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枕就睡的江宁头一次失眠了。
那种抓心挠肺的感觉让江宁觉得简直生不如死,于是在江群买了晚饭回去的时候,见到的是顶着熊猫眼的江宁生无可恋地坐在门槛上,眼神放空,宛如智障。
他们从废柴培训机构回来的第二天,江群困得睡了一整天,江宁的房间也是没有任何动静,江群醒来后以为他睡死了过去,买饭回来后见到的却是这副鬼样子。
江群端起自己那份,吃了一口后,开始发表感想:“昨天的经历真的相当不可思议了,你说那机构下面是不是可以打个地洞通往冥府?哈哈,想想就好刺激,虽然我很怕。”
一提起“怕”这个字,就想起昨天红姑娘对他的评价,江群瞬间又不知道该说啥了。
扯了些其他的,碗也见了底,江宁还是两眼放空地看着外面。
“江宁!”
江宁没回答。
“喂,你是吓傻了还是?”
江宁没回答。
“靠。”江群几步跨到他跟前,大喊道:“江宁!”
江宁终于发话了:“他...他长得真好看。”
“谁?”
“死神101号。”
“你保重。”
“哦。”
江群不是不清楚他表弟的取向问题,只是即便是个男的,也得看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工作,无奈最基础的条件死神101号都太劝退了。
他摇摇头,觉得见色起意害死人,江宁真的没救了。
江宁满脑子都是那个人,第一次一整天忘记给鸡喂粮,也丝毫不在自己被人偷得所剩无几的能量球。
直到手机铃声吵了个震天响,江宁才回了神,看了眼,扔下一句“出去吃晚饭”,就像风似的跑了。
普通的民宅巷子里大隐隐于市了家火锅店,这店名声不响,门面也小,但是味道是顶呱呱的。这个点了,十几张桌子都坐满了熟客,最靠里的桌边,三个年轻人围着,一时之间吃得热火朝天
。
江宁灌了口啤酒,又吞了下一大口肉,唯有火锅让他暂时忘记了挠心挠肺的美貌。他对面坐着两个年轻人,是他除了江群外最好的朋友。
戴眼镜的看着斯斯文文的叫做的徐且行,是他小学的同桌,学霸一枚,顺利考上了医学院,如今在省城第一医院工作。另外一位相比徐且行,长相是粗狂了些,他个头很高,是他们三之中最能打的,不负众望,陆正曦同志如今是为人民服务的警察一枚。
徐且行把一盘羊肉都倒进了锅里,瞥了眼陆正曦下巴处隐隐的胡渣,笑道:“敢问这位同志是值了几天的夜班了?”
“去去去,干嘛,和好兄弟出来吃顿火锅我还得凹造型啊?”陆正曦当然不会鸟他,顺手又把一盘牛肉倒进了锅里。
这两人吃火锅的方式很特殊,喜欢一股脑的把菜都扔进去一起烧熟后直接开吃。
“这就是你单身二十多年的理由。”
陆正曦反问:“你不也是打光棍一个,好意思说我?”
徐且行从口袋里拿出了手绢,开始细细擦起了蒙着水汽的眼镜,“咱两是光棍那是肯定的,看来我们的江宁同志是脱单了吧。”
陆正曦被这么一提醒,倒也发现了江宁的不对劲,这个话痨今晚不但一句话没有,眼神也略显呆滞,看上去就像一个智障。
二人作为江宁的好友,自然对江宁的事了如指掌,两人眉梢一挑,一左一右搂着江宁的肩。
“快说,你又祸害哪家的小子了?”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江宁不是不想说,是怕说出来吓死你们。
“想多了。”
“去你的。”徐且行松开了他的手,闷笑道:“你每次看上谁的时候,都是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想骗我们?下辈子吧。”
“且行,我觉得他这样子说明他还没有搞到手。”陆正曦总结发言。
徐且行点头:“有理,看来是革命尚未成功,江宁同志还需努力。”
江宁甩开了两人的手,“别妨碍我吃肉。”
陆正曦见他还不想说实话,讪讪一笑,看向了徐且行:“我们有两月没见了吧,你上次说升职那事怎么样了?”
“黄了。”徐且行满不在乎地说:“病人的家属直接投诉我口没遮拦,所以就...算了,就那样吧。”
两位好友对江宁本人以及江家的背景自然是心中有数,或者应该说他们并不抗拒这样的特殊性,这也是他们能和江宁做朋友的原因之一,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自然是一见如故。
不久前徐且行接触到了一个病人,病状诡异,棘手万分。此人面色青中带黑,食欲不振,精神恹恹,每晚噩梦连连,辗转医院各个科室,最后站在了徐且行的面前,在得到各种仪器显示身体机能一切正常的结论下,徐且行非常好心地建议他寻找一些偏门的方法,并婉转地告诉他,他基本是中邪后,不但升职机会泡了汤,更被医院请去详谈喝茶。
江宁点头:“是我的错。”
陆正曦说:“我就简单多了,升官发财不多想,有火锅吃就知足,江宁,你最近怎么样了?”
