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又开始那老一套:“姨父,这事情真的不怪我。都怪那个小公子,您不知道,那天那个小公子就是在挑衅我。我什么事儿没干,就在哪儿吃肘子,他路过,居然说‘这么胖还就知道吃,真是脏了我的眼!’姨父您瞧瞧,我又没招他惹他,他凭什么这么说我?”
“他不仅说我,他还找人打我,姨父我也是反抗,我要是不反抗,我就被他打死了啊。谁知道他那么不中用,居然被我一拳就砸晕了。我气不过,这才偷了他身上的玉佩。我也没想到这玉佩这么值钱,姨父,这一切都是意外啊!”
说完,吴齐委屈的看着姜老爷。
张氏也连忙附和道:“是啊,妹夫你知道的,咱们吴齐一向都很乖巧,怎么可能无故去打人,还偷别人身上的东西?都是意外,那个小公子就是活该!”
“什么活该?”姜平乐陡然出声,指着吴齐:“不管怎么说,都是你打晕了人家,还偷了人家身上的东西!”
张氏连忙挡在了吴齐的身前,看着姜平乐说道:“平乐,话不是这么说的啊。这打人也要分对和错不是?咱们家吴齐只是反抗,不反抗难不成被那个小公子打死吗?”
“你……”姜平乐顿时说不出话来。
看会客厅又安静了下来,姜平乐不知道怎么说,姜老爷似乎也沉默,顾舟出声提醒:“老爷,玉佩上有‘永平’两个字。”
姜老爷陡然回过神来。
吴齐嚷嚷道:“永平怎么了?永平不就是个地名吗?”
姜老爷却下定了决心,缓缓开口:“吴齐,你带着你娘离开我们姜家吧。”
“离开?!”张氏的声音陡然变色:“妹夫,你要赶我们娘俩走?我们怎么得罪你们姜家了?”
正在此时,一道声音陡然传了过来:“什么得罪?”
顾舟抬眼看去,是姜夫人过来了。
姜夫人三十多岁,一袭青色衣裙,脸庞圆润。她是一个十分和气的女人,善良到别人说什么,她就会信什么。
张氏一看到姜夫人,眼中瞬间露出了喜悦,连忙走出去挽着姜夫人的手说:“妹妹,你知道妹夫刚才说了什么吗?他居然说要赶我们娘俩走。可怜我们娘俩无家可回,能走到哪儿去?”
姜夫人一听就安慰张氏:“你放心,我早就说过姜家就是你们家。”
随后她看姜老爷:“怎么一回事?”
吴齐连忙也凑到了姜夫人面前,十分狗腿的将刚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又说了一遍。姜夫人听完后果然偏向了吴齐那一边,替吴齐说话:“他也只是反抗,又不是他的错,为什么要赶他走?”
姜老爷有些无奈,指着手上的玉佩说:“这是永平侯府的物件!那是侯府,我们根本得罪不起,万一他们找过来……”
吴齐目光闪了闪,立刻就说:“姨夫,我没有告诉他我住哪儿,他也不认识我。既然这样,我们把玉佩偷偷卖掉不就行了?他们肯定找不到我的!”
顾舟已经不想再听,起身离开了这个会客厅。
不管姜家最后会做什么样的决定,他发现自己都很平静。
毕竟有时候人要作死,他拉不住,他已经仁至义尽。
姜平乐正被吴齐和姜夫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有些头痛,干脆大叫一声:“别吵了!”然后下意识的去看顾舟所在的角落,却发现顾舟已经不见了。
她连忙问:“顾舟呢?”
吴齐撇撇嘴:“他向来不参与家里的大事,跟别人欠了他钱一样,找他有什么用?”
顾舟回到自己房间后没多久,就出门离开了姜家,打算去一趟学堂。
走在路上时他陡然想起前世,那是进内阁的前几年,对立派的人突然将他的过往给挖了出来。他们说他刻薄,不知感恩,说姜家养育他多年,而他在姜家落难的时候丝毫没有伸出援手。
那帮人攻讦他的事情有两件。
第一,姜老爷入狱后,他刚中秀才。虽然秀才没什么说话的份量,但他是案首,只要他跟县令求情,想来县令也会对姜老爷从轻发落。但他什么也没做。
第二,姜老爷出狱后姜家已经落魄,生活极为艰难,而他却接连高中,后来哪怕在朝中做官,有了俸禄,也从未对江家伸出援手。
那般追着他喊打喊杀的对立派知道第一条对他伤害不大,因为那个时候他人微言轻,况且姜老爷后来也出狱了。
而围观群众明显认为第二条更让人愤恨,那些死对头便不停的提第二条,让无数人相信他人品不正,自然为官不正。
一直到五六年后风波逝去,他才重新进入内阁。
如今一想到这些事情,再想到刚才姜家人含糊不清的态度,顾舟就忍不住烦躁起来。
好在进入学堂后,杨修远立刻就凑了上来:“顾舟,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杨修远高高壮壮的,扬着一张大大的笑脸,拍了一下顾舟的胳膊:“你这次县试成绩可是第一,都不打算请夫子和同窗们吃一顿庆贺一下?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顾舟顿了一下,语气平淡:“不是不想,实在是囊中羞涩。先欠着,等我有钱了再回来请。”
杨修远似乎早已料到,突然凑近:“放心,钱我都替你准备好了。就算我借你的,等你以后发达了,再还我也不迟。”说完杨修远还挤眉弄眼的说:“苟富贵,勿相忘。”
顾舟看他这样,心情蓦地松快下来:“多谢。”
邀上几个关系好的同窗,外加夫子,一共十来个人很快就到了县里的酒楼。
围着桌子坐下,顾舟目光一一扫过这些同窗,后来他和他们越走越远,但此时的他们年龄最小的只有十五岁,年龄最大的也不超过二十五岁,都在大好的年华。
顾舟站了起来,举起酒杯说:“我敬大家一杯。”
夫子只有五十岁,但头发胡子都花白了。他站起来说:“顾舟,你是我见过最认真也最有天赋的学生,你一定能考上,不要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
“是。”顾舟应下了。
月上中天时,包厢里突然闯入了一个人。
店小二迟疑的进来说:“有个小姑娘过来找顾舟,是在这间吗?”
顾舟回头看去,发现来的是姜平乐。
她似乎哭过,眼眶有点红红的,脸上还有些未消的余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