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堂的十号包厢。
童乐乐,纪默,温嘉欣,顾北辰,我,还有今日终于从国外深造回来的宫赤司。
今天大家难得相聚一块,就是为了给宫赤司接风。
童乐乐说:“赤司,你可总算回来了啊,你要是再不回来,我看,某个人可就要得单相思病了。”
宫赤司微微一笑,眼神瞟向坐在他旁边的温嘉欣:“是吗?”
温嘉欣依旧淡然:“不止一个人,司的迷妹可是庞大的一支军队。”
“那这军队可有你?”宫赤司夹了一块肉放到温嘉欣的碗里。
温嘉欣向来风轻云淡的脸上浮起些许红晕,捧起碗,吃饭不语。
“赤司,你这次回来,应该不走了吧?”纪默问道。
“回来艺考,不出意外,就一直待着。”
我问:“赤司,你不参加高考?”
宫赤司摇头:“我只想走音乐这条道路。”
“那你跟嘉欣正好是一路子的人啊,她想进娱乐圈,你又想走歌手的路。”
我这话一出,温嘉欣埋怨地看了看我。
我立即闭嘴,乖乖吃饭。
宫赤司微笑着。
饭席时间过了一会,纪默忽然提起:“司,我跟你说件有趣的事。”
我们除了顾北辰一听这话,均把目光落在纪默身上。
纪默却把目光落在了顾北辰的身上:“顾胖竟然报名了运动会,还是一千米和四百米。”
霎时,我的心情变得沉甸甸起来。
宫赤司脸色沉了下来:“把他的名字销掉。”
顾北辰清淡道:“是我报的,不能销。”
“你犯什么傻?”宫赤司双目变红。
纪默伸手拍了拍宫赤司的肩膀:“我都劝不了他,你怎么能劝的了。”
我放下碗筷,内疚地望向顾北辰:“胖子,我当时说的八百米和四百米是我参加的,我让你参加的是投铅球和举重。”
“是你让他参加?难怪啦。”纪默一脸顿悟。
宫赤司则怨恨地盯着我:“林鹿,你怎么能让顾胖去参加运动会!”
“与她无关,我突然有了兴趣。”顾北辰也跟着放下碗筷,吮了口清茶。
“不是因为林鹿,你从来都不参与任何运动,你怎么会?”宫赤司不相信。
我暗下扯了扯顾北辰的衣角:“胖子,你能不能换别的项目?”
“换什么别的项目,任何项目都不可以。”宫赤司凶恶地瞪我。
“你凭什么不准胖子参加运动会?他身体健康,凭什么?”我站起来与他争执。
如果胖子不参加运动会,没能拿到第一名的话,他档案上的两个过错该如何消去呢?总不能让他为了我背着人生的污点吧。
“林鹿,你根本就不知……”
“我还有事,先走了,晚上出去唱k,我请。”顾北辰打断了宫赤司的话,拉着我一起站了起来。
“顾胖,你能不能有点理智?”宫赤司堵住了包厢的门口。
顾北辰目光变得阴狠:“别说兄弟不义,你在国外的时候,你家老头找过温嘉欣,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再来管我。”
他这话一出,温嘉欣脸色忽变。
宫赤司也担忧地回头望向温嘉欣。
这一场饭局,我们不欢而散。
顾北辰牵着我到了饭堂门口后,就松开了我的手:“我有事,今天不给你补习了,你回宿舍睡午觉吧。”
我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胖子,要是你真的对运动会没兴趣,要不就算了吧。”
他转头凝视着我:“我忽然有了兴趣,你回去吧,我走了。”
“胖子。”我急促地喊住他:“能不能换别的项目?”
“不能。”他快步离开。
我又倒回三楼的十号包厢。
宫赤司和温嘉欣也走了,纪默和童乐乐还在吃饭。
童乐乐见我回来,开心地站了起来:“鹿鹿,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我就着原来的位置坐下。
“你这么能吃,我看你才吃没几口,怎么舍得走?”
“你倒是了解我。”我喝了口茶。
童乐乐坐下来:“你家胖子才是最了解你,这一桌子的菜全是你平常爱吃的,就一两道是赤司爱吃的,要不是他负责埋单,我肯定大闹起来。”
“要不要现在再加一道你喜欢的?”我笑。
“这倒不用,这一桌子的菜还剩下这么多,都吃不完。”童乐乐犯愁起来。
我提起筷子,边吃边问纪默:“纪默,你不是你们班的班长吗?你能不能把胖子报名的项目给换换?”
