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叮铃。
上课铃响彻整个校园。
秃头的化学老师已经站到讲台上了,童乐乐这会才火急火燎地赶来。
她一坐下,我低头悄悄地问:“乐乐,今天秃头检查背诵,你背了没?”
“放心吧,班里这么多人,不会点到我的。”童乐乐喘了口气,把手上一塑料袋的零食挂在课桌旁。
接着,她开始把抽屉里的所有书本搬上课桌,垒起了一座高高的围墙,再把那一袋子的零食放进去。
我没再管她,而是专心致志地上课。
化学老师是学校的副校长,大腹便便,走起来路来很像企鹅,戴着一副银框眼镜,得益于这眼镜,眼睛贼尖利,谁要是上课挪了一下屁股,他那双眼睛就跟x射线一样扫视过来。
这不,我刚低声跟童乐乐耳语,他那双麻溜的小眼睛就一直瞅着我,看得我把整个腰板儿挺得倍儿直。
虽然在他的课上,必须严守清规戒律,可是他上课很是风趣,能把看似天文的化学讲的生动形象,比如,他特别喜欢自嘲自己的秃头“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正因了他的“聪明绝顶”,他从此多了一个称号“秃头”。
“上一回我们学了相关的实验,化学的奥秘,我就不多说了,等哪天你快要煤气中毒了,你可能就会想起今日所学的化学了。”秃头调侃着,把目光从我身上挪开。
一见他的目光发生了位移,我即刻把背垂下来。
撕拉。
旁边传来小小的撕扯声。
我往童乐乐那儿斜了一眼。
她正猫着身子,尽量把头隐藏在那一堵书墙的后面,右手拿着笔抵着脑袋,假装在想问题,另一只手则伸进抽屉里,一伸,出来手上就抓了一团面包,她的头慢慢往上移,双眸紧盯住秃头,趁着秃头一个不注意,忙不迭地把面包送进嘴里。
我在化学书上写下:“你是没吃饭吗?”,然后把化学书拿下来,假装靠着课桌在看着。
童乐乐一开始没注意,我只好用手肘碰了碰她的左手。
她才看了过来,快速地浏览我所写的话后,就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朝我点了下头。
确实够可怜的,街舞社那儿被迎新晚会应邀,必须出演一个节目,作为新人的童乐乐刚开始学习跳街舞,只能比别人花费更多的时间和汗水,另外,班级里的表演也是她全权负责并监督。
我于心不忍就写下“你吃吧,我给你看着秃头。”
童乐乐一看,双目感激地看着我。
我别开脸,全神戒备地盯住秃头老师。
秃头侃侃而谈一些生活经历,这些生活经历涉及了很多化学的知识,由于高一化学第一章都在讲一些简单的化学实验知识与规矩,他没怎么动过粉笔,一般都是用ppt在展示。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童乐乐正在偷吃,讲的越来越兴奋,越来越激动,好像家中因酒精着火而导致一整栋楼房被烧毁的始作俑者就是他那样。
吧唧吧唧。
童乐乐犹如饿鬼投胎,拼了命地往嘴里塞东西。
大概秃头老师讲累了,他突然停下来,摸了摸头上的地中海,恍然大悟地说:“你们还没给我背口诀!化学课代表也不提醒一下我!明知道我不是生物老师,不知道大脑是怎么运转的。”
无缘无故躺枪的化学课代表战战兢兢地连忙说好。
“嗯,我看看。”秃头正在查阅了放在讲台上的点名表。
全班人瞬间进入紧张备战状态,有些没背口诀的人慌忙偷偷地翻开了化学书的最后一页——化学元素周期表,就连正在吃糯米糍的童乐乐也被吓得一口吞下口中的食物,急急忙忙地拿出抽屉里放着的小抄。
秃头老师犹豫不决了半天,就抬起头来:“化学课代表先做个示范吧。”
化学课代表显然做足了准备工作,他一站起来,连珠带炮地吐出化学元素口诀:“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钠镁铝硅磷硫氯氩钾钙。”
“不愧是我的课代表。”秃头老师洋洋自得地夸赞道。
接下去,秃头老师点了好几个人的名字。
本来还无比紧张的童乐乐一听,秃头老师都叫了五六个人,她估摸着秃头老师准备不叫人了,就继续低头吃糯米糍。
我也是这么想的,就逐渐放松戒备,眸光不由得投向了窗外。
教学楼的前方是个小型公园,有树木环绕的飞檐亭廊,有淡雅的菊花丛,有喷洒的水池,不知哪个班的学生正在上体育课,三三两两的学生成群结伴地从小卖部出来,手里要么拿着冰棍在舔着,要么捧着饮料在吸着,还有一些边散步边聊天的。
期间,我瞥见了,那被垂柳和青色铁网围住的乒乓球场里,隐隐约约有一抹熟悉的大型身影。
不会是顾北辰在打乒乓球吧?
我本身就坐在里头,从这儿眺望窗户外头,饶是我的视力再好,也不可能看的十分清晰。
于是,我眯起眼睛,聚精会神地想要看清楚那个人究竟是不是顾北辰!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好奇那个人到底是不是顾北辰,顾北辰会不会打乒乓球,顾北辰什么时候上体育课,这些念头如何而来,我想可能是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在密谋着如何扳倒顾北辰的事情。
“童乐乐,这名字好!童乐乐同学,来背一背。”秃头老师突然之间笑了起来。
这笑声里带有一些阴谋的味道。
游神在外的我登时就回过神来,正襟危坐。
而猝不及防就被点名的童乐乐还在吸着一瓶伊利纯牛奶,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她刚好吸到底部,发出了西路西路的声音。
好巧不巧,这个时候的课室正万籁俱寂。
童乐乐急忙拿掉牛奶盒,站了起来。
秃头老师或许早就察觉出了童乐乐的把戏,才会放松她的警惕,只见他狡猾一笑:“喝什么?喝得这么尽兴?不妨请我们大家喝喝,让我们大家也乐呵乐呵?”
