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打的回家的时候,杜玦已经到了,他正站在窗口往外看,江群也在,同一个屋子,他站在离他最远的地方,他看见江宁的时候,简直像看到救星一样。
“你可回来了!”
江宁忽略了江群心如死灰的脸,迎了上去:“杜律师好快的动作,来,我带你上去?”
杜玦笑了笑,“好。”
江宁路过江群边上的时候被他死死拽住了,江群欲哭无泪:“来真的?”
“废话。”
“我不想搬走。”
“没人让你走。”
“可是我怕。”
江宁挠了下脑袋,的确江群这话倒也没错,按常理来说,杜玦的确和他们不是一路。
江群深吸了口气,“我有种和学校校长同住屋檐下的恐惧感。”
搞了半天,你是怕这个...同一个世界,同一种学渣。
江宁没再搭理他,和杜玦上了二楼,这才发现他的行李很简单,只有一包一箱子,包里是些衣服,箱子里倒是成摞的文件。
江宁极其自然地关上了门,“需要帮忙吗?杜律师的行头也太少了吧。”
“出差多,有些就不带过来了。”
哦,这倒是事实。
江宁又说:“今晚一起吃饭?作为房东,我请,这里附近有挺多不错的馆子。”
“好提议,不过今晚恐怕有事要忙,留着下次吧。”
江宁明白了他的意思,说:“今晚?方家会出事?”
“或许。”
江宁点头,“行,但是晚饭总要吃的,杜律师不介意的话,我们吃泡面。”
江宁是真没想到杜玦真不介意,巧的是货架上只剩下两盒了,他正在想怎么把江群赶出去吃饭的时候,发现他提前给自己留了字条,大意是江临东有事喊他回去,今晚不回来住了。
虽然一看就是扯淡,但江宁觉得挺好,这孩子需要静静。
泡面吃到一半的时候,江宁收到了郭秋秋的短信,通知风水大会将在五天后开始,随后是一个地址。
江宁顺手百度了下地址所在的方位,脸色沉了下,那个地址就是预赛的时候他选中的龙头位置。
郭秋秋还提到说需要自行前往比赛地点,那里太过偏僻,交通约等于无,如果自己前往坐火车就得四十几个小时,然后再转车,搞不好还是那种毛驴拉的小破车,所以他们私下打算下了火车后就包车前往,她算上了他们一份。
江宁想了想,回复她说行。
“杜律师,风水大会要开始了,五天后。”他把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
杜玦的眉心不经意地一皱,几缕碎发半遮了好看的眸子,漫不经心的模样就像条极细的发丝拨弄着江宁不安跳动的心。
江宁觉得长得漂亮就是一种天赋,做啥表情都好看到不行。
江宁突发奇想,口不择言:“杜律师要不要一起去玩玩?”
“我明天要出差。”
“哦。”真是大忙人,江宁想到或许杜玦每个月压根也住不了几天,真他妈的失落。
“杜大律师,你还没回答我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江宁觉得自己不怕死啥都敢问的性格真挺好,收集情报要的就是不要脸。
“为了监督你学习,你信?”
这个...
“这里房租便宜,我想存钱买房,你信?”
这个...
“真的是凑巧,你信?”
这个,江宁觉得自己坦然接受了这个借口。
话说到一半,余冰打来了电话,江宁挂了后,吃惊地说:“方伟奇奇迹般地痊愈了。”
“我知道。”
你真是什么都知道!
