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乐。”纪默走到童乐乐的旁边,温和地唤着。
童乐乐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渐渐地在脸上消失,她并不做回应,反倒是用足了劲地敲打着地鼠。
方梓自然是晓得童乐乐和纪默两个人是情侣的事情,他识趣地抽身离开。
童乐乐也没有叫方梓留下,兴许她根本就不在乎方梓在不在,只留心纪默下一句的话。
纪默却迟迟没有说下一句,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童乐乐在玩。
童乐乐气恼极了,甩手把锤子扔掉,用手推攘了几下纪默:“你这个笨蛋,来这里干什么?”
“阿乐,对不起。”
“你就只会跟我说对不起!要是道歉有用的话,哪要警察和法律来干什么?”童乐乐用手挥掉眼角的泪珠,倔强地扬起头,眸光带着怒意:“你找司徒去吧,我在这跟方梓玩,不用你费心,以后都不用你费心。”
纪默伸手去拉童乐乐的手:“不费心,费心的是方梓。”
她甩开了纪默的手:“我说的是你,你给我滚啊!以后,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阿乐,你打我吧!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丢在湖边,去帮司徒的忙,以后,我绝对不会丢下你了。”纪默挺了挺胸膛。
童乐乐抬起了她的拳头,就是没有落在纪默的胸膛,她垂下了手:“你先回去,我答应了方梓,跟他一起玩的。”
“我也一起。”
“随便你。”童乐乐没抬眼去看他,而是转身去找站在一旁树下的方梓。
随后,童乐乐拉着方梓玩遍了整个游乐场,她一直都在开怀大笑,要是玩了些刺激的,就放声地大喊,唯独,她至始至终就没有拿正眼看过纪默。
纪默便一直安静无声地跟在他们两个人的身后,从未吭声,犹如一个透明人一般毫无存在感。
天色暗了,童乐乐也玩累了,打算回学校了。
三人在公交车站等车,童乐乐笑着跟方梓聊着,同时,她也在用眼角余光去偷瞄站在一边的纪默,但她赌气着,不愿那么早就跟纪默和好。
公交车等来了,车上人多,没有座位。
三个人与其他一众乘客挤在一个会移动的铁皮箱子里头。
忽地,童乐乐发现了司徒月竟也在这车内,衣服尽是颜料的她也没有座椅可坐,肩上背着画架和马扎,手里提着颜料、画笔和画纸,空出的手在用力地握着吊环。
纪默正背对着司徒月,并未发觉司徒月也在其中。
童乐乐知晓,却不言语,倒是有一搭没一搭跟着方梓聊着,聊得甚是欢乐。
纪默看在眼里,心里却是翻倒了罐醋,酸涩的很。
每到一个站点,车子总要停一下。
这一停车一发动,司徒月站不稳,背上的画架好几次都撞到了旁边站着的乘客,惹的乘客对她怒目横对或者脱口而骂。
她样子本就温和纯良,一个低声道歉,那些乘客就抿抿嘴,不再过多责备。
这几声的道歉被纪默听去了,他觉得很是耳熟,但他目光却舍不得离开童乐乐,便没有转身往后看。
直到江北市的某个别墅区一站。
童乐乐见司徒月一步步艰难地往车门走,应该是准备下车了,得知后,她很是欢悦。
车子一停,站在前头的乘客中也有几个人要下车的,童乐乐便侧身相让,纪默被堵在中间,只好转身往后看看有没有可退的空间。
这一转身,纪默便看见了司徒月。
此时,司徒月因站不稳,那背上的画架再次撞到了一个坐在上边的小孩子的脑袋上。
那小孩子的额头被那画架的棱角撞出了一片红瘀,甚至都肿起了一个大包,孩子自然感觉到了痛感,哭哭啼啼了起来。
本来要下车的司徒月慌忙向孩子道歉一句,塞了一卷画纸给那小孩子,小孩子不要,她无奈地跟那抱着孩子的母亲致歉,准备跟随下车的乘客一块儿下车。
不料,那孩子的母亲也是护儿心切,竟拉住了司徒月的画架,破口大骂了起来。
话是越骂越难听,那骂声渐渐地盖过了孩子的哭声。
停下来的公交车一下子就热闹了。
纪默见司徒月一人束手无策的模样,心有不忍,就走上前,将司徒月往他身后拉去,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剥了糖果纸,往那哭喊的孩子口里一放。
孩子顿时就不哭了。
孩子他母亲见状,也不再骂了。
纪默笑着逗了逗孩子,就抬头对那母亲说:“我同学也是无心之失,她这也急着下车,要是再这样闹下去,耽误了别的乘客也不好,孩子这额头也要马上回去用点油搽搽才能消瘀。”
那孩子的母亲就没再说话,司徒月将孩子推掉的画卷送给了纪默:“纪默,这次先谢谢你,我下车了。”
司徒月临下车前,侧脸往那车上铁青着脸的童乐乐瞟了一眼,嘴角露出了淡笑。
司机嘴里吐槽刚才的事,正准备关门。
火冒三丈的童乐乐从乘客中挤出来,一把就将纪默推下了车:“你家不是在这吗?同学,你可别忘了自己也是要下车的人!”
