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说的话已经够多了,时间也耽搁了不少,顾舟没有再往前一步。他琢磨着该走了。
临走之前,顾舟看着丁嘉萝淡淡开口:“如果你想明白了需要找我,记得拿着这根簪子进宫就好。”
说完后,顾舟最后再看了丁嘉萝一眼,转身离开。
虽然走的潇洒,但他恶狠狠的想,如果后面还是发生了她跟什么男子私会的事情,他还是会想方设法来阻止的!
顾舟离开之后,禅房的门也打开了,两个小沙弥探头探脑的往里看。
丁嘉萝感觉全身都没了力气,她将紫宝石簪子放进长盒子里装起来,挪动脚步往外走。
外面已经雨停了。地面还是有些泥泞,小沙弥连忙给她拿了一把伞。
油纸伞刚到手,禅房院门处,杜王妃就带着人小跑了进来,杜王妃火急火燎的,看到丁嘉萝才松了口气,埋怨道:“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害的母妃担心死了。”
路家回程的马车上,路夫人张氏看着自己的儿子路肖也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怒道:“王妃还在寺里呢,嘉萝郡主呢?你这么急的要回去,也太失礼了。”
“娘。”路肖苦笑说道:“今日我去见嘉萝郡主时,碰见了二皇子殿下。”
“什么?!”张氏一惊,随即看着自己的儿子担心起来:“二皇子没把你怎么样吧?这……他怎么会知道你今天去见嘉萝郡主的事情?是不是哪里透露了风声……”
张氏一连串的问题,路肖无法回答。
等张氏平静下来后,路肖才说:“娘,今日我看二皇子对嘉萝郡主,是势在必得。我们……怕是白忙活一场。”
张氏想了想,却是有不同的意见:“二皇子固然想娶嘉萝郡主,可那也要丁家同意呀。儿子,这对我们家来说是难得的机会,如果能娶嘉萝郡主,等将来大皇子成为太子继位,你可就也是……”
张氏伸出右手食指,朝着天上的方向指了指。
路肖自然知道。这也是他愿意冒着风险跟丁家结亲的原因。
可是如今看来……
路肖苦笑说道:“娘,你仔细想想,如今我跟嘉萝郡主才头一回接触,消息瞒的这般紧,二皇子就闻讯赶来了。不是我家出了问题,就是他们丁家出了问题。二皇子既然知道,能放任这件事情不管?”
张氏还是犹豫道:“可是……你父亲要投靠大皇子,我们迟早是要跟二皇子结仇的。”
“那是后话。”路肖断定道:“如果大皇子真的能继位,我们目前所做的一切自然是正确的。可万一……这先不提,二皇子如今既然已经赶来了,能不知道丁家的打算?如果我们家现在就跟二皇子对上,娘,我们有几成胜算?”
张氏脸色微变。
路肖继续说道:“一成都没有。二皇子有虞皇后,虞皇后不是当年的虞妃,虽然虞家式微,但近年来,陛下对虞皇后愈发宠爱。大皇子虽然根基稳固,但难免……这也不提,主要是二皇子,他如果要捏我们家的错处,那实在是太容易了。”
张氏想了想,终是咬牙道:“行,我们回去跟你爹商量一下。这亲事就先算了,我们就当今日没有来过这慈恩寺。”
路肖松了口气,连忙点头:“正该如此。”
丁家回程的马车上,丁嘉萝一言不发,想着今日顾舟说过的话。
杜王妃看女儿神色不好,也就没有多言。
谁知刚回到丁家,管家就迎了上来:“王妃,郡主,老夫人有请。”
杜王妃脸色微变,担忧的看了一眼嘉萝。丁嘉萝回过神来,朝着杜王妃安抚的笑了笑。
还是上次那间正殿。
这次坐在里面的人不仅有丁老夫人,王夫人和李夫人,还有丁嘉萝的二叔和三叔。
一回来就面对这么多人不怀好意的打量,丁嘉萝面容从容的走进去。
丁老夫人没有看丁嘉萝,而是看着杜王妃,仿佛在看一个仇人,阴寒的声音一字一句说道:“杜氏,你贵为王妃,我本以为你很识大体,懂的我们丁家的局势,不会乱来。没想到你居然私自带着嘉萝出去,还给她私自相看,那路家是什么人家,也配得上我们丁家?”
