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打就好,今天听你讲电话的语气,还以为你跟你爸关系不好呢,那你回家干嘛啊?居然把我一个人丢在校长室,你不怕校长吃了我?”
在手机上编辑了这么长的短信后,犹豫再三,我还是点击了删除,重新编辑了一条短信。
我问他“胖子,你什么时候回来?”
短信发送成功后,他没有再回我的短信了。
陈姨叫我和温嘉欣去吃午饭,该时候下班了。
由于学校不赞成学生早恋,我和顾北辰这件事,司徒阳无论怎样都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蒙混过去,还是给予了我们两个人全校批评通告,勒令顾北辰回家反省两周,我也被勒令回家反省。
顾北辰没来学校,我是自己一个人站在操场的舞台上,被校长劈头盖脸地痛骂了一顿。
那一刻,我很想很想他能来陪我。
然而,过去了一天,他还是没回我的短信,手机也一直保持在关机状态,也许,他的处境比我的还糟糕吧?
这么一想,我就壮了壮胆子,硬是昂起头,无畏地直视全校的师生。
童乐乐一直在替我加油打气,温嘉欣和纪默他们保持沉默。
贴吧分成了两派人党,但谩骂不赞同嘲讽冷眼的那一派居多,同时,学校里的很多早恋情侣开始明目张胆地炫起恩爱了。
司徒阳当众批评了我之后,老羊也找我谈话了,我充耳不闻。
当天下午,我在宿管阿姨的督促下收拾了行李,离开了江北一中。
刚走出校门,我正想掏出手机搜百度地图的路径回家,我妈的电话就来了。
我站在校门口外的公交车牌下,接通了我妈的电话:“妈。”
“在哪里?”
“在学校啊。”
“你还想骗我啊?你司徒叔叔昨晚儿就打电话来跟我们道歉。”
“妈,不用担心。”
“什么叫不用担心?鹿鹿,妈当初支持你,不是让你去学校胡乱搞事,只是想你好好学习,你说你要走自己的路,你路就是这样的?”
“妈,我挺好的,真的。”
“好什么好?你现在应该被学校赶出去了吧?你自己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妈。”电话那头发出哽咽的声音:“妈妈现在也不能立刻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一个人该怎么办?你从小到大,去哪儿,都是妈妈和爸爸带着你,都是你爸开车载你,这社会这么黑暗,你一个女孩子,路上要是出了点事,你让妈妈怎么活?”
“妈,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已经长大了,会自己搭公交车了,也认识路回家了,我身上还有家里的钥匙,你放心,回到家,我一定用电脑跟你视频好不好?”
“我不相信你了,我让你司徒叔叔送你回去,你就在学校门口等着就行。”
“妈,别麻烦司徒叔叔。”
“不行,你一个人回家,我不放心。”
不远处有辆公交车来了,我急忙看向公交车牌,发现正在来的那路车正好路过高铁站。
我急忙撒谎道:“妈,我手机快没电了,我先不跟你说了啊,你别麻烦司徒叔叔,相信你女儿,你女儿没那么弱。”
话毕,我就把电话给挂了。
下一秒,我妈的电话又来了,我咬咬下唇,索性关机。
通过手机百度地图以及问路,当然问的要么是高铁的工作人员,要么是交警,陌生人自然不敢问,搭了高铁,再坐公交车,再坐计程车,到了我家所在的小区后,又步行了一段路。
我就安全且成功地抵达家里了。
阔别了约莫两个月的家,许久没人住的家里,所有家具都盖上了白布。
我花费了不少的时间打扫。
倏地,我躺在沙发上,发现窗外已经是黑夜了。
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饥饿叫声。
冰箱自然没有东西吃。
看来,我得出门去超市买点存粮。
幸好刚发了工资,不然这两周,我还真的要饿死家中。
从超市回来,就发现家里停着两辆警车。
我回想自己出门前,明明锁紧了家门啊!应该不会遭小偷吧?
