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商孙家,乃扬州府治下,江都第一豪门。
与其他五家盐商不同的是,孙家依靠的不是金陵甄氏,而是拜在了杭州织造孙慎行的门下。
毕竟两家都姓孙,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是一家呢。孙家前代家主,孙克旺的父亲孙柏林为了在江南站住脚,以子侄礼提着十万两白银跪在了孙慎行的脚下,这才取得了盐商的资格。
千万别小看不过五品的杭州织造,孙慎行说白了就是太上皇刘济安插在江南的暗探,妥妥的天子耳目,江南各级官吏,无不给上三分颜面。
自昭武年间至今,孙家已经从当初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商人发展成为江南六大盐商之一、扬州商会副首、江都第一豪门。
这些年孙家依靠盐商之利迅速发展,同时也给杭州织造府孙家送去了数不尽的金银。
孙慎行甚至借助孙家送去的金银,填补了自家在户部所欠的数十万两亏空,可见盐商之利,惊人的大啊!
前行的马车吱呀吱呀的响着,原本昏昏欲睡的贾琮在听完贾琏所讲之后,瞪大了眼珠。
“孙家竟然这么有钱?这最起码得有上千万两银子了!”
从贾琏这得到确认之后,小胖子立马就想到了岳丈大人昨日跟他说的话:六大盐商把持盐价,囤积居奇,害苦了千万百姓。人不吃盐,浑身无力。老百姓求的是什么?不是山珍海味,而是一口盐!
“宝二哥说的果然没错,朝廷果然处处充斥着国贼禄囊!这些人吃着老百姓的肉,喝着老百姓的血,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这才几年,孙家就有了千万家资,还供养了杭州织造……该杀!该杀!”
“国贼禄囊?”
贾琏伸手拍了拍贾琮的肩膀,笑道:“国贼禄囊多了,杀得尽吗?”
“怎么杀不尽?他日若我刀在手,定要杀尽天下国贼!”
贾琮摸着腰间的御赐雁翎刀,稚嫩的脸上满是郑重之色,倒是让贾琏纳罕不已。
他也没有再说扫兴之语,毕竟自己的弟弟年岁尚小,有些事就是贾琏自己都认为几无可能,还是给这个幼小的兄弟留下一片心中净土吧。
……
江都县临近运河,乃扬州府第二大县。
县中豪门大户不比扬州府城少多少,方才还愤愤不平的贾琮,此时的目光已经被江都城商铺小摊上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吸引住了。
“二哥,那个泥娃娃好有意思,那个小胖子竟然只穿了个红肚兜……”
“嗯?原来是磨喝乐啊,那就让人去买了。倒是与你小时候有点像,有一年夏天,你也是只穿了个五福红兜肚到处乱爬,差点掉鱼池里去……”
“啊?我怎么不记得了?”
“那会你才一岁大点,怎么会记得?当时你的奶嬷嬷不上心,还是我把你从泥水里捞出来的!”
“还是二哥疼我……”
“唉,我只是见不到自己兄弟被下人欺辱……”
一时间兄弟俩都陷入了回忆当中,过去这些年,两人都曾有过委屈、不甘、迷惘。
将来,他们之间也许会有小小的纷争,但过往的经历已经让两人明白了一个道理,兄弟就是兄弟,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
吁!
嘎吱,马车停了下来,出了马车的贾琏将小胖子从车上提溜下来,站在孙家大门前面。
“呵,盐商果然豪奢,这门口的石狮子都快赶上咱们家的了!”
孙克旺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不会在明面上干愚蠢的事。
虽说对贾、林两家的算计深恨不已,可依旧是恭维着前来找自家麻烦的贾琏二人。
自被迎入孙家,贾琏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冷冷打量着孙家雅致却不失奢华的前厅。
反而是贾琮,坐下后就叫嚣要把孙家四姑娘抢回家去,给自家二哥当小妾。
孙克旺压制着心中的怒火,躬身向贾琏求饶:“琏二爷,小人说句实话,这杨汝仪的事儿,小人是真不知道。小女也是被杨家小子欺骗,这才差点酿成大祸。您大人有大量,就绕过小女一回吧。但凡孙家能做到的,您尽管说,小人一定竭尽全力的去办!”
贾琏吹了吹手上茶盏中的茶沫儿,冷笑一声:“嗯?你以为爷是什么人?你这是在说,爷在欺负你们孙家不成?”
“小人不敢。”
“哦?是不敢?那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孙克旺连忙躬身拜下,哀求道:“小人真没有这么想,一切都是小女之错,孙家愿意接受惩罚,求琏二爷看在小人只有这么一个嫡女的份上,饶过小女一回吧!”
害人名节,贾、林两家就是把孙子清杖毙,朝中的那些官老爷也不会给自家做主。林家没有亲自出手,只是借着贾琏纳妾的名义来逼迫自家主动接受惩罚,已经算是仁慈了。
孙克旺也知道林如海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可他不敢做这个出头鸟。六大盐商之一的孙家在江南这些大族中,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实力。
一着不慎,孙家就会被杭州制造府抛弃,被其他家族吃干抹净,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求得贾、林两家的原谅,以换取好不容易老来女的性命……
没错,在孙克旺看来,自家女儿去了荣国府,绝对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公侯府邸,死一个妾室如同死了一只蚂蚁,根本不会有半点波澜。
哐啷!
俯身长拜的孙克旺闻声看去,只见贾琏依旧悠悠然欣赏着前厅中的摆件,贾琮却将腰间的雁翎刀抵在地上,盯着自己的眼睛。
“孙克旺,知道杨思琦用了多少银子买命吗?”
机簧咔哒响了一下,雁翎刀的刀刃弹出一截,寒光威慑,孙克旺双眼微缩,汗毛竖起。
他连忙低下头来掩饰自己的恐惧与不甘,咬牙回道:“小人不知,还请琮三爷解惑。”
“白银一百五十万两,买他自己与杨家子活命!”
贾琮的话音刚落,只见孙克旺立马跪在了地上:“小人也愿出一百五十万两,求琏二爷、琮三爷宽恕小女之罪!”
这时贾琏微微一笑,冷冷说道:“不够!”
“啊?琏二爷,这是小人如今能筹集到的最大限度了!”
孙克旺倒是没说假话,盐商豪奢的确是真的,但现银不会有太多,银钱几乎都砸进了盐引之中。
可贾琏今日来可不是施舍仁慈的,他的目的就是利用这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尽最大的努力削弱孙家,给林如海接下来的谋划扫清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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