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我们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走进解剖室,船上白大褂,带上手套、口罩、帽子,然后,解剖我们想要解剖的人。
第一具解剖的是作家,用老鬼的话就是,因为他最新鲜。
他整个光溜溜的躺在解剖台上,头发已经剃光了,可见身上、脸上大小、深浅不等的伤痕,可是,很明显的都是旧伤,很有可能,就是那天在巷子里给打的。
老鬼右手拿着手术刀,左手拿着止血钳,看着我,问道。
“要切哪里?”
“判爷,帮忙,将尸体扳过来。”
我也不多说,直接动手,将他翻过来,背对着我们。
然后,在他的后颈,发际线正中位置飞,放了一个拇指,正常人,一个拇指的宽度就是人体的一寸,这个是中医风府的定位。
“切这里……”
我想要验证的东西,很快就能出现了,心里居然还有些小紧张。
老鬼不明所以,眼角偷偷瞟了我一眼,然后,低下头开始工作。
他切得很精细,范围也很小,手术刀笔直下去,然后,倾斜四十五度,往后一带,皮肤一瞬间被切开,向两边翻了开去,所幸,没有血花四溅的场面。
动作一气合呵斥,行云流水。
老鬼做的切口,都是菱形的,而一般人解剖,都会做成椭圆形,因为椭圆形愈合起来,比较美观。
从这点上,就能区分,一个法医,他到底是从一而终的,还是半路出家。
从一而终的法医,解剖的从来只有尸体,所以,他们的切口都是菱形,这样比较方便。
但是,那些半路出家的,他们之前很多都是临床医生,所以,伤口愈合就必须讲求美观,久而久之,就会形成两种截然不同的手法。
这一点,是很久之前,老鬼告诉我的。
他让我记住,要是有一天我怀疑他是不是本人,从手法上可以简单的分辨。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些,但还是老实的记住了。
我特么的就是个处女座。
切开皮肤,老鬼放下手术刀,开始用血管钳分离里层的肌肉跟脂肪,一路分离下去,越来越多的红红黄黄的线条一类的东西出现。
血管跟神经开始慢慢的暴露出来,老鬼估计不知道我想找什么,所以只是一路的往下,而且,一路下来,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玩意。
一直分离下去,最后露出一个孔。
枕骨大孔,里面就是脑组织一类的了。
老鬼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我,很严肃的说道。
“如果还要继续的话,就得开颅了。”
然后,我就看到他转身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电钻一样的东西。
就在那一瞬间,我清晰的听到旁边的判爷,“咕咚”的咽唾沫声。
顿时就忍不住幸灾乐祸的心。
那个向来自诩英雄豪杰,时常把流血不流泪挂在嘴边的判爷,也有害怕的一天。
不要说我损,我此刻的心情真是前所未有的爽。
“气动开颅钻,开颅打孔用的,确定要开吗?”
老鬼一脸平静的拿着那个电钻,又一脸平静的看着我,好像开个颅对他来说,就跟吃一碟花生米似的。
“有没有可能,在不开颅的情况下,确定他的延髓有没有受损?”
老鬼看着我,眼珠往右上转动一下,然后,很认真的摇了摇头。
我一咬牙。
“好吧,那就开吧。”
话音一落,忽然,“突突突突……”的好强一阵电钻声响起,然后,就是“嘶嘶嘶”的电钻钻骨头的声音,老鬼一电钻下去,顿时眼前一片白花花的。
特么的,这是骨头碎片啊。
我头皮一紧,赶紧有人在我背后用电钻钻我一样。
这一刻我脑海中莫名的飘过一副画面,在一个静谧的夜里,我侧睡在床上,忽然,门口一个人,拿着电钻,出现在我的后脑勺上,嘴角,还微微的上翘……
就在这瞬间,我忽然给自己起了个誓,日后我就是得罪如来佛,也绝对不能得罪老鬼……
两分钟之后,一个敞开的后脑勺,里面胜着一大碗豆腐花,搅合成核桃撞,呈现在我们面前。
这种感觉,就好像我们去喝糖水,然后老板给我们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花,还笑呵呵的招呼一声。
“帅哥,刚出炉的,趁热喝……”
老鬼终于放下电钻,似乎还松了口气。
可是,费了半天功夫,我们并没有在里面看到任何多余的东西,自然不会有我想要的东西。
“延髓之正常的,没有任何损伤的痕迹,还要继续吗?”
