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玉苗悲伤的涰泣,我们却手足无措。
不过,之前的恐惧却因为她的哭泣被迅速冲淡。
我们意识到,这个让我们毛骨悚然的呼唤声。
原来是她的父亲,一个她出生就没见过的亲人。
毫无疑问,鬼魂在呼唤妻子时,声音不慎被我们录了下来。
之前我们虽然有所怀疑但不敢确定,直到丁玉苗听了录音,也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她父亲的魂魄一直都陪着她妈。只不过,我们都看不到他罢了。
回想她母亲的种种反常现象,我们开始意识,疯女人也许能看到它。
否则,她怎么可能跟它不停的对话,并且显得如此淡定而从容呢?
突然想起疯女人,竟然能听到我心思的事情来……
我愣了一下,这是否因为她经常跟鬼交流,才听懂我心思的呢?
估计,当时她在读咒语时,鬼魂叫了她一句,但她没听到吧。
但手机却刚好录下了它的声音,让我跟方亚琴心惊肉跳。
丁玉苗哭得很悲伤,她的委曲和悲哀如同瀑布般爆发了。
看来,这个可怜的姑娘,早就积压了很多负面情绪。
我们开始同情她,静静凝望着丁玉苗感慨万端。
她捧着手机哭得很伤心,充满了怨恨和无助。
就在刚才,她还对我们说母亲如何如何的爱她。
而且,平时一直大大咧咧,显得坚强和无所谓的女生。
这一刻在听到父亲的声音后,她终于坚持不住崩溃了。
她所有的坚强都是伪装的,其实也跟普通女生一样。
她也需要对着父亲撒娇,更需要母亲的溺爱和娇宠。
但是,因为父亲的死,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遥远了。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掩饰不住暴露出自己的情绪,哭得一蹋糊涂。
她显露的这种柔弱我很熟悉,就像那天替我挡毒蛇摔晕时一模一样。
关键时她曾经为我不顾一切,但需要帮助时,我却无能为力。
我很难过,默默凝望着她傻了。
突然感觉眼角有点酸涩、很想哭。
我无法理解,从没见过父亲的女孩,听到他声音会怎么想。
按理说,这就是一个陌生而遥远的亲人,悲伤源于何处呢?
跟思念也许没有瓜葛,完全是没父亲而带给她的委曲和挫折感吧。
丁玉苗注定就是残缺的人生,从出生开始,就再也看不到父亲了。
当同龄女生都对父亲撒娇时,她却必须面对责备,还有母亲的厌烦。
普通女生拥有的父爱和亲情,对她来说如此遥远,根本无法企及。
我相信,她肯定是因为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在悲伤。
她不会害怕那个呼唤“林梅”的魂魄,也许只有抱怨。
她的悲痛无疑让我心疼不己……我俯身将她拉了起来。
然后劝道:“别这样丁玉苗,别让你妈知道你为什么哭。”
丁玉苗听我这么说,这才勉强抑止悲恸,抹掉眼泪安静了。
她缓缓站了起来,轻轻推开我的扶持,仰望着天空不动了。
幕蔼四合,黄昏缓缓的将四野笼罩,天渐渐的暗了下来。
天空中掠过一群归鸟,发出寂寥而凄凉的鸣啼,飞向了远山。
我们一直站在屋外沉默,只到夜幕完全笼罩下来,天黑了。
丁玉苗回过神来,又打开录音,播放起母亲念咒的录音来。
这一次她没再伤心,而是冷静的说:“咒语都记住了没有?”