心里有点惊慌,连忙跑回家。
家门是开的,我推开门,就看见我妈坐在沙发上哭,我爸板着一张严肃凝重的脸坐在一旁,警察们挤满了整个屋子。
头一回看见我妈哭,当场就把我吓坏了。
我丢下手上的东西,奔了过去,抱着我妈的大腿:“妈,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告诉我,我替你……”
“鹿鹿。”我妈莫名其妙就紧紧地抱着我:“鹿鹿,你去哪了啊?吓死我了。”
“不是,妈……”
“打你电话,你怎么关机了,你司徒叔叔又说没接到你,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妈就你一个女儿啊!”我妈抱着我,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听到她的话,自己终于有了一种真正回到家的温暖。
不瞒地说,其实,我被司徒阳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批评的时候,我感觉到了无地自容,心里也很害怕,甚至动了想要跟顾北辰分手的念头。
可我想起了曾经有人对我说,只要想想那个人对你的好,你就有毅力坚持下去了。
我就是想着顾北辰对我的好,才独自地撑过了台上那羞耻的一段时光。
尔后,独自一个人拉着行李箱,坐上了公交车,看着满车的陌生面孔,心里有些慌张,但仍然假装镇静地低头用手机百度地图搜索路线,竖起耳朵听公交车内报告路站,生怕自己错过了高铁站。
到了高铁站,生平第一次,连进口都不知道在哪里。
我拉着行李箱跟着人群走,别人怎么买票,我就怎么买票,又怕别人看出我是第一次坐高铁,觉得丢人,就装作自己很娴熟的样子。
可是,笨笨的我点了买票的按键,在自动售票机等了半天,不知道票从一个出票口掉出来了,还是身后一个小学生提醒我,票掉在地下了。
我慌慌张张地道谢,捡起了票就走。
过安检前要检查身份证和票,那时,我前头没人,我根本就不知情。
径直就往安检机器那儿放行李箱,坐在一旁的安检人员立马围了过来,吓了我一跳。
他们要我出示身份证和票。
回家的一路,都是提心吊胆的,然而,回到家,我看见空阔无人的别墅,心里就拔凉拔凉,委屈地想哭。
可,我还是把眼泪咽了下去,把行李箱放到一旁,挽起袖子,动手掀开盖在家具上面的白布。
以前家里都是我妈和阿姨一块儿打扫的,我一个人打扫起来,才知道原来,打扫一个家,能把一个人折磨得筋疲力竭。
躺在沙发上,眺望窗外的黑夜,那一刻,我回想起了以前放学回家,我妈总是备好热气直冒的饭菜等我。
我摸摸鼻头,还是站了起来,拿起钱包,独自一个人推开了门,走进黑夜。
直到刚才以为自己家里遭了小偷,我都没哭。
现在,我妈抱着我哭的歇斯底里,仿佛我不在人世那样。
眼眶一红,鼻子一酸,我咬紧嘴唇,硬是撑起一个微笑,轻拍我妈的后背,语气硬是装作轻松:“妈,你都多大个人了,哭什么?我都没死,哎,别哭了,这儿那么多人看着,多丢人啊。”
“你妈丢人?我还嫌你丢人!”我爸气愤地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了瞪我。
我妈一听,就对我爸吼:“你别对我女儿大喊大叫了啊!要是鹿鹿再被你气走,我跟你离了!”
我爸又瞪了我一眼,忿然地扭头,转脸就变了个笑脸,对警察委婉地说了几句话,就把一屋子的警察叔叔都给打发走了。
哔卟哔卟的警车声变小了后,我妈也收住了眼泪。
我妈放开了我,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我家鹿鹿瘦了啊。”
“没有,肥着呢!”我用力地在脸颊上掐出了一堆的肉,然后一笑。
“饿了吧?妈妈给你做饭去。”
我笑着点头:“好,我们一起,妈妈教我做饭好不好?”
这时,我爸提着那在门口被我丢掉的两袋子存粮回来,他把那些东西放桌子一放,用手往里挑了挑,嫌弃地瞥了我一下:“不是跟你说过,泡面杯面都是垃圾食品?”