“也对,杜大律师,死神大人,有什么能瞒得过你眼呢。其实吧,我想问,不知道会不会显得不太礼貌...“
什么都知道的杜玦不等他说完,便说:“我不是人,但也不算是鬼。”
江宁糊涂了,他思考了很久没明白,只能冒着秃头的风险,不停挠脑袋。
“我...以为你是传说中的鬼差,只是取了死神这样逼格比较高的名字。”江宁觉得自己说出这话的表情,一定蠢到爆表。
然而他内心还是疑惑地想,不是人又不是鬼,这是何解?不过不敢怎么说,起码不是鬼,他能追到手的概率提高了百分之十。
杜玦放下了泡面,他给人的感觉一直是严肃冷漠又认真,此时的表情也是冷肃至极,“我只是为冥府办事,但是不受他们掌控。”
江宁觉得逼格更高了。
“现在去解决方家的事。”杜玦站起了身。
“好嘞,杜大律师,一起走。”
方伟奇奇迹般地在一个下午的时间内康复了,在医生目瞪口呆下从icu转到了vip病房,这间vip设有家属休息区域,因此在得知丈夫安全脱险之后,林敏就带着儿子方明亮来陪夜。林敏这一天的精神状态就和坐了过山车似的起伏不定,现在她安下心,靠着沙发很快就睡着了。
方伟奇半睡半醒间听到了地板上传来了细小的摩擦声,其实这样的声音自从他请了那不可说的东西之后反复听见过很多次了。
方伟奇只是个普通人,有着正常的家庭和普通的工作,年过四十的他工作平平无奇,没有发展,没有未来,有的只是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房贷车贷。直到有人对他说可以供养些神奇的东西增长运势,他开始犹豫了。
如果只是寻常的东西是无伤大雅的,不需要的时候再送回去即可,需要的只是主人的诚心实意。方伟奇通过朋友的关系,请回了一个古曼童。那人对他说这个古曼童性格顽皮,但是很容易满足,只需要买些玩具给它就可以,这件事方伟奇并没有告诉林敏。
的确,在他请回了古曼童之后,他的事业,他的一切都开始顺风顺水了起来。不久后,他重新购置了房产,特意在装修的时候在原本打算挂壁画的墙壁上开了一个空格用于安置。他曾以为,这辈子他都可以一帆风顺了。
事情从什么时候起变化的或许连方伟奇自己也不知道,某一天他突然发现房子里多了另一个孩子的存在,他能听到一个孩童的笑声,他可以肯定不是自己的儿子小亮。他也能看见浴室或者房间的墙壁上出现小小的湿乎乎的手印,甚至他可以在走廊上看见无风自动的玩具车。然而最让他害怕的是每次他买玩具的时候都习惯买两份,一份给小亮,一份给它,两种颜色,两个款式。但是,送给它的那份不是被大卸八块就是消失不见,送给小亮的那份总是出现在奇怪的地方。方伟奇害怕小亮会出事,曾问过他有没有发生奇怪的事,小亮却笑着说,什么也没有,他很喜欢爸爸送给他的玩具,他玩得很开心。
病床上的方伟奇陷在这让他恐惧又无法割舍的回忆中,然而在他听到摩擦声后整个人从床上倏地直起了身。
一辆黑黄色的玩具车从地上缓缓地进入了他的房间,停在了床前。
他记得这辆玩具车是他出差前买给小亮的,而买给它的是一辆黑白色的,但是在他买回家之后就不见了。
“你......”方伟奇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爸爸,你怎么了?”方明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靠在门框边,眼睁得大大得,略显无辜地看着方伟奇。
方伟奇一看是儿子,顿时松了口气,他招手让小亮过来,一把紧紧地抱住了他。
怀中,小亮变成了一张陌生孩童的脸,他同样紧紧抱着方伟奇,撒娇地说:“爸爸,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哎...”门口又传来一阵叹息。
方伟奇心一紧,往门口看去,是两个陌生的男人,他不懂他们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哎。”江宁又叹了口气,侧头看向了杜玦:“说实话,我真不忍心打破这父慈子孝的绝美画面。”
“只是,这一切是假象。”杜玦补刀。
方伟奇震惊地看着两个陌生的男人走到了他的病床前,其中一个从头到尾手插裤兜,脸上的表情很奇怪,谈不上是恐惧还是无畏,另一个五官精致得不似真人,肤色白皙,这昏暗的灯光让他看上去更显苍白。
瞬间的功夫,他怀里的方明亮双脚悬空,被这个皮肤苍白的男人扼住了脖颈。
他大喊道:“小亮!你们是谁!要对我儿子做什么!”
“儿子?”杜玦冷冷一笑,“就这个小恶魔?”
