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满大街的找杜玦,熙攘的人群和错综复杂的街道着实费了好一番功夫。“江宁”倒也不急,他心里能估摸出杜玦跑哪里去了,只是这里大街小巷太过复杂,浪费了好多时间。
终于,“江宁”在一座青石桥下看见了斜倚栏杆正在吃糖葫芦的杜玦。
那个会抱着他双腿撒娇哭闹的孩子已经彻底长大了。
“江宁”只是好奇一个人小时候和长大后的模样怎么可以有如此惊天动地的变化,反正当年在那摇摇欲坠的庙宇里他捡走杜玦的时候,从未想过长大后的他竟有如此的美貌。
“你倒是悠闲。”“江宁”靠在了一旁的白墙上,看着桥廊下时不时飞起的落叶慢悠悠地垂落在河面,飘向了远方。
“街上人太多,总有人盯着我看,还是这里清静。”
“......”
“这座城池真不错,比我以前见过的都要大上许多。”
“呵呵,我光找你就累了个半死。”
“我有事想问你。”杜玦已经把糖葫芦吃完了,嘴里叼着签子,话音有些糊涂:“我看到他们昨天又来找你了,我想说......我能不能......”
“噗通”一记响亮的水声,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从高出摔进了河道里,紧接着是一个妇人哭天喊地的声音,旁边有不少围观的路人大叫着“一个孩子跳下去了”。
杜玦见状靠着栏杆倾身往下张望着,“江宁”在背后提点着:“不管发生什么,切记你答应我的。”
“放心,我都很多年没用过我的眼睛了。”
“江宁”正想着他今天怎会如此淡定,就看到刚才落水的孩子从河里冒出了脑袋,路人见状纷纷帮忙将他捞了出来。
孩子的母亲匆匆跑来,将他搂在怀里又是心疼又是难受的,却见他手里还抱着只浑身湿哒哒的猫,这只猫通体都是极深的黑色。
妇人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责备地骂了好几句,然后抱着孩子就离开了。这男孩趴在母亲背上,还不忘朝黑猫挥着胖嘟嘟的小手。
“原来是为了救只猫。”
“刚才路人说的是这孩子跳下去的,既然不是不小心掉下去的,那就是为了什么目的而跳到河里,原来是为了救猫,而且还是极具灵性的玄猫。”
这只湿透的玄猫看着男孩离开的背影许久,然后它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草地,晒着太阳开始梳理毛发。
“你相不相信......”“江宁”说:“也许这只玄猫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报恩给这个男孩。”
“相信。”
“回答得这么爽快?”
“你说的话我都相信。”
阳光扬扬洒洒地落满了大地,他们往宽阔的主街上走去,两边的小摊热闹非凡,杜玦在画摊前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江宁”说:“你要买画?”
杜玦指着其中一幅虎王像,若有所思地说:“这只老虎和我以前遇到的很像。”
“倒是画得活灵活现的,你要是喜欢我买下来就是。”
摊主是个年轻男人,面容清秀,身型瘦弱,他从一旁成堆的画里探出了脑袋:“公子要是喜欢的话,便宜点卖你们就成,十文钱怎么样?”
“这卖得也太便宜了。”
“这年头,生意不好做,生存难咯。”年轻男人不好意思地说:“我这画技还是可以的吧。”
“很不错,十文可太少了。”“江宁“递过去一锭银子。
“两位公子,这也太多了!实不相瞒,敝人姓沈,祖上曾高中状元,也是朝内的顶尖的画师。”
“江宁”笑着说:“我信,希望有朝一日你也能同你祖上一般有出人头地一日。”
杜玦显然对这幅画很在意,他一路上都低头在看画中的老虎。
“江宁”说:“我们住的那座山里也是有老虎的,但是轻易不管来我们这儿。”
“我没有和你说过......”杜玦突然说:“我很小的时候被村里绑着丢在山里祭祀,然后在我快饿死的时候从草丛里钻出来一只老虎。”
“老虎没把你吃了?”
“他在我周围打转了很久,我也以为我即将被吞噬入腹,可他突然咬住我衣服把我拖到了其他地方,虽然我还是没有家,但是那里挨家挨户都给过我饭吃,再然后就遇上了战乱,你就出现了......”
“看来那只老虎也怕你。”
杜玦将画卷了起来:“我不知道,我觉得它最初是要吃我的,但是不知为什么放弃了。”
“江宁”只是笑笑不说话。
他们没走几条街,又看到了树下蹲着个哭泣的年轻人,与周遭的喧哗热闹相比,这个年轻人的哭声更是格格不入。
年轻男人身穿道袍,在城郊外便有一处道观,相比是那里修行的道士。
年轻男人捂脸埋膝哭泣着,似乎感觉到跟前站着人,他突然抬起了头,看见身着黑袍,容颜绝顶的两位公子,不禁止了哭泣,略显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这位道长因何而哭泣?莫非是逮不住小妖抓不住小怪?”
