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父亲嘀咕了两遍,最终还是摇摇头,显然是没弄懂。
母亲用手紧紧的抱了我站在一旁,急的直跺脚,连忙追问着龚婆婆:“龚婆婆,您这话到底啥意思啊,我家娃子到底是咋了?”
可龚婆婆却完全听不到母亲的话一般,只是反反复复的念叨着同一句话,再没了下文。
我爸妈没了办法,只好抱了我回到了家。
从龚婆婆那里回来之后,我的病又重了几分,脸色越发的蜡黄了起来。我妈紧紧的抱了我,眼泪扑簌簌的从眼眶中溢出,滴了我一脸,三个姐姐围在我的身边,不敢出声。
而曾经给我看过病的龚婆婆,听说自从那天便瞎了眼睛,整个人老了十几岁,成天疯疯癫癫的在大街上乱跑,见到人就抓,嘴里直喊着:“死命!死命!”
村子里的人眼瞧着附近最厉害的出马仙都被伤成了这样,都觉得我家一定是惹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生怕招到自己身上,渐渐的,也就疏远了我家,连原本一天来我家两三趟的二婶都不来了,更别提还有人会上门给我治病了。
我就这么拖着,成天躺在炕上,一张小脸比土色还难看,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更让我害怕的是,我的眼睛,开始有了变化……
一开始没什么可怕的,只是眼睛上像是蒙上了一层白膜,磨的硬生生的疼。无论看什么,都觉得雾气腾腾的。
直到两天以后,我躺在我妈的怀里闭着眼睛喝鱼汤,就不对劲了……
因为我看到,我家的顶棚上,飘了许多的人影儿……
那人影儿密密麻麻的,半透明,看不清五官,但依稀能看的出来,人影儿里有男也有女。悬着脚丫子在空中晃荡。
有人可能觉得我在瞎扯,说这人闭着眼睛,怎么还能看得到东西?
可我当时确实是闭着眼睛的!
我吓得赶紧睁开了眼睛,也顾不得嗓子疼痛,伸出一只手指着顶棚:“妈,屋里有人儿……”
我妈被吓了一跳,抬头就奔着我手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羹匙里的鱼汤撒了我一身。可看了半天却什么都没看到。
我妈知道我又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连忙用手捂住我的眼睛,朝着地上呸呸的吐起唾沫,一边恶狠狠的骂着:“你们这些老不死的!都离我娃子远点!滚!”
如此骂了半天,才缓了一口气,悄声说:“娃儿啊,你看看,是不是没有人影了?”
我紧紧的拽着我妈的手,不肯松开。我妈又商量了我好半天,我才轻轻点了点头。
可才刚刚拂开我妈挡在我眼前的手,我就差点被吓得尿了裤子!
一个女人惨白的面孔,就在距离我不到两拳的地方,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我看,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凸出了老大,仿佛一使劲,眼珠子就会从眼眶里掉出来……
跟之前看到的鬼影不同,我能真真切切的看清楚她整个的样貌。
那女人的肚子上破了一个大洞,鲜红色的内脏还在胸腔里有节律的跳动着,小腹的位置上,一团嫩粉色的肉球躺在那里。
女人一只手托着肚子,一只手摸上我的额头:“来啊……我的娃子……来……”
浓浓的血腥气简直要把我熏的背过气去。
女人一边说着,身体一阵抖动,小腹上的肉球咕噜噜的滚了出来,竟然是一个满身血污的小婴儿!
啊!
我一边尖叫着,一边挥舞着自己的手臂,想把她赶走。
可无论我怎么做,那满身是血的女人都一直在我的身边晃悠,时不时的凑过来,对着我的脖颈呵两口凉气。
凉气顺着皮肤渗进来,我只觉得脑中昏昏沉沉的,眼皮子直打架。
原本浮在上方的人影儿,也阴绰绰的压了下来,离我越来越近,围着我盘旋。
当天夜里,我就昏睡过去了,一昏就是好几天,连水都喝不进去,眼见着就瘦成了一个小小的人干儿,活不成了。
好在我命大,这才听父亲说起了之后发生的事儿。
当时,父亲一见我昏了过去,就把十里八乡能看邪病的大仙,先生找了一个遍,可一听是老赵家的孩子,谁都不敢伸手,甚是有一些,连家门都没让父亲进。
父亲一脸颓相的回来,如此沉默了好几天,悄悄的哭了一鼻子之后,拿了自己做活计的工具,想给我打一副小棺材。
当爹的给自己的亲生儿子打棺材,悲恸的心情可想而知。
父亲坐在院子里,才刚刚刨了一块木板,就有人敲响了家门。
我父亲含着泪花子抬起头,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叫花子背了一个破布兜子,拿着一个脏兮兮的掉了茬子的破碗,干着嗓子,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子:“师傅,能给口水喝么?”
我之前就说过,父亲为人心善,虽然是伤心,但看这老叫花子也怪可怜的,还是进屋给盛了一碗水过来。
老叫花子千恩万谢的接过来,瞧都不瞧,一仰头就将一碗清水喝了个干净。
父亲怕他还不解渴,就站在一边问:“再来一碗?”
老叫花子直摆手:“不用不用,这……”
话还没有说完,老叫花子的一双眼睛就直直的盯了我家房顶,一脸严峻。
我爸还正想问这是怎么了,只见那老叫花子拔腿就冲进了屋子里!
全家人都被他吓了一跳,等我爸赶进了屋子里,见那老叫花子正坐在我的旁边,埋着头翻着随身挎着的布兜子。
布兜子本来就破旧,此时被他一翻,顿时哗哗作响。
翻了半天,老叫花子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件我父亲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墨斗。
只见那叫花子将鸡血黑墨淋到墨斗当中的棉线上,啪啪几下,在我身体的周围弹上的线,将我围了起来。
用指尖蘸了鸡血,在我的百会、中府、神门、中脘、足百里、涌泉、至阳七个生阳大穴上各点了一下。
父亲看的蒙了。
这老叫花子的手法,分明是在替我祛除邪病啊!
“先生……”父亲愣怔的开口,下意识的,连称呼都变了。
那老叫花子也不说话,一把扒开我的眼皮,只见我的眼珠子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白茧子,将眼仁遮了个严严实实。
“这娃子再拖下去就没救了!”老叫花子一改之前的形态,冷着一张脸:“看见了么!鬼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