杜玦收紧了扼住它脖子的手,他指关节泛白,显然用了极大的力气。
方伟奇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他跳起来扑向了杜玦,边大喊着:“你到底是谁!别碰我儿子!”
杜玦冷声道:“看看清楚,它是不是方明亮!”
方伟奇眼睁睁地看着他儿子可爱的童颜变得狰狞无比,五官扭曲,面部呈现一种诡异的银白色。
杜玦突然放开了它,它整个向方伟奇滚来,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臂不放手,方伟奇吓得连连后退,双手胡乱地摆动着,似乎在驱赶什么恶魔。江宁注意到他手指上有一块明显的淤血,似乎是刚弄伤的。
它冰冷的手抓住了方伟奇的裤管,一路沿着往上爬去,它咧嘴露出了尖锐的獠牙边大哭着,就像个可怕的布娃娃,“爸爸,你又不要我了吗?”
“不要,你滚开,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儿子小亮在哪里?你把我儿子怎么了?”
它越哭越大声,嘴巴长大得极其夸张,几乎到了半张脸的程度,大喊着:“爸爸,你真的不要我了吗?我可以带给你好运,我可以给你钱,很多很多的钱,很多很多的运势。”
方伟奇明显地一愣,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
它顺势抱住了他的脖颈,嘴巴合拢露出了诡异的一笑:“我们可是有过契约的。”
“果然。”杜玦眯起了眼,看着方伟奇的神情冷了几分。
“所以你宁愿要钱,也不要你儿子了?”江宁内心一万个卧槽,来了气,直接把小怪物一把抓起远远地甩了出去。
杜玦:“......”
那东西被甩在了墙壁上哀嚎连连,却又立刻向江宁扑来,他黏糊糊的手攀住了江宁的臂膀,像个小哭包似的说:“你愿意做我爸爸吗?我可以看透你内心的渴望,我能满足你所有的愿望。”
江宁低头正对上了他的眼,那是种说不清楚的感觉,黑漆漆的瞳孔没有眼白,冰冷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它就这样看着江宁。江宁觉得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冰冻住了,这黑洞一样的双眼似乎在吸引他入内,让他本能地回答一声“好”。
江宁反手推开了它,喊道:“去你的,你能帮我振兴江家?”
“可以。”
“振兴江家就为了消灭你这样的怪物。”
“......”
杜玦闻言忍笑,好看的脸上划过漂亮的弧度,他伸手抓住了它,江宁还没看清,就见那玩意一圈圈地变小,它撕扯着嗓子不要命的尖叫。杜玦左手掌心里正托着那个盒子,只见它最后变成了一缕绿色的青烟吸入了盒内,杜绝拇指的指甲在食指一划,一滴献血滴入了盒中,一切归于平静。
地上缩着一个孩童的身躯,正是方明亮。
方伟奇大喊了一声,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隔壁房的林敏也惊醒了,她刚才做了一个很长很长似乎都难以醒来的噩梦,听到了动静跑到了病房。
方伟奇浑身无力,惊恐地问:“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宁皱眉:“问你自己呗,你是不是答应了这个小怪物什么,所以他和你儿子变成了一体。”
方伟奇想起了那晚,不再说话了。
“和魔鬼做契约,你胆子也够大的了。”江宁看着方伟奇带有淤血的手指,也是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不可能!我明明烧掉了那张红纸!”林敏尖叫了起来。
江宁淡淡地说:“不是所有的红纸都是封条。”这件事江宁起先也很疑惑,毕竟这小怪物和方明亮处得很愉快。
林敏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惊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小亮把红纸藏起来了...”
“是,你们做父母的应该好好反省下对自己儿子是有多不重视,搞得小孩宁愿和小怪物一起玩。”江宁看着他们就心烦,一个不关心孩子的母亲和一个财迷心窍的父亲。
“走了,再也不见。”
杜玦没走,只是看向了方伟奇,问道:“你到底从哪里请来的小鬼?”
“朋友的朋友介绍的,我之后也找过那个人,但是再也找不到了,就好像那个人从来没出现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