她对纪默道完这话后,就冲那嘴里念叨的司机一喊:“司机,快点开车!”
被童乐乐推下车的纪默没有追上去,童乐乐也没有叫司机停车。
那晚,方梓将魂不守舍且突然沉默的童乐乐送回了宿舍后就回男生宿舍楼了,童乐乐为了不让我和温嘉欣担忧,一回到宿舍就大闹了几句,那时候,宿舍的人几乎都睡下了,心里也没多想,反正童乐乐每次回宿舍都是这样的。
童乐乐洗漱后,把自己裹在被窝里,哭了很久很久。
而纪默下了车后,司徒月也见着了,认为是自己连累了他,便一直以道歉为由想邀纪默回家喝茶。
纪默婉拒了,搭了下一班的公交车回了学校。
他那晚失眠了,拿着手机,挣扎着要不要给童乐乐打电话,最后他认为童乐乐将他推下车的行为还有不信任他,令自己生气并难堪,就放弃了给童乐乐打电话。
翌日,纪默一个男生自然没有多想,心里想着童乐乐睡一觉,兴许就会把昨天的事给忘了。
奈何,童乐乐这回是真的动了怒气,中午放学竟早早就走了,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留下来等他。
纪默心存期望地去了十号包厢等她。
后来等久了,就打算出来打电话给童乐乐,就碰见了我和温嘉欣,才得知童乐乐居然早就来了饭堂,就在相隔一间的十三号包厢。
纪默想了想,还是自己认错吧,就打算去十三号包厢认错。
可,当他走到十三号包厢的门口,透过那未关上的门缝,看见童乐乐正和方梓两个人正聊得言笑晏晏。
他想,自己要是此刻进去的话,就会惹童乐乐不开心,那还不如不进去,让她开心,总好比让她气的想哭。
纪默便回了十号包厢。
不久,我和温嘉欣下班了,就去十号包厢吃饭,温嘉欣便提醒纪默,方梓正占着童乐乐的便宜。
纪默一听,醋意大发,即刻往十三号包厢奔了过去。
一推开包厢的门,就看见方梓的手正抱着童乐乐的腰,实际上他们正练着双人舞里的一个舞蹈动作。
纪默不懂舞蹈,纯粹的一个理科生,大怒地一把拉开了他们两个人。
他搂着童乐乐的腰,黑着脸对方梓发出警告:“阿乐是我女朋友,请你自重,传了出去,怕你的名声也不好。”
话音一落,纪默要把童乐乐带回十号包厢。
本来还在气头上的童乐乐被纪默突然闯进来,弄得练习没练好,还把社长给得罪了,她更是恼火,就用手推开了纪默,往方梓那儿站去。
她冷着脸:“谁说我是你女朋友?你什么跟我表过白?这位同学,也请你自重,小心我告你非礼!”
“阿乐!”纪默心中一痛。
“出去,别影响了我的胃口。”
纪默的嘴微张了半响,就吐出了个字:“好。”
他一脸惨白地回来十号包厢。
从这之后,他们两个本是在江北一中的学校里头最为熟悉对方的两个人,却形同陌路。
纪默放学了,突觉自己闲下来了,不用急急忙忙地收拾书包去高一七班接童乐乐一块儿去饭堂吃饭了,也不用整天操心着给童乐乐补习了,耳边也再没有了童乐乐那聒噪的声音,他耳根子总算是清净了。
向来,他也是个百事通,多亏了童乐乐经常给他讲些八卦事情,如今,若是问他校内出了什么事,他倒显得像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郎了。
纪默每每上课都侧目往对面的高一七班眺望,却鲜少看见童乐乐的样子。
童乐乐自打那日后,意志消沉,上课就跟没上课似得,天天趴在桌子睡觉。
我看着他们两个人,心里也是干着急。
整天缠着顾北辰,要他帮忙想个点子解决一下,毕竟他的脑子比我聪明多了。
他却总说,那是童乐乐和纪默两个人的事情,我们这些旁人最好就不要插手,就算他把纪默的解释讲给了我听,再通过我的口去告诉童乐乐。
终究,都不及纪默亲口承认错误。
但纪默已经承认错误了,童乐乐不愿意接受罢了。
童乐乐不是不愿接受,而是对他的认错感到了心灰意冷。
自那天约会后,童乐乐把她爸的佳能相机给弄丢了,方梓陪她回去那人造公园寻去,也没能找回来,她爸也是来火了,说再也不准童乐乐回家,还不给零花钱了。
她妈爱莫能助,童乐乐见我和温嘉欣都在饭堂打工,没好意思跟我们借点钱,就去跟方梓借去了。
偏巧,她向方梓借钱的一幕被纪默看见了,纪默也是更恼怒了,童乐乐竟然去找了方梓帮忙也不愿找他!他在童乐乐的心里可能没什么用了!或许童乐乐根本就是瞧不起他!毕竟他早早没了父母,本来日常开支都是很节省的。