老鬼问我。
判爷终于撂担子不干了。
“他娘的,脑袋都被你们撬开了,还怎么继续,难不成还要将他的脑浆一勺一勺的挖出来,当晚餐?你们这样糟蹋人家,你问过他妈吗?”
“呃……”
我很不合时宜的打了个饱嗝。
真的,我只是觉得有点恶心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下一个……”
我在他们两个嫌弃的眼光中,镇定自若的摆了摆手,终于有了判爷不要脸功力的三成。
下一个是王毅,老鬼几乎是如法炮制的,有了前面一个垫垫底,我们已然镇定得多了。
老鬼在收到延髓为最终目的之后,更是不再客气,直接一步到底,时间硬生生的被他缩短了一半。
“阎王……”
老鬼忽然停下手中的所有动作,将手伸到我的眼前。
“嗯,很白……”
我以为他是要我夸他。
“戴着手套,能不白吗?脑袋……”
判爷白我一眼,毫不客气的骂我一句。
事实上,他骂人就没有客气过。
“不是,你看这个是什么?”
老鬼显然发现我们没有看到他手上的东西,于是将他放在掌心里,再次凑过来。
我跟判爷凑上去,只见他手心里安安静静的躺着一根针一样的东西。
“针?”
判爷一脸懵逼,然后推了我一把。
“你往他脑袋里塞针了?”
如果是你,我就塞。
我拿起来,仔细观察了一会,又用手轻轻的拨弄一下,有点软,所以说,不是一般缝衣服的针。
“针灸针。”
“针就是针,还有旧针新针,你怎么看出来他是新的旧的?”
判爷很明显没有领会我意思,还准备伸手过来拿,结果,被我一巴掌给拍回去了。
“开颅,我要看看他的延髓是否有损伤。”
我话音刚落,老鬼已然开始行动,很快,在他娴熟的技术下,我再次看到了一个完整的大脑。
延髓之下看见不明显的水肿,渗血,还有一两个神经的损伤。
可是,具体的还是要交给我们的老鬼大法医来解答。
“如果损伤了延髓,会出现类似于麻醉的状态吗?”
老鬼估计看我盯着他看,于是便开口解释,道。
“延髓作为人体机能的重要调节器官之一,里面包含了各种神经跟血管,其中就包括疑核,也就是运动神经核,是人体处理感觉和运动的重要器官之一,一旦因为外力损伤这个部位,就有可能导致延髓麻痹,出现瘫痪性症状。”
老鬼并没有给我们解释何为瘫痪性症状,或许,他以为我们都懂。
也就说,王毅临死之前,出现过瘫痪性症状,这或许就是他被人活活勒死,却无动于衷的原因。
可是,始终面带微笑,又是什么原因呢?
瘫痪性症状,应该是很痛苦的,他们怎么还笑得出来?
“老鬼,你记得我们当时在十一楼闻到的奇怪香气吗?”
那种味道很古怪,会让人有种莫名的欣喜之感。
我问老鬼,可是,老鬼显然不记得了,冲着我摇头。
好吧,或许是当时压力太大,记错了吧。
从王毅身上得到答案之后,我们继续解剖女死者的遗体,很可惜,这次我们却没有在里面找到断针,但是,开颅之后,延髓还是清楚得见到,有充血水肿的现象。
也就说,虽然凶手没有留下断针,但是,我们仍然可以确定,她的延髓曾经受损过。
这个证据的出现,完全就是为了告诉我,王毅跟女死者的案子,与现在的作家相比,看着虽然相像,但是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杀人手法。
如此更加印证了我当时的想法,这起案件,完全是模仿杀人,旨在将所有的矛头,全部推向阿勇。
这或许也就是,阿勇临走还要提点我中医针灸这本书的原因吧。
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岂不是代表,阿勇很明确的知道,有人要陷害他?
换而言之,也就是他不仅知道这个人是谁,还知道作家会在什么时候死。
一切弄清楚之后,我们再一次来到审讯室,面对着仍旧一脸温和的阿勇,他或许已经知道,自己被人摆到台面上了,可是,他还是一副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闲适。
判爷这次出奇的没有发怒,少有的心平气和,将我们目前手上的所有证据,一一的展示给阿勇看。
整个过程很平淡,平淡得,就好像老鬼嘴里的杨屠夫,如何一边解剖,一边跟他们讲解死者身前所受的痛苦。
阿勇只是静静的听着,全程没有搭话,判爷显然也没有问他,只是一个人在独角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