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做了三个小菜，顾家宁坐在圆桌前享受着自己少有的美好时光。没多久，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她从窗口看了一眼，确定不是刘长生后，才拉开了门。夜色中，杨六莲手里提着一捆被褥，布满黄褐斑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家宁，在吃饭呢？”

她侧开身，让杨六莲走了进来。“有什么事吗？”

这次，她连娘也不叫了。杨六莲转着脑袋，十分意外地看着竹屋里的摆设，实在没有想到，顾家宁净身出户之后居然会过得这么好？看着竹屋内什么都有的境况，她应该是过得不错。亏得杨六莲还不顾张春花的反对，带了顾家宁以往的被褥来，怕她受冻。瞅着最里面那宽敞干净的床榻，杨六莲把手中的被褥放在了一旁，“家宁啊，我知道你心里对我们还有怨气，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啊。”

杨六莲说。顾家宁不禁笑出声来，“我们是一家人？”

杨六莲避开她的眼神，四处打探着，“你看你现在过得不也挺好的吗？前几日我听隔壁院子的毛英子说了，你现下已经是村里的大红人了。”

她放下手中的木碗，双手抱臂道：“直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杨六莲见马虎-眼打不上了，这才不得不正眼对上她，但才一眼，她低叫一声，“家宁啊，你，你这脸怎么变了？”

顾家宁闻言，微皱起眉头，自她从顾家搬出来的那一刻起，她对顾家，就已经没有感情了。“你这，才几日没见，怎么好像变了一个样？”

杨六莲上前来想要摸她的脸，却被她扭头躲开。看着面前这张圆润而陌生的脸，杨六莲不禁怀疑地揉了揉眼。确认没有看错后，杨六莲一脸吃惊地拉起她的手，“家宁啊，你这是吃了什么药吗？”

顾家宁冷冷地推开她。杨六莲热脸贴了冷屁股，脸上的笑意也有些撑不住了，“家宁啊，我这次来，就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我过得很好。”

“是，我看到了，看到你过得这样好，我和你爹也就放心了。”

杨六莲继续道：“只是今年的科考提前了一些，你大哥下个月就要动身进京了.......”顾家宁听到这里，总算是听明白了杨六莲的来意。她双眸明亮的看向杨六莲，神情坦荡又真挚，“我没钱。”

“你.......”杨六莲张着嘴，木讷地看着她。她既没有想到顾家宁会猜出她要说的话，也没有想到她会直言没钱。杨六莲心中自是不信，她怎会没钱？这几日来来往往的病人，村中谁人不知？虽然她看病的诊金收的没有张村医那里高，可怎么说也是钱啊？她居然就这么直落落的说自己没钱？这是在骗谁？一时之间，杨六莲心中冒处无数句问话，她将脸一板，来时的客套与笑意都在顾家宁那三个字的回答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家宁啊，你别忘了，是谁将你养到这么大的。”

杨六莲这是在提醒她。真面目总算是露出来了吗？若不是因为前些日子顾长富的腿被人给打伤了，杨六莲是不可能对她这么客气的，眼下顾长富的腿也应该好了，她自然没必要再伪装下去。记忆中的杨六莲，只有在外人和顾长富面前，才会表现出一副和气慈祥的模样，但私底下，她对顾家宁又何尝不是想打想骂，随意使唤呢？顾家宁本以为杨六莲是知道她脑子好了，便不敢再使坏了，谁知这一切只是一种试探，试探她是否还和以前一样好拿捏。她慢慢一笑，在床榻上坐下，“你放心，你对我做过的每一件事，说过的每一句话，我到死都不会忘记。”

杨六莲的脸彻底沉了下去，她眼睛一瞟，看到桌上的陶罐，一把抓起重重地砸了下去。碎片飞得满地都是，杨六莲捡起一块碎片对准自己的脖颈一划，大喊道：“救命啊！”

这猝不及防的变故简直让顾家宁叹为观止！谁知，下一刻她的门“砰”地被人从外踢开，一道红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飞了进来。“是你！”

顾家宁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怎么回事？”

白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他这刚准备在树上打个盹，转眼就听到了屋子里的喊叫声，吓得他直破门而入。顾家宁认得他，虽然此人脸上戴着人皮面具，看上去相貌普通，但他这一身红艳似火的衣衫，她是绝不会认错的。他就是顾家宁在镇上“济世堂”遇到的红衣男子。只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是谁？你......”杨六莲瞪大眼，后脖子挨了一记手刀，身子也软绵绵地倒了下去。白介翻了个白眼，“真是聒噪！”

顾家宁看着他悠哉入座，心中忍下无数疑问，蹲身将地上的碎片拾掇起来。白介一眼扫到桌上未吃完的饭菜，凑近闻了闻，“你这日子过得倒也不错，就是苦了我师傅日日夜夜挂念。”

“你师傅是谁？”

顾家宁埋头问。白介笑道：“啧啧，我还以为你会先问我是谁呢？”

他拿起桌上洗净摆放在盘中的野果子，“咔擦”咬了一口。顾家宁收拾干净了，站起身来，端起一旁未吃完的碗，夹了一筷子菜。白介一怔，“你这小女娃倒是有趣。”

“还有饭吗？我也还没吃呢。”

白介吧唧两下嘴道。“没了。”

她坐在他身侧，自顾自地吃起饭来。白介不信，方才他在树上可是看到这小女娃在厨房里好一阵忙活，他径直走进她的厨房，自己挖了满满一碗饭，坐下就吃。顾家宁看他熟门熟路的样子，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很快地，两人将桌上的三个菜一扫而光，白介掏出衣襟里的锦帕擦了擦嘴，一脸认真的赞叹道：“想不到你这小娃娃手艺这么好，以后晚饭多做点，我来陪你吃饭。”

顾家宁此刻也想学他翻个白眼，他自己嘴馋就得了，还偏要说什么来陪她吃饭？“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每日守在我的屋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