“没。”童乐乐垂下头,双手的指甲死死的扣住课桌的边沿。
见状,我惭愧不已地仰视着她,用眼神跟她道歉。
童乐乐对我摇头,表达没关系。
我们之间所做的一切小动作都北秃头老师尽收眼底。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凉薄的笑意:“童乐乐同学,会背吗?”
“氢氦……锂铍……”童乐乐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字来。
我知道,她不会背,开头的这四个字,猜想是她刚才看小抄的时候,唯一记住的开头。
想着帮她逃过这一劫,我假装若无其事地悄悄翻开化学书,想把化学书翻到最后一页。
但,秃头老师没有给我机会:“你是吃了太多,塞住嘴巴,吐不出字来了?”
童乐乐沉默不语。
“小小年纪,不学好!有什么事情比上课还重要?”秃头老师开启了谆谆教诲的模式:“你该长大了,也该懂事了,这大千世界,确实有很多的诱惑在迷惑着你们,但是,你们想要的东西,喜欢做的事情,必须放下,当你把自己必须走的路走好,谁管你走的是刀山还是火海!”
尽管秃头老师说的很励志,可班上的人纷纷开启了屏蔽的模式,童乐乐干脆打起了哈欠来。
这一举动更是引得秃头老师肝火爆发:“你,你看看,才多大?还学人化妆?”
童乐乐在排练的时候要化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正巧今天她匆匆忙忙赶来上课,一时半会忘记了卸妆。
秃头老师揪住了她这一点,噼里啪啦地用起了化学教育理念:“你们女生啊,就知道画口红!你们这是等于慢性自杀!要是我老婆抹了口红,我……”
他说到一半憋住了,一脸尴尬地继续说下去:“这口红里的成分,包含了油,蜂蜡,二氧化钛和染料,你们觉得蜡能吃啊?能吃的话,你们什么时候饿了就去买根蜡烛填肚子去!”
好像挺有道理的,我心中赞同。
“还有,那染料里有两种化学物质,一种是荧光素,一种就是溴,荧光素我就不说了,溴,你们这群猪,可能不知道。”秃头老师滔滔不绝起来:“杀虫剂,消毒水知道吧?那里就有溴,你们这是在变相喝杀虫剂和消毒水!”
“杀杀肚子里的蛔虫,偶尔消消毒,也不是坏事。”童乐乐不悦地嘟囔了一句。
偏偏这话被秃头老师听见了,他一气之下,让童乐乐站到教室后头去,将书举到头顶,罚站。
后来,秃头老师似乎是跟口红较上了劲,后半节课,几乎全程都在讲口红的化学成分和作用,以及副作用,搞得全班女生人心惶惶。
秃头老师一走,班里的女生连忙拿出纸巾来擦拭嘴唇上的口红,而男生则对秃头老师的那半路失踪的后半句进行一番津津有味的讨论。
当我越过叶半枫他们,准备要去安抚童乐乐的时候,就听见叶半枫正大笑着说:“我猜那秃头,是想说,要是我老婆抹了口红,打死我也不亲她了,不然我就会被老婆给毒死了,哈哈。”
这个时候,我们对一些男女之间的亲密举动感到羞涩,好奇,悸动的时候,一听这话,我的脑里立即闪过了纪默亲童乐乐的一幕,顿时脸上一红。
“哟,疯子,你看,林鹿的脸红了。”有个男生眼尖发现了我的脸红,就对叶半枫挤眉弄眼地调侃起来。
叶半枫自从吃了顾北辰的瘪后,做事不再高调嚣张,跟班上的男生相处得十分融洽,被班里的其他男生取了个小名,叫做疯子。
其中有一层隐含的意思是,他绝对是疯了才会是招惹江北一中的学霸顾北辰。
叶半枫看了我一眼,一巴掌打在刚才那个男生头上:“就你话多!欠揍!”
我狠狠瞪了那个男生一眼,就往童乐乐那儿走去。
童乐乐还在举着书,因为下一节课还是化学课,秃头老师派了化学课代表监督着,听说化学课代表因了迎新晚会的事情正跟童乐乐闹矛盾。
这一下,相当于给了化学课代表一次公报私仇的机会,他自下课起,就在座位一动不动地盯着童乐乐,嘴角挂着得意的笑。
童乐乐一看他的模样,气的咬牙切齿。
我走过去,想帮她拿下化学书。
她就气恼地拒绝:“鹿鹿,你别管我!不就是站一下嘛?谁还没站过啊?”
她的后半句话故意提高了音量,像是故意在挑衅化学课代表。
化学课代表倒不在意,反倒是把对面的纪默给吸引过来了。
纪默一来,伸手就拿下了童乐乐的化学书,没有半点责备,反而温和地问:“吃的饱不饱?”
瞬间,童乐乐就抱住了纪默,一直蹭着纪默的胸膛。
纪默淡淡地笑着,另一只手摸着她的脑袋:“还饿的话,我那还有巧克力棒,要吃吗?”
大抵,这世间最美好的爱情,就是,你能在我需要安慰的时候,给予我简简单单的一个拥抱。
我们也只有在面对最亲近最喜欢的人面前,卸下全身装备,毫无戒备地敞开自己,没有一丝顾虑地投入他的怀中,因为,他的怀里有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