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抬头看看近在咫尺的夜阙君。
月光露水的气息就徒然充斥了整个房间,冷淡又清冽,就像那家伙本身给人的感觉,该怎么说呢,就好比一滴墨汁滑落清水,从触碰到水面的界线到在水中徒然鱼龙化腾,风生水起的感觉……虽然表面上纹丝不动,但内在早已阅遍千山万水,还能作着一副淡然处之的安然神色。
这要赵远信说起来,八成得来句,雷霆起于侧而不惊,泰山崩于前而不动。
蓝小玉喜欢管这种样子叫做,寡淡的禁欲系,将三分凉薄配着温山软水的疏影月斜,你以为他好欺负的很,孰料背地里能一肢一节的打得你寸步难行,也不知道这家伙是真的还是装的。
可她也没别的爱好,就是偶尔喜欢撩撩禁欲系嘛。
蓝小玉多动的戳了戳他的衣襟,想起自己的背包里还有那一抹金丝银线的袖襟,突然莫名觉得很安心,好像和这个家伙经历了许多别人不曾共有的经历,那种只属于对方和彼此的感觉。
这感觉还挺棒。
“夫人睡不着?”头顶上的声音淡淡然的开口。
“吓?”蓝小玉被他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怎么就那么点动静就能把他弄醒?“这就睡这就睡。”她赶紧把脸蒙起来,却只觉得这气息扰得人更难以入眠——当然,蓝小玉绝对不会料到,自己想补眠的第二天会被这种方式叫早起床。
她是被铜锤柱地的声音给吵醒的,鸟嘴一大清早,她必须要重申一下,这个“一大清早”由鸟嘴的话来说,叫做“五更天”。
五更你妹啊!蓝小玉睁着只能张开一条缝的眼睛翻着手机发现才早上四点半的时候,她已经有一种手撕鬼差的心情了。
当然她也没忘记回头看一眼那尊鬼神,要死,也不知道夜阙君何时已经不见了。
“冥君已经回冥府处理要事了,”鸟嘴站的直挺挺,“让我们照顾您,冥后打算何时起早?”他瞥瞥蓝小玉,老实说“冥后”那两个字眼说的是心不甘情不愿。
“起你妹……”蓝小玉倒头就睡,直接把枕头堵着脑袋,因为那老妈子还在絮絮叨叨的。
冥后是什么时候和冥君认识的?
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这两个月来都发生了什么?
冥后是哪里人士、家住何处、家中何人?
“人口普查?”蓝小玉顶着熊猫眼没好气地瞪着鱼鳃,怎么跟那个小警察一个样儿,连早饭都不让她安心的吃。
鱼鳃摊手表示自己很无辜:“鸟嘴对冥君周围的一切都非打探清楚不可。”更何况身为冥司之主的夜阙君突然凭空多出了一位夫人,冥府根本对此一无所知——这简直……有点像——
鱼鳃想了想,觉得这话着实说不出口,这就像他家冥君在人间找了个不能宣之于口的小情人。
一个特地言明了身份名分的小情人,可就有点不正常了。
鱼鳃舔了舔唇,选谁不好呢,非要选个专跟他们对着干的臭道士?
“冥后?冥后?”鸟嘴的嘴从早上就没停下来过。
“咱能……换个叫法吗?”蓝小玉听得一身鸡皮疙瘩,这都什么称呼,人还没死呢,这阴间的职位都好像给定好了,怎么听起来,这跟古代叫皇后娘娘似的,但是蓝小玉这货,哪里像个能母仪天下的主,还得容得下三宫六院似的。“你们看我像个当冥后的料么?”
“不像。”那两尊异口同声摇摇头。
“……”蓝小玉抽抽眼角,同仇敌忾啊,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但是冥君说您是,那您就是。”鸟嘴叽叽歪歪的跟上。
“你家冥君让你去跳刀山火海的,你是不是也跳啊?”蓝小玉咬牙切齿的。
“当然!”鸟嘴信誓旦旦的,一副我为冥君扑汤蹈火在所不惜。
“反正咱已经死了呀。”鱼鳃挠挠脑袋。
“有道理。”鸟嘴跟鱼鳃来了个five的击掌。
蓝小玉觉得耳朵边有苍蝇,不是一只,而是一群,嗡嗡嗡嗡,于是她一脚一个把这两个家伙给送出了大门。
所以再等倒夜阙君进门的时候,蓝小玉已经在无聊的拿手机打消消乐,她早就尝试过出门宣告无效,门外那两尊阴帅一直守着大门,美曰其名是,冥后身体抱恙,冥君有令在先,绝对不能让她出门半步。
这简直和囚禁差不多吧。
虽然知道夜阙君是好意,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蓝小玉并不太清楚,总是夜阙君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信什么,既没有质疑的必要也没有怀疑的可能。
这家伙倘若要害自己,什么时候都能下手,而他救自己,是不是虚情假意,蓝小玉还能分辨,甚至在状况不明时,和夜阙君在一起,比她独处,更为安全。
所以,似乎根本没理由去怪责一个试图对你好的家伙。
蓝小玉头也没抬:“想把我当小鸟养,你可得有个令我称心如意的笼子。”她懒洋洋地,把小埋怨说得娇俏极了。
夜阙君轻轻倚上桌子,他当然听得出蓝小玉的言下之意:“金屋藏娇听起来不错,”他话音未落,窗户“呯”的就像被强风吹开般,外头的阳光瞬间就洒满了一地,那家伙反是微微笑,“夫人不应该这么急着离开我身边。”
蓝小玉的手一抖就按错了键:“哪敢哪敢,我可是巴不得整天和你糊在一起。”蓝小玉大咧咧的,每次夜阙君在,她都能化险为夷,这家伙一定是个贵人,大贵人!
