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嘉萝第一时间并没有听明白,露出了迷惑的神色。
很快,她的神色似乎反应了过来,但还是不明白:“为什么?”
顾舟没有看她,苦笑说道:“是一种只能对女子用的毒,毒性不会发作致死,但会潜伏在你的身体里。对你的……生育有极大的破坏,它会让你这辈子都怀不了孩子。”
顾舟说完之后,丁嘉萝的脸色一点点的惨白如雪。
这是什么意思,她终于明白了。
丁嘉萝的身体轻微的颤抖着,不敢置信惠帝竟然会给她下这种毒。
如果不想让她生下皇家的子嗣,又为什么要给她赐婚,让她嫁给二皇子?
关键是,这毒是下在合衾酒之中的。
正常情况下她一定会喝下去的,如果不是顾舟提前提醒……
后宫中的女人,如果没有孩子将来会是个什么下场……
“我本来想找机会把那杯酒替换掉。但酒是元齐亲自送过来的,时间太短,我的人来不及替换。”
顾舟轻声说着,有着淡淡的懊恼:“所以就只能临时提醒你,幸好你没喝下去。”
看到丁嘉萝的身体还在发抖,顾舟靠近了一些,伸手将她拥抱入怀,低喃:“你放心,以后我保护你。”
丁嘉萝呜咽一声,差点哭出来。
但她很快就稳定了情绪,抬起头看着顾舟,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良久,顾舟看到她消化的差不多了,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你早点休息吧,我去打个地铺。”
说着顾舟就站起来,喜床上的被子非常多,他抽了其中一条铺在了床下。
丁嘉萝看他这样的动作,咬着唇:“殿下……”
顾舟又抽了一条被子当做盖的,他往地铺上一坐,看着丁嘉萝,解释道:“我们现在不能有孩子,暂时先分床睡。”
丁嘉萝看他良久,轻轻点头。
深夜,丁嘉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原本就有些认床,在诚王府的时候,换了个房间都能睡不着的。
再加上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合衾酒的事给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丁嘉萝侧躺着,怔怔的想陛下不想让她生孩子的目的只有一个……
她知道自己虽然不聪明,但也不太蠢。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仔细想想就能想明白。为什么要给她和顾舟赐婚?
自然是想让丁家,最重要的是她的父亲丁凤眠要支持顾舟,能让他平稳的度过皇权接替。
她是父王唯一的女儿,如果她嫁给了顾舟,现如今大皇子已经远赴边疆,没理由父皇不支持二皇子上位。
那为什么又要偷偷给她下毒呢?
不想让她生下皇家的孩子,无非是不想皇家以后的继承人再跟丁家有个什么牵扯。
甚至……
丁嘉萝咬着唇想或许大皇子无缘储君之位,也跟他有丁家一半的血统有关。
陛下仰仗丁家,却又忌惮丁家,如今已经开始打压丁家。
可丁家是开国元勋,祖先们保家卫国,如今的荣耀都是用鲜血换来的。如今真的已经到了功高震主的地步了么?
还是说这就是帝王的残酷,所谓狡兔死走狗烹……
丁嘉萝只觉得不寒而栗。
那么顾舟呢,他现在虽然对自己一往情深,甚至连惠帝下毒这种事也告诉了她,还出手阻止。
但他终有一天也会变成帝王……
在这种忐忑不安之中,丁嘉萝终于还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这一晚,睡不着的还有顾舟。
听到喜床上传来匀称的呼吸声,顾舟慢慢的从地铺上坐起来,他走到床边坐在床沿上,低头看着呼吸清浅的丁嘉萝。
桌子上红烛燃烧着,喜房里光线并不太昏暗。
因此他能看清楚丁嘉萝脸上的表情,哪怕是睡着了,眉间也紧紧的皱在一起。
想来合衾酒的事情真的是吓到她了。
顾舟陡然想起前世,大婚夜的时候,他和丁嘉萝成了真正的夫妻。
但只是外人看来的。
他那时候对她是什么感觉现如今已经记不得了。
顾舟甚至搞不懂现在的自己为什么会对丁嘉萝心心念念,仿佛他重活一世,就只是为了和她再续前缘一样。
可他是一个帝王,他明知道作为一个帝王,他应该沿袭父皇的方向,将丁家彻底打压下去。
最好这世上再也没有丁家。
但是……
合衾酒的事情,他考虑了很久,纠结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丁嘉萝。
因为如果不告诉她,他们以后或许就会产生隔阂。走向上辈子的老路……
顾舟试想了一下,根本就无法接受。
甚至只要这么想,他的心脏就会隐隐作痛。
脑子里闪现了上辈子她去世的那天,也是一个深冬,比现在还要冷。
那天大雪纷飞,宫里雪落了一地,踩上去能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那天他听到小顺子禀告冷宫里的她薨逝的消息,屏退了身边所有人,不知怎么的,就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了冷宫门口。
他伸出手想推开那扇破败的朱门,却在听到里面压抑的呜咽声时仿佛被惊醒。
最后也没敢推开,转身离开。
那种感觉仿佛能令人窒息,顾舟不想去回想,也不想再重蹈覆辙。
此时他低头看去,丁嘉萝躺在大红色的被褥之中,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梦,她伸出手将被子推开,白皙的手腕置于空气中,又冷的瑟缩了一下。
顾舟看着她的目光从幽深转到清澈,又生出了些许期待。
他们还这么年轻,再好不过了。
丁嘉萝突然意识到不对,不仅仅是冷,睡梦中仿佛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却并不让她反感。
她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吓得一惊。
顾舟正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发呆?
丁嘉萝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眼前的景象还是没有消失。
顾舟却有些哑然,他只得伸手替她把被子盖上,欲盖弥彰的低声道:“你被子踢掉了,我帮你盖好。”
然后转身,重新躺回自己的地铺中去。
丁嘉萝侧睡着,看着地铺中躺着的顾舟,临睡前那种忐忑不安陡然就消失了,没来由的心安。
第二天一大早,丁嘉萝陡然觉得有一只手伸进了自己的被褥里,抽走了什么东西。
她再次一惊。
睁开眼睛时就看到顾舟将一张洁白的帕子铺在了床榻上,正拿着一把匕首在比划。
丁嘉萝惊的立刻从床上坐起来,拥着被子坐到了角落里,睡眼朦胧的问:“殿下,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