“江宁”这话本就有些打趣,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小道长哭得更凶了。
杜玦摇头:“看来是你猜对了。”
小道长抽泣着说:“就我一个......连画符也不会......昨晚还被只不成形的小怪追着跑......太丢脸了......”
见他哭得十分可怜,又或许颇合眼缘,杜玦将“江宁”送他的桃木剑转赠给了小道长。
“希望此剑能助你一臂之力,道长如何称呼。”
小道长到目前为止连个像样的法器也没有,此刻拿在手里看个不停,心里欢喜得很,“姓赵。”
“赵道长,今晚小心夜路。”杜玦说。
小道长似懂非懂,忽然全懂:“两位定是高手!”
杜玦已经和“江宁”走远了,他不忘挥挥手,说道:“有时间多学些卦象占卜之术,驱凶避邪大有好处。”
“阿玦,你大有长进啊,竟看得出他今夜走夜路会摔断腿!”
“不看看我是谁教出来的?”
“你倒是大方,把我给你的都给了出去。”
“你会再给我做的。”
“不给了,没有了。”
“柳树越长越大了,就快盖住整个院子了。”
“我回去就把它拔了。”
“......”
还没等他们逛尽兴,天色已晚,找了处干净的客栈打算明日再回去。
夜晚,杜玦忽然惊醒的时候,和他同住一屋的“江宁”并不在。
要是在那深山老林里,杜玦才不会感觉惊讶,毕竟“江宁”总是神出鬼没地去很多他并不知道的地方。但是在这里,他不觉得“江宁”有理由撇下他玩失踪。
杜玦走出了客栈,今夜夜黑天高,天气凉爽,明亮浑圆的月亮高高挂在空中,四周静谧,温柔的月色淡淡地笼罩着整座城池。
杜玦正在考虑往哪里走去找江宁,突然他看见了奇怪的东西,两道黑色的人影打着惨绿的烛光走在前头,杜玦无数次看见过他们,“江宁”对他说过这是鬼差,引渡魂魄的冥府使者。
既然如此,那么在他们身后必定有个已经离世的魂魄,果不其然,在鬼差身后有个魂魄跟在后头,看身型模样只是个几岁的小孩。
这个小孩的眼睛正四处转悠着,他看到了杜玦,笑嘻嘻地朝他走来,而他跟前的两个鬼差打着灯笼走远了。
杜玦眉头皱了下,莫非鬼差引渡的魂魄并不是眼前这个小孩的。可见那小孩飘飘浮浮,绝不是正常人的模样。
小孩似乎很喜欢杜玦,围着他不停蹦跶,还对他有礼貌地打招呼。
“你叫什么名字?大晚上的怎么在这里?”
小孩被杜玦的话问倒了,抓耳挠腮半天也想不起自己叫什么名字,只说稀里糊涂地就跟着人跑到街上了。
“那你家在哪儿总知道吧?”
小孩子指着前方,说:“大哥哥,我从那里走来的,我家就在那里,里面有个好大的花圃,我送花给你呀!”
杜玦无奈地笑了笑,带着小孩往前找去,能有个好大花圃的房子并不多,很快他就找到了小孩的家,估计是城里的富贵人家,府邸相当气派,只是一靠近,杜玦就感觉到了并不寻常的气息。
那是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小孩却笑嘻嘻地表示这里就是他的家,他拉着杜玦穿入了大门,入眼便是他口中的大片花圃,杜玦无心欣赏花卉美景,这座豪华的大院沉寂在黑夜中,连一盏照明的灯笼都没有,仿佛所有房间都进入了深度的睡眠。
杜玦心里有了个怀疑,这孩子也许是将死未死,魂魄暂时分离,也许明日他的家人从睡梦中醒来见到的就是会是具冰冷的尸体。
想到此处,他看着这个年幼的孩子,难受了起来。
小孩也很难受,他发现母亲精心养护的花枯死了一盆,抱着花盆哇哇大哭。
于心不忍的杜玦在心中说了声抱歉,随即笑着对孩子说:“看,花又活了。”
那盆枯死的花不仅活了,还是最繁盛艳丽的模样,小孩破涕为笑,可最后却像阵烟似的晃荡了下就消散了。
“老身活了这把年纪,第一次见到......”
一个年老的妇人站在杜玦身后,她的衣着非常古怪,杜玦的眉头皱得越发的紧了,这妇人身上正是刚才他闻到的死人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