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继续捉弄她，夏翊锦转身回到平台边，再次慵懒地坐下，拍了拍身侧：“坐吧。”
不知道他的用意，羽凝霜想了想还是走过去坐下。“在这里能看到整个行宫。瞧，前面远处是金龙卫的营地。左边是西苑，灯灭了一半。那边是万花苑，看来父皇没睡。绿草苑也很热闹。”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羽凝霜抬眼去看。入目只见灯火阑珊。月光下，极目而望，殿阁楼台鳞次栉比，起伏错落。出神地看了一会，她暂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赞叹说：“不但气势恢宏，布局也很巧妙呀。当年建造行宫的人可不简单。”
“是啊。此处是太祖初建，高祖以及数代先祖都扩建和改建过的。”
并肩看了一会月下的行宫，羽凝霜侧眸看看他，还是开口：“殿下，你……你到底何意？”
“一时好奇，又顺路，就带你来看看。”
“好奇？”
“是啊。”
笑笑，他问：“你为何跟二哥做交易？为了晋封？”
“……”“你是怎么说服太妃举荐的？”
他又问。停顿半晌，羽凝霜反问：“殿下一向不管朝中的事，你为何感兴趣？”
“呵呵，我对你感兴趣。”
“我？为何？”
羽凝霜意外不已。“从典书阁到巫蛊谣言，你的表现都出人意料。我注意到了，觉得很有趣。”
“……”“最怪的是，你跟太妃关系恶劣人尽皆知，她却举荐你。然后，二哥突然不理睬太妃了，但他之前可不是那样的。处处巧合必定是蓄意，我就忍不住猜一下。”
“……”见她不答，夏翊锦笃定地说：“太妃讨厌你，又赶不走，你便……以举荐为交换，给了她赶走你的理由。然后，你举荐燕儿，并以此说服了太后，对吧？”
微微瞪大了眼，羽凝霜惊了一会，定住神问：“殿下对太妃感兴趣？”
“你说呢？”
他笑。看着他脸上似有若无的戏谑，羽凝霜怔住片刻才移开眼，“我觉得你只是随手娱乐。”
坦然承认。“对啊。”
“为何呢？”
“美人送秋波，拒绝很伤她的面子。反正我也不吃亏。”
“可你这么做……陛下心里肯定不舒服，太后也是。”
“是她先看我的，我只是配合一下。”
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羽凝霜沉思了一下才说：“如果太妃真的对你感兴趣，倒是好事。”
微感讶异，夏翊锦挑了挑眉：“你可怜她？”
摇头，“只是公主何辜？”
转眸看看她，夏翊锦明了，就说：“她若安分守己，太后也会容忍的。要不她早就死了。只是……你这么做，或许会越陷越深的。”
没回答。停了半晌，羽凝霜终于问：殿下真的对皇位没兴趣吗？“我是无法立储的，你不知道？”
“那你这样出尽风头，不担心新皇登基会对你不利？”
“或许，但谁知道呢。”
琢磨了一下，羽凝霜继续问：“殿下的武道造诣远超同侪……不会没有师承吧？”
审视她片刻。“你呢？你出身寒门，却有如此的心思和手段，若无人教导，我是不信的。但我觉得很奇怪，他为何不传你武艺？”
想起往昔，羽凝霜苦笑。“我先天羸弱，不能习武。”
毫不避忌地抓住她的手感应良久，夏翊锦才端详着她的眉眼，目露惊奇：“血脉细弱，根基不调，你……居然没有夭折？”
“侥幸而已。”
感叹了一下。“他还真是个奇人。如此，你能用的有限吧？”
“是啊。”
微顿，她继续问：“殿下呢？”
“我？”
好似想起了什么，夏翊锦出神许久才笑了笑：“我生于锦绣。既然做不了皇帝，除了风流富贵能如何？”
闻言，羽凝霜似有若无地叹了一声：“世间自有天高地阔。殿下天资纵横，为何不把握机缘，更进一步？”
一怔，他不禁转眼看她，她也正望来。对视片刻，羽凝霜才说：“皇权只是人间极致。”
明白她的意有所指，夏翊锦笑笑：“他在何处？”
“人力难挽天数。”
不再问。一番对答，似乎谁也没有承认什么，两人却各自明白，他们之间确实有些渊源。并肩远眺不知多久，羽凝霜渐渐觉得有几分冷。抬头一看，月过中天了。“夜深了。明日还有一整日的游春宴呢。劳烦殿下带我下去吧。”
没有动。夏翊锦转过脸看了她一会，突然问：“你想出宫？”
“……”“医女？”
半晌，羽凝霜点头。“九月就是药王节，你要参加？”
“殿下慧眼。”
微一沉思，夏翊锦说：“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
羽凝霜惊奇。“你虽然是女官，但要参加药王节，不但要得到太后首肯，还必须有人为你担保。你选了十弟，对吧？”
“……”“你知不知道，即便你能胜出，太后也未必会同意你调往医官署的。”
斟酌片刻，羽凝霜问：“殿下有何高见？”
夏翊锦淡淡一笑：“多年前，太后有一个心腹女官，她曾想走你的路……可惜，不但未能如愿，还不幸伤了腿，从此无法站立超过一个时辰。她也学得药理，却救不了自己。”
眼眸微凝，她没出声。“她三十五岁了。那是十五年前。那时，太后还是皇后。”
默然。“太后没那么简单。当年，若非她的谋划，父皇是不能被立储的。”
默立许久，她才问：“殿下想要什么？”
“暂时没想到。这个人情先搁着，用得上的时候再说吧。”
“可你……殿下是天潢贵胄，你的要求我未必做得到呢。”
“呵呵。你不会做不到的。若做不到，你可以拒绝。”
“殿下有把握说服太后允许我离开玉安宫？”
“有些事，父皇的话比太后更管用。”
夏翊锦悠然回答。想到了什么，羽凝霜一怔。“殿下为何帮我？”
“呵呵，我想知道，你出宫后，会如何？”
思忖片刻，羽凝霜心中动容，转眸看向远处的夜空良久，正色说：“多谢殿下。这份恩情，羽凝霜记下了。”
笑了笑。他拉起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