这一点她可从来没有否认过,更何况外头的那几尊听的都是这家伙的命令,她蓝小玉不管名字还是名头可都没“夜阙君”好使。
“没想到夫人这么心急火燎,不如考虑一下何时与为夫正式拜个堂?”
蓝小玉的手“咯噔”一下就按到了屏幕右上角的“x”,一抬眼就落进夜阙君满是调笑意味的眼眸中,这家伙啊,总拿婚姻大事来开玩笑。
“别说正式,咱俩可是连‘假式’都没有。”蓝小玉嚷嚷着,喜欢归喜欢,暧昧归暧昧,但是谈到冥婚……蓝小玉一个哆嗦,他们既没有父母之命,也没有媒妁之言,虽然说现在是提倡婚姻恋爱自由,但是……他俩除了互相捅刀互相调戏外,似乎真的没有任何表明心意的时刻。
你看,就像这样互相对望着,你看到的欢欣是否在对方眼中也同样存在,唤的再亲密,动作再暧昧,似乎都不过是一种调侃对方的意味。
诚然,她发现自己对夜阙君的期待并不是假的,所以她狠狠叹了口气,然后这口气就变成了倒抽。
倒抽一口气。
无他,就因为她看到了夜阙君手边的那碗药。
那碗药的苦头她可是尝过了。
“喂,你该不是鱼鳃请来的救兵吧。”她直觉是鱼鳃应付不了自己,才让夜阙君来摆平。
“救兵?”夜阙君不明所以。
“他让我喝这东西可费了不少功夫。”蓝小玉想了想就觉得腰酸背痛,但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喝下去后的任何一个细微末节的感受,包括吐出来的那口血渍,“……我不喝。”她泯泯唇,这鬼东西比鱼腥草配白花蛇草水还难喝好嘛!
甚至根本没人告诉过她,是什么,治什么。
“他真是有够粗鲁的。”蓝小玉现在还记忆犹新,所以抱怨不断。
“我可以选择温柔一点的方式。”夜阙君的眉目轻佻的时候,蓝小玉就觉得,有诈!诈还不小!
她下意识就要抓起手边的枕头正当防卫,下一秒就只剩下了尖叫,刚有行动的手已经被夜阙君按住,整个身体就被勾了回来,一揽腰身两个家伙就顺势跌在床上,看起来制住蓝小玉并没有花什么力气,夜阙君单手扣住她的手腕压过头顶:“你应该听我的话,蓝小玉。”他像在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小孩,所以选择简单又迅捷的方法,仰头自己灌了一口,眉目清浅地就压了下来,覆在她唇上挑开齿关就强行将那口药渡了过去。
我靠,这行动派也太直接了,给她一点逃跑,哦不,适应的时间啊!
蓝小玉甚至都还没感觉到那温凉的触觉是不是他唇角绽开的笑意,就只觉得那股液体伴随着露水的寒凉顺着嗓间喉管直冲下去,瞬间沿着血液经络游走到了全身,仿佛与血液融为一体。
有一种刹那间的感受,灌下的药水像有了生命般在身体里横冲直撞钻入各种经脉,她的眼角一紧,指尖有些无法控制的抽动,这感觉转瞬即逝,甚至让人以为那只是个瞬间的错觉。
“呕……”蓝小玉还是支撑不住的推开夜阙君就趴在床沿作呕,反胃得觉得苦胆水都在往上涌,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这么难受?”夜阙君皱了皱眉,不甚理解这感觉。
站着说话不腰疼啊!蓝小玉这会生理眼泪都给呕得挤出来了,上一回逼成这样还是她替赵远信一次生意上的挡酒席,硬生生两瓶红酒下肚,回了老窝吐得不省人事,要她的说法,那感觉就像是整个胃都翻腾了出来。
好不容易能喘着稍有平稳的气息,因它紊乱又没有规律,如果自己闭上眼大概会一头载倒在地上吧,蓝小玉的手攥紧了床沿,才略微回转过的神色和思维就突然被定格在不知何时挨靠得极近的夜阙君身上。
近在咫尺。
他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的眼睛,没有任何复杂神色的干净琉烬,连要表达的意思都清清楚楚,毫不掺杂。
他低下头,唇角带着刻意的故弄玄虚般的擦过蓝小玉还在发颤的唇角,寡淡的在瞬间停留于那上方须臾。
如果说刚才夜阙君的行为只是为了让她喝下那口药,那么这个类似于亲吻的行为显然不是,更像是带着试探的某种寻味,不是她的,而是他自己。
他仿佛在试图找出,这次亲近的理由缘由,所以如同蝴蝶一样,轻触而过不留痕迹。
于是蓝小玉吓坏了,她觉得自己僵硬的程度大概跟具尸体没什么差别。
然后她就看到夜阙君眼角眉梢都漾着得逞的取笑。
“你简直是个混账!”她要给这个定义加注,这根本是赤裸裸的欺骗少女心的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