只一句话,就说明丁家人已经知道了丁嘉萝今日去慈恩寺跟路肖相见的事情。
杜王妃脸色惨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丁嘉萝知道自己母妃在面对丁老夫人的时候向来气弱,但是她不怕。
她抬起头来,解释说道:“祖母,今日的事情是我让母妃做的,祖母有气的话,大可以冲着我来。”
丁老夫人看着丁嘉萝,忽地痛心疾首道:“嘉萝,你还小,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弯折?现如今虞皇后有意撮合你跟二殿下,路家明知道,却在这时候找上门来,能安的是什么好心?无非就是投机取巧之徒罢了。你贵为郡主,将来贵不可言,可不能被他们骗了。”
丁嘉萝听着这话,却有些好笑。
她神色从容的说道:“祖母说的是,路家或许是这么想。但孙女不明白祖母说的贵不可言指的是什么,祖母既不想让我嫁给二皇子,莫非想让我嫁给大皇子?可大皇子已经娶妻了。”
一句话将事情挑明。
大殿里一下子都能听见呼吸的声音。
丁嘉萝的二叔丁凤华突然出声,看着丁嘉萝和蔼的问:“嘉萝,你不是向来喜欢你大表兄的吗?”
大皇子顾墨,正是丁嘉萝的大表兄。
“二叔慎言。”丁嘉萝面无表情道:“那都是小时候的胡言乱语罢了,况且我与大皇子近年来见的少,他娶妻后,我就更应该避嫌了。”
丁凤眠的妻子王氏蓦地走出来,亲热的拉起丁嘉萝的手,温言温语道:“嘉萝,大皇子天潢贵胄,你想啊,你如果嫁给他,哪怕不是正妃,将来等大皇子继位后,以你的身份,至少也是一个贵妃。如果能诞下皇子,将来有我们丁家支持,还怕不……”
丁嘉萝打断她的话,抽出了自己的手,直视着丁老夫人:“这是你们的意思,还是大皇子的意思?”
这一刻,丁嘉萝突然有些明白顾舟的那句话……‘而在于当今陛下’的深层意思,眼前的丁家人让她觉得汗毛倒竖,王夫人这句未说完的话跟想一直把持朝政有什么区别?如果当今陛下知道他们这些想法……
丁老夫人没有开口,王氏被落下面子,嘟囔一句:“我们跟大皇子不就是一个意思?”
丁嘉萝抿紧了唇,抬头看着丁老夫人,缓缓开口:“祖母,大皇子对我们丁家向来信赖。想来我只要不嫁给二皇子,就不会影响我们家跟大皇子的关系。我知道你们想跟皇室更紧密的联系起来,但我真的对大皇子无意。祖母,麻烦您跟大皇子商议一下,我愿意外嫁,替他巩固拓展旁的势力,问大皇子意下如何。”
丁老夫人看着丁嘉萝,拧紧了眉:“你确定?”
丁嘉萝郑重点头:“确定。”
心里反复的想起顾舟今日说过的话,丁嘉萝其实不敢置信。但她想,他让她试,那她就试一试好了。也是她目前所求,如果到了最后真如他所言,她也会认命。
深夜,丁嘉萝躺在床上反反复复的睡不着。
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做起梦来。
梦里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天气,细雨像丝线一样打在脸上,冰冰凉凉的。她原本站在檐下用手掌接着雨丝,忽地又被人抱起来。
她双脚失了重心,却并不觉得害怕。
抱着她的那个人在雨中奔跑,丁嘉萝抬头看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流利的下颌线。然后他低头,朝着她笑了一下。
梦境有种缠绵悱恻的错觉,她的心像是一株含苞待放的花朵,迎着连绵的春雨,正在一瓣一瓣舒展着枝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