我默默点头,丁玉苗凝视着手机,最终将那段录音删除了。
随后,她将手机还给了方亚琴,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停了一会才说:“天快黑了,我们去准备吧。”
我们一起上楼,朝丁玉苗的闺房走去。
为了怕惊动她娘,蹑手蹑脚的到了她的屋内,显得小心翼翼。
不远处,她母亲的屋子里亮着灯,里面传来她说话的声音,正在跟人说笑。
屋里肯定只有她一个人,但是她却在跟人对白,仿佛在上演独角戏。
我注意到,无论丁玉苗的房间,还是她母亲房里都没有电视。
但是,她母亲绝对不是封闭在虚拟的世界,她有自己的爱人。
虽然我们都看不到这个死去的亡魂。
但是,她却随时能看到他,并跟他交流。
我突然明白,丁玉苗的母亲并没有疯,只是不被人理解罢了。
虽然她有点神经质,但思绪清晰、完全没有颠狂和萦乱。
或许她的疯狂,只是旁观者强加给她的感觉吧。
毕竟,没人能理解她独自一人却唠唠叨叨的事情。
丁玉苗默默倾听,出了一会神,然后将门给掩上了。
她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房间,突然放松下来,深深的吸了口气。
她对方亚琴莞尔一笑,说:“放心亚琴姐,这里很安全。无论活人还是死鬼、包括妖魔鬼怪都不敢过来撒野。明白排教的三件信物,为什么独独我母亲没带吗?不瞒你说,我娘的修为虽然不及曾外祖,但也没谁敢轻易挑战她……因此我每次回家,都会睡得很安稳。”
方亚琴笑了,看上去,她现在己经不担心蛊的事了。
估计是丁玉苗的泪水,导致她光顾着同情对方,顾不上害怕了吧。
这不,听到丁玉苗这么说,她笑道:“所以,你才留项仲奇在你屋里过阴吧?”
丁玉苗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说:“没办法,得想办法帮他活下去啊。总不能让你的线索又断了,到时候你局里的队长,肯定就不相信你了。我舅舅也没法跟他吹了,对吧?”
方亚琴乐了,看来,丁玉苗己经完全恢复过来。
这不,谈笑风生充满了自信。
完全又变成,最初的时尚女孩了。
她随之转过身来,又对我说:“符水准备好了,你按步骤做吧。”
我看了看,屋内的桌上,果然摆着一碗水,问题是我睡哪儿呢?
屋里就丁玉苗一张床,女孩的床能随便睡吗,我可不是这种人……
没想到,丁玉苗却说:“都这个时候了,还顾忌什么?就睡我床上吧,我们反正要替你守着,你苏醒之前也没法睡。去吧……记得将鞋子摆好了,一翻一复。”
我一愣,这才走到她床前,充满敬仰的打量了一番。
这是一铺老式的雕花大床,可以挂蚊帐的旧款。
床上弥漫着一股女性特有的香气,温馨而迷人。
因为天热,床上只摆了一床薄被,是绸缎的。
我估摸着,这床本身就变成古董了,值不少钱。
因为漆色什么的都很古旧,应该是几辈传下的了。
这是夏天,床上的蚊帐仍然高高挂起,没有放下来。
我这才注意到,屋里竟然没有一只蚊子,而且也不热。
丁玉苗竟然跟她妈似的,好像能看穿我的心事了。
这不,她若无其事的说:“奇怪吧,从小我家就没蚊子,我都习惯了。”
我很清楚,她母亲既然会种蛊,驱赶蚊虫肯定不在话下,因为我家也没有。
但方亚琴却显得很新奇,她惊讶的到处查看,还真找不到一只蚊子呢。
我顾不上客气了。
坐上床沿后,便将那碗水端了过来,看了看她俩。
丁玉苗和方亚琴正站在床前,显得颇为紧张的样子。
这个时候,我倒是坦然之极,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呗。
我按照丁玉苗母亲的吩咐,先将鞋子脱下摆在床前。
然后,再将水碗端了过来,捧在右手手心。
随之起左手竖指,在碗上虚画了一番,白衣人传的那道“过阴符”。
最后拉开架式,开始念叨咒语:“天皇皇、地皇皇,弟子阳间一儿郎。天灵灵、地灵灵,弟子一心走冥径。今日神水来过乡,一遍,二遍,三遍。不念不灵,井中舀来五龙排位之水,路上带来草鞋之水,江边讨来长流之水,河中舀来五鬼之水。一喷天开,二喷地裂。三喷人伤,四喷鬼绝灭……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念完之后,我便将碗里的神水喝下,朝前一喷!
只听“扑——”的一声,一股水雾打嘴里喷出。
完了,我便将碗搁在床前的柜上,倒在床上合上眼睛。
真奇怪,咒语一念、符水一喷,倒下后我突然就感觉疲倦。
这不,眼皮发粘,一合上就感觉一股浓烈的困意袭来了。
我打了个哈欠,突然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竟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