“又不是给你吃。”我怼道。
他怫然将那两袋泡面香肠等等超市食品给扔进垃圾桶里。
我连忙将那两袋拿起来:“干嘛扔我的东西?这可是我用我自己挣来的钱买的,真是,一点儿也不珍视别人的劳动成果!”
他没看着我,而是一副大老爷们的样子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开了电视。
随后,我妈给我做了一桌子的饭菜,我趁机学会了怎么淘米量水煲饭,也学会了蒸鸡蛋。
本来我妈不想让我学做饭的,说:“女孩子啊,一旦学会了做饭,那以后肯定就给别人做饭了,就拿我来说吧,真后悔自己当初学了,要不然就不用给你爸煮了近二十年的饭菜了”
我妈在厨房这边埋怨,在客厅看电视的我爸听着了,就反驳道:“我可没求着你做啊!”
我妈一个笑,低声跟我说:“鹿鹿啊,我告诉你啊,你要管住一个男人的心啊,首先,你就得管住他的胃,你别看你爸这会嘴硬,待会,你就知道了。”
“怎么管住一个男人的胃?”我疑惑地问。
“鹿鹿,我听你司徒叔叔说,你在学校谈了个男朋友,还是个学霸。”我妈那眼儿贼利。
“嗯。”
“等哪天,那小子肯为你放弃所有的时候,你再来问我这个问题,那时候,我就告诉你。”
“为什么?”
“鹿鹿,听妈妈的。”
我点了点头。
假若我是个听妈妈话的乖孩子,可能我就不会闹离家出走了,我的性子多少还是随我爸的。
在我妈炒菜的时候,我在一旁观看,顺道就将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问了出来:“妈,爸为什么会从商啊?他不是跟司徒叔叔一个大学么?司徒叔叔读的大学不是很牛逼吗?所以他才当了校长。”
我妈抿嘴一笑,脸上红润:“我也是那个学校毕业的啊,可你妈没当校长。”
“可是,我听爸说,你以前不是几家连锁服装设计公司的首席设计师吗?爸还说,你那时候有很多人抢着要啊!爸还给我看了你设计的衣服,我觉得很好看,为什么,妈现在不设计衣服了?”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多问题?”
“不懂就问啊,老师教的。”
“学习不见得你这么认真。”
“妈,我给你保证,这次期中考,我绝对绝对会有进步的。”
“肯定有进步啦,你上次不是因为作弊,拿了九个零鸡蛋?”
我垂了下脑袋:“又是司徒叔叔告诉你的?”
“司徒叔叔不告诉我,你还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妈把青菜盛到一个瓷碟上后,转身来摸了摸我的头:“鹿鹿,你爸爸之所以会从商,是因为爱你妈妈,所以被退学了,他没毕业,我不当设计师,是因为爱你爸爸,爱这个家。”
她看着我,继续道:“我不知道你现在喜欢的那个人,他会不会为了你放弃了自己所拥有的梦想,但是,如果他真的爱你,他不会让你受委屈。”
“妈妈不会反对你早恋,谁还没有个青春?但是,爸爸的心愿是,希望你不要步他的后尘,努力读书,从商这条路不好走,你爸当初白手起家,很辛苦,妈妈知道读书很累,可是,妈妈希望你以后对于自己的生活,有了选择的权利,而不是屈身当别人的员工,为了微薄的薪水而熬夜加班。”
“鹿鹿,我不知道,你现在喜欢的那个男生好不好,但是,你要知道,我们爱你,有什么事,就找爸爸妈妈,嗯?知道吗?”
我握紧拳头,很是用力地颔首,可就是不敢抬起头,生怕,自己一抬头,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下来。
“你们两个唠叨什么啊?都几点了?还吃不吃饭?”我爸在客厅大声催促。
“哎,知道啦知道啦,催什么催?只会吃!”我妈不耐烦地嚷嚷回去。
世上,为了你愿意折断自己的腰身,又愿为了你与欺负你的人做斗争的人,大抵,就只有父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