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百三说：“可以。”

“好。那么你的第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想问，铜鹤现在到底在哪儿？”

简百三点头。他的下落至关重要。　　“铜鹤已死。”

那道尖锐的声音平静地说，“残魂压在距离初元州小柳洞总洞一千一百里的赤礁镇二号水塔九丈下，因此他的命灯未灭。无夺舍复活的可能。”

“第二个问题，蛇阳老人熊秉厄现在对你是否怀有杀心。”

“他对你已有杀心，但在某件事完成之前，他不会杀你。”

简百三急道：“什么事？”

“我说的是你现在最想知道的两个问题哦。不要贪得无厌。”

尖锐的声音咯咯笑道，“不过睡了一觉，就在你的回忆中看见了一个熟面孔，真是缘分呐。”

简百三只感到更大的谜团把她层层裹住，她心念急转。　　熟面孔？谁？师父？师兄？哪位长老？　　“行了，我要收报酬了。”

简百三眼前一阵发痛，抽离感出现，沉寂许久的视野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朦胧的黑暗中，一只小山似的白色老鼠坐得很高，两道暗红色的模糊人影正从简百三的方向飞向它。　　太久没有看见东西，她觉得一切都陌生。乍然受到视觉的刺激，她已经流下了眼泪。　　它伸出手来——那真的是两只货真价实的人手，灵活地一把拽住了了两个人影。　　万事果人头一般大的眼睛凝视着两个模糊的灵魂，简百三看到那眼睛中一阵光华流转，两个人影竟然恢复了，从模糊不清、没有神智的灵魂恢复成了两个血肉凝实的、年轻人的样貌。　　两人样貌俊秀，长相相似——被柳鼎做成魂毒投入简百三眼中的，竟然是对双生子。　　“何文才、何英才。是吧？”

万事果没有张口，那道声音是从它身上不知道哪个地方传出来的，“你们是魂修，你们的灵魂很好吃。谢谢你，简百三。”

二人自从一瞬间清醒过来之后，重回人形的狂喜还没有来得及转化成害怕，腿就已经被万事果人一般的牙齿生生拽下来、吃掉了。　　猩红的血液溅在简百三脸上，她听着耳畔可怕的尖叫，伸手想抚去脸上的血迹，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不要害怕哦，”万事果温柔地说，“这是灵魂呢，我虽然吃灵魂，但是会剩下灵魂的骨头。”

简百三低头看，地上已经风化的层层白骨已经有一些被她踩得变成了碎末。有手臂的骨头，有大腿的骨头，什么骨头都有。　　它坐得那么高。简百三适应了黑暗再次看去，在它的身下，竟然还有成堆的武器、符咒、丹药、法宝，每一个都暗含华光，品阶不凡。　　万事果一边嘎吱嘎吱地咀嚼，一边看着简百三，眼睛快乐地眯起：“你要吗？可以来抢哦。你的那双手有堪比金丹的强度，我却只是肉体凡胎，我打不过你的——”　　简百三面色一冷，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能让她陷入过去人生的走马灯中不知道多久的灵兽哪怕真是普通人的强度，她也不可能去抢。　　哗啦啦的声音响起，两把碎骨头七零八落地从小山上滚了下来，一截臂骨滚到了简百三的脚边。　　简百三后退一步：“我的问题已经结束，我想我可以走了。”

其实一般一个问题只换一小部分的灵魂——或者一件地阶以上的法宝。这下一下吃了两个完完整整的人魂。　　不过，反正简百三也不知道这些。　　“转身走，你就可以回去了。”

万事果突然狡黠地眯起眼睛，说：“根据我的推算，你现在最想知道的这两个问题，其实并不是以后你会真的后悔的事哦。”

“我不喜欢你破破烂烂的灵魂。只有你身上两只手的灵魂我勉强能够下口。怎么样？送给我两只胳膊，我就把这个问题和它的答案告诉你。”

“......送给你两只胳膊，会怎样？”

“不会怎么样，就是不能动了而已，又不影响肉体的形态。”

简百三毫不犹豫地道：“不必。”

“哪怕你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可能会死人？死了以后，你就会后悔一辈子的人哦？”

“可能会在泥土里面，变成碎掉的渣渣，骨头里面都是泥的那种死，你也不愿意知道吗？”

简百三背对着它，站了很久。　　万事果逐渐扬起了笑容。　　“不必。”

简百三最后说。　　“真令人惊讶。”

万事果在短暂的沉默后阴森地笑道，“我以为你要答应的。在你的记忆里，你明明很爱救人。”

“你不能真的知道未来。”

简百三说，“没有什么是命定的，任何人说的未来，我都不会相信。更不会用你的话决定我的命运。”

“就和你刚刚的惊讶一样。”

“你以为我会答应，但其实我没有。你的推论中会死的人，我也不会让他死。”

“是吗。”

万事果说，“我真讨厌你这种自以为胜券在握的自信。”

简百三这次没有再犹豫，向出口走了几步。　　然后她醒来。　　采音和李来妙挤挤挨挨地在地上躺着，李来妙瘦得脱了相，气息奄奄。采音闭着眼，一动不动。　　简百三看着她们，竟然颇为新奇。她虽然能借大黄看见她们的样子，但色彩单一暗淡，此刻用自己的眼睛看，感觉新鲜又开心。　　简百三抬起头，在头顶看见了她一开始掘出的小小洞口。根本没有什么宽阔的、四通八达的通道，这里也只有一个小小的空间，湿润的土粘在她身上，黑色的衣服这么久来正对着洞口的太阳直射，已经不知怎么褪了色。　　简百三不敢挪动她们，只给她们一人喂了一颗辟谷丹，自己跳了上去守护着她们。　　外面气息凉爽，和来时的深冬不同，空气中还带着若隐若现的燥意。　　竟是过去半年更多，外面已经到了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