他们心里都明白江宁的工作比他们自由得多,但其实他心里并不好过。
江宁想了想,面对这两个接受度很高的朋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于是就把那个诡异的培训机构和他们说了。
陆正曦听完,长大嘴愣了好一会儿,最后说会想办法调查一下这家机构是不是正规经营,拥有正规资质的那种。
徐且行听完,问是不是真的和地底下连接的那种,毕竟作为江宁的朋友,即便文化素质颇高的他们也已经到了什么事都能相信的地步。
江宁淡定地说:“反正那家机构的负责人长得很好看。”
“......”
徐且行和陆正曦对望一眼,无语望天,就知道江宁这小子不靠谱!是个单纯论美色就能被拐跑的程度。
饭没吃完,江宁就收到了一条短信,短信号码很正常,但是内容就很不正常了。
【江宁同学,请于今晚十二点准时前来上课,地点不变,红姑娘。】
江宁看了下时间,十一点,他算了下时间,现在过去时间正好。
江宁起身,挥手说:“先走一步,下次我请客。”
陆正曦正吃得尽兴,抬头说:“去哪儿呢?这大晚上的。”
“培训机构上课。”
“......”
江宁按原路赶到了培训机构,时间不多不少正正好好,前台处那个叫做红姑娘的正端坐在那里写着什么东西。
“红姑娘。”江宁上前打了招呼。
“你来得很准时。”红姑娘笑了,她得妆容依旧浓艳,红唇在烛光下闪着诡异的颜色,像是刚染上的鲜血。
虽然摸清了他们的套路,但是江宁依旧看着非常的不舒服,他移开了目光,四周一扫,目光停留在那些破破烂烂的设施陈设上,开始瞎扯:“这机构似乎有些年头了,没想重新装修下?”
“没那个必要。”
“怎么说?”
“你们以后接到的委托,地点场景都不会比这里愉快到哪里去,先让你们习惯起来,对你们大有好处。”
“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老师呢?”
“我也不知道,我一个小小的前台管不了他们。”
江宁觉得这天聊死了,便问:“我是第一个到的?”
“不,今天就你一个人。”
“......”江宁有种作死的感觉。
江宁看见红姑娘提笔在黄纸上写了什么,瞬间那行字消失了,红姑娘也不急,盯着看了一会儿,黄纸上再度浮现出一行字后,她说:“行了,你跟我来吧。”
他们穿过了走廊,来到了后花园,那棵巨大的柳树依旧挺拔地矗立在明月下。
“你在这里稍等下。”
红姑娘说完就转身走了,江宁看着她血红色的旗袍隐没于深沉的黑色中,这种感觉非常的诡异,心里不禁抖三抖。
江宁看着四周的环境,此时就只有他一个人,说实话真心有些怂怂的。
突然,女人的笑声传来,在这深夜凄白的夜色下似附骨之蛆盘进了他每一寸皮肤,江宁一个激灵,想起了在筒子楼的那晚。
在刹那他以为是红姑娘又折了回来,定了定神,起码让自己的声音不显得过于慌张,开口问:“红姑娘,是你吗?”
凄迷的月色将后花园的每个黑色的轮廓镀上了一层冰冷的色调,他刚才的声音似乎被这周遭无尽的黑暗吞噬殆尽,时间在这里仿若禁止。
女人柔软雪白的手臂从身后将江宁缓缓抱住,他落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清香扑鼻,是一种树木青草和花香混合的味道,清新优雅,夺人心魂,江宁有些失了神。
女人在他耳边低语着:“我等你很久了,喜欢这样的感觉吗?你留下陪我,我们永远在一起。”
女人的手臂搂得他更紧了,江宁身体顺势向后倾去,他的双肩和腰腹都被柔软的手臂轻柔地包围着。
原来大脑一片空白的感觉如此奥妙,什么也不用想,曾经的记忆和一切都像浮在空中的白云一般缓缓流动,让他魂牵梦萦的脸倏然在心头一跳,江宁在越陷越深前惊醒了。
“不,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他挣扎着喊道。
女人的笑声延绵不绝入耳,江宁觉得全身疲乏无力。
女人的声音如琴音袅袅,如鸣佩环,动听如仙乐:“你不喜欢我吗?我带你去一个没有烦恼的地方。”
“你说对了!我不喜欢你!你又不是死神101号!”女人的手已经攀上了江宁的脖子,他几乎是扯着嗓子大喊着。
女人的手明显一顿,随之那股好闻的香气消失了,江宁伸手拽住勒住自己脖子的手,这才发现缠住他腰部颈部都是柳树的枝条。
这到底是什么培训机构?真会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