然而,笑着的她突然感觉脸上一软。
笑声戛然而止。
阿离愣愣地望着一脸平静的小少年,呆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小少年白皙的小耳朵慢慢漫上红晕,但脸上神色依然平静自若,仿佛刚才偷亲的人不是他。
阿离:“你干什么?”
陆谨一本正经:“十二年后的我也会这样亲你吗?”
阿离:“......”
阿离的脸渐渐发烫,她有些羞恼起来:“你!你还这么小,别乱亲!”
陆谨神色云淡风轻:“不小了,我是皇太子。”
阿离的小脸一下子红成了番茄。
她想起来了。
陆政则跟她说过,他之所以开始发病,就是因为他十二岁那年......八壹中文網
小小年纪,竟然就有如此龌龊心思!
阿离恼羞成怒地去捉小陆谨的手腕,一副凶狠姿态:“我说你还小你就还小!不许对我做这种事,听到了没?!”
一想到她在梦里跟少年时期的陆政则和成年之后的陆政则都亲密了,她就莫名有种非常羞耻的感觉。
调戏了老的还不够,还去调戏人家小的,阿离啊阿离,你可要点脸吧。
陆谨清俊的眉眼扬了扬,颇有些痞坏之感:“那我做了呢?”
阿离神色冷酷:“我就揍你。”
陆谨唇角勾起:“那你可得费点力气,不然我怕你追不到我。”
阿离:“......”
小时候的陆政则果然一点也不可爱!
阿离在密室里陪陆谨玩了一会儿,感受到空间有些摇晃,下一刻便从梦境中脱离。
耳边传来西瑶的声音。
“小姐,您醒了吗?”
阿离缓了一会儿,从床上下来。
西瑶见状过来伺候。
“小姐,江大人来了。”
阿离微微侧头:“江大人?”
西瑶解释:“就是羽林卫指挥使江静潮江大人,婢子已经安排他在茶厅等候了。”
阿离微讶:“这么早?”
西瑶:“不早了小姐,现在已经快巳时了。”
【巳时,上午9点到11点】
阿离更加惊讶:“我睡了这么久?”
西瑶:“是呀,我还是头一回见小姐睡这么长时间的,不过这段时间铺子里事情多,小姐也忙了许多,多睡会儿也正常,婢子就没喊您起来。”
阿离心中隐隐猜测可能是她进入陆政则梦境有关。
另一边,陆政则已经坐在了御书房里。
依旧是堆积如山的奏折,但他不想批。
反正不管他做什么,那些人都会觉得他是不怀好意,而且他放下去的命令,也几乎都会过他那个“儿子”一遍手,就算他不批阅这些,也不耽误朝堂中那些两面三刀的臣子帮他做决定。
只不过,这几天发生的那些凶杀案,竟然全都是朝堂六部中两面三刀干了所有坏事却得到一个好名声的臣子。
陆政则不由得想到阿离这段时间在京城中闹起来的流言。
“溪石。”
溪石出现在御书房。
“陛下有何吩咐?”
陆政则:“阿离那边情况如何?”
溪石:“今天南小姐直到巳时才醒,江静潮江大人去找了南小姐,调查凶杀案的事。”
陆政则皱了皱眉头。
怪了。
阿离怎么会巳时才醒?
昨天晚上他并没有进入阿离的梦境,一夜无梦,可是阿离却似乎......
陆政则想了想,丢下朱笔,起身走向寝宫。
尔德公公急忙跟上。
回到寝宫换了身便装,陆政则便和溪石悄无声息地出了皇宫。
.
阿离端起桌上刚沏的茶,轻轻呷了一口,这才放下去看坐在下首的江静潮。
“江大人今日造访所为何事?”
江静潮看着上首的女孩儿,心中不禁感叹。
陛下的眼睛也不知怎么长的,这位太傅府,哦不,这位南府的大小姐,长相虽然倾国倾城,但名声实在不大好,而且也不见陛下见过这小姐几面,怎么就偏偏如此宠爱这位呢?
不仅处处维护,还特地让他保护。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是一点儿也不想找这位的麻烦的。
“南姑娘——”
阿离抬手止住话题,目光清凌凌地望向江静潮。
“江大人,如今我已经不再是南府的人,您进门之前应该看到上面的牌匾,还请叫我离姑娘。”
江静潮讪讪笑了一下,颔首:“好的,离姑娘,今日来找你呢,是为京城中四起命案而来,我们在现场发现了离姑娘的痕迹,还请离姑娘跟在下去衙门走一趟吧。”
阿离眉眼缓缓漾出笑来:“哦?那可太好了,走吧。”
江静潮:“......”
头一次见认罪认得这么开心这么迫切的。
这位离姑娘一直在刷新他的认知。
两人很快出了府,鉴于阿离没有丝毫反抗意图,江静潮就没让人押着她。
到了门口,发现还停着一辆马车。
江静潮来的时候可没带马车来。
仔细一看,发现马车的车帘上旁边垂着一块雕刻精致的木牌,上面写着一个字:“离”。
江静潮回头看了阿离一眼,心中惊讶。
这离姑娘的府邸虽不见多少下人,可办事效率确实够可以的。
江静潮骑上马,阿离和西瑶一起上了车。
赶往衙门的途中,西瑶在车里朝阿离打眼色。
阿离笑了笑,说:“不用怕。”
西瑶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虽说她知道人不是小姐杀的,可看到这些官老爷,小姐也没见丝毫惧怕,始终从容应对,真的让她佩服。
到了衙门时,阿离直接被请到堂上。
坐在堂前的大人是大理寺的张清之张大人。
阿离站在堂中,朝张大人盈盈一拜。
“民女南离,见过张大人。”
西瑶也跟着:“婢子西瑶,见过张大人。”
张大人目光审视地从两人身上划过,淡淡“嗯”了一声。
“南姑娘,你可看看,这块玉佩可是你的物件。”
说完一块玉佩送到阿离面前。
阿离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回大人,是民女的。”
张大人的目光陡然锐利:“那南姑娘可知这块玉佩从何处发现?!”
阿离静静笑了一下,说:“从哪里发现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有人看见我杀人了吗?”
——
陆谨(慌张):阿离!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陆政则(疑惑):我昨晚没有梦见阿离啊,为何阿离会起的那么晚?
阿离:......所以我昨晚是进的谁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