纪默回头一想,他几乎都没送过童乐乐什么贵重的物品。
十二年来,他给童乐乐的生日礼物向来都是不用钱买来的东西,比如,一千个纸鹤,五百二十个爱心折纸,自己做的风筝,自己削的木偶……
童乐乐也从没有开口要纪默给予她什么东西。
她不开口,他也从不知她究竟要的是什么,他只不过一味地通过日常的接触去推测童乐乐想要什么,比如,童乐乐学跳芭蕾,舞鞋坏了,他没钱买,只能亲自去跟他奶奶学着缝补。
舞鞋缝补的难看,童乐乐穿去上课,老师不让穿,她没好意思跟纪默说,就说不舍得穿,放盒子里当宝物一般珍藏起来。
童乐乐有很多想要的东西,只是没跟纪默说而已。
就算我认识童乐乐的时间不长,但我知道,童乐乐最想要的,不过是纪默的表白。
顾北辰和纪默两个人打球打累了,汗流浃背的两个人直接就在篮球场上躺了下来。
我捡起了一旁的篮球,走到顾北辰的旁边,往旁边的纪默瞄了一眼。
他的头枕着双手,目视灰色的天空,脸上没有任何的颜色。
顾北辰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来。”
我也跟着躺了下来,头枕在顾北辰的手上,他身上有轻微的汗味。
顾北辰按照我们两人之前商量好的对策,开口邀请纪默:“默,下午跟我去看场电影。”
“算了,我就不去当电灯泡了。”
“买二送一,多了一张票,到时,你可以坐前头自己看,我们坐后头。”
“顾胖,你真够残忍。”
顾北辰轻笑,往纪默胸膛锤了一拳:“我还不想你来,林鹿不想浪费那张票,司又不在,只能找你了。”
“林鹿,你可以去找温嘉欣跟……”纪默应该是想说“阿乐”,但他止住了口。
我笑道:“嘉欣去了医院照顾她妈,乐乐最近贪睡,说天气冷了,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在被窝里冬眠。”
“哦。”纪默的声音变低了。
“纪默,我不像你和胖子那么聪明,但我知道好像有那么一句话,说在一个人的一生里遇见对方的几率,嗯,我不大记得了。”话到嘴边,我又给忘了,实在那句话里的数字太多,记不牢。
顾北辰便接了我的话:“一个人的一生会遇到将近两千万人,能够说上话的几率有两百分之一,能知道对方姓名的几率有两千分之一,能成为朋友的有两万分之一,能深交的有两百万分之一。”
他这话一停,用手摸了下我的头发。
我会意地继续劝道:“纪默,我听乐乐说,你们本是不同地方的人,好不容易相遇了,又能够相爱,怕是这几率也是很低的,既然这么辛苦地遇见了对方,何必要吵架呢?多浪费这运气啊!别人恨不得赶紧找个真命天子呢!”
纪默坐了起来:“行,我去。”
他觑了我一眼:“林鹿,你说话越来越像顾胖的腔调了。”
我笑了笑。
他们歇息了一会,就回宿舍洗澡换衣服,纪默回宿舍前,偷偷塞了五百块给我,说是用我的名义借给童乐乐。
这时,我才得知童乐乐没了生活费的事情。
我则跑回宿舍,把被窝里的童乐乐拉了起来。
她十分不情愿:“鹿鹿,你搞什么?我都说了,我要冬眠!你可知道,蛇冬眠至少也要三个月,我才半天,你就破了我的功。”
“功你个头啊!少看一些玄幻小说!起床,陪我去看电影!”我使劲拉她。
“你跟北辰去看就行啦,我才不要去当电灯泡!而且,这天气要冷死人了,我不想出门。”
“胖子临时说有事,去不了,我电影票都买了,嘉欣又不在,你陪我去啦!顶多,我请你去奶茶店喝奶茶吃蛋挞?”
童乐乐还是没有半点兴趣:“鹿鹿,你放过我吧!”
我放下了她的手,一本正经地坐在她的腿上:“那你说,你是不是被你爸禁了生活费?”
“你怎么知道?”她一下就醒了。
“我听别人说的。”我把纪默给的五百块放到她的枕头旁边:“诺,暂时借给你,不要利息,但是,你必须跟我去看电影,拜托啦!我可不想一个人去看电影,多丢人!周围都是情侣!”
童乐乐侧头看了看那五百块,就坐起来,低着头,拿着那五百块,好久都没说话。
忽地,她一把抱住了我:“去,我假装你的男朋友,我们也要撒狗粮,虐死那些情侣!谁说我们没有男朋友,我们也可以是情侣啊!哼!”
“对。我们也去撒狗粮!”我笑的有些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