“不能,他决心已定,死脑筋,就算你把名字从那张表格上去掉,他会亲自跟班主任报名,林鹿,我劝你,这几天还是好好训练一下他,他向来体力不行。”
“我知道,所以我没叫他报这两项,不知道是不是他当时听错了。”
“他的听力不会出错,八成是他想跟你一起跑。”
“一起跑?”
“女子八百米和男子一千米是一起进行的,男子先跑两百米,女子才开始跑。”
“那,我该怎么劝他改变这个主意呢?”
纪默餍足地放下筷子,抬头看向我:“别劝了,他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鹿鹿,我也觉得没什么问题,不就是跑个一千米吗?我都能跑。”童乐乐出来声援我。
我露出愁容:“胖子不一样。”
平常,他慢跑两圈已经跟没了半条命似得,这一千米可是两圈半啊!而且这是比赛,不同往常的慢跑。
“怎么不一样啊?就是因为他胖一点?鹿鹿,你现在不是每天都让他跑步吗?怎么赛跑就不让了?”童乐乐茫然不知。
我叹了口气,低头吃饭。
课间。
我靠着课桌,托腮,放眼凝望窗外,窗外是整饬绮丽的校园风光。
忽然,有个人轻拍了下我的肩膀。
我回过神来,抬头一望。
秦深的嘴角漾着笑意:“分手信,你写好了吗?”
我无精打采地轻瞟了他一下,又看向窗外,但也不忘回答他:“还没。”
“我可是付过账了,你这人做事效率也太慢了,这可不行。”
“虽然你付账了,但是何时写,这就是我的事。”
“不行,现在我是甲方,你是乙方,明天,你就必须把分手信送到刘小枝那里。”秦深命令道。
我拧紧眉头:“似乎我们并没有签订合同,就算我说,没有收到你的钱,估计也是真话。”
秦深诧异:“奸商!”
“如果是奸商,我就不会就收你区区两百块,早就狮子大开口了。”
秦深笑意加深:“现在你亲口承认了啊,你拿了我两百块。”
这人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我放下手,坐正身子:“我现在没心思写分手信,何况我又没有分过手,没经验,怕写不好,改日再说。”
“那你去分手啊,跟那顾北辰。”秦深笑着看我。
“神经病,我为什么跟胖子分手?”
“你不分手,怎么能替我写信啊?”
“你放心好了,我既然收了你的钱,肯定会帮你写的,只是时间问题,你别催我行不行,我又不是什么天才,说写就能写出来的?”
正好,上课铃声大作。
秦深便不再与我争吵,我的耳根子也有了清净。
不过,我还是小看秦深了,相比叶半枫那厚颜无耻地欺负我,他简直就是狗皮膏药。
只要课间一下课,就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他不去睡觉,不去上厕所,偏要往我们班上跑,三番两次来催促我写分手信。
这不,下午放学,我正要去操场跑步。
秦深又屁颠屁颠地跟了过来:“林鹿,你去哪?”
“我去哪,需要跟你汇报吗?”我脸上明显不悦。
“嗯,需要,不然我会以为你拿着我的钱,不好好办事,却用我的钱贪图享乐。”
我疾步下楼,快言快语:“怎么可能?在江北一中,谁都知道我林鹿说话算话,也不是那种没有诚信的人,你这人怎么能老用不好的眼光看人?秦深,你还是去吃你晚饭,别跟着我。”
“你怎么不去吃晚饭?”
“我习惯要去操场锻炼一会才去吃饭。”
“正好啊,我今天也想好好活动一下筋骨。”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压腿,热身:“随你。”
丢下话,我自己就跑开了。
不料,那个秦深竟然还一路跟着我跑,还一直微笑:“林鹿,你看起来有烦心事啊,不如你跟我说说,别闷在心里。”
“没有。”
我有些厌烦。
这人怎么老跟着我?
“好,既然你不说,那我就不问了。”他说。
我没回话,兀自跑步。
“林鹿,我看之前你给我写的情信,好多都跟某些文学名著里面的名言类似,你应该是博览群书的人吧?毕竟你也是个文科生。”
我仍旧不想回他的话。
那些情信都是刘小枝所托,我正好看着某本书,就顺手拈来而已,我看,这个博览群书的人,不是我,是他吧!可他也不是个文科生,看那么多文学名著干嘛?这里面还不少是出自女频小说里面,这人也看女频小说?这爱好也真是与众不同。
“林鹿,听说你在古诗词方面背诵能力很强啊,你喜欢哪个诗人?”秦深仍然微笑着。
跑着跑着,我在操场那爬满了绿色藤蔓的网状围栏之间,瞥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我立即停下脚步,转移方向,奔到围栏边。
秦深也跟了过来:“林鹿,你是不是累了?”
江中校园内,梨花开的正盛,傍晚的习习春风一吹,如同雪花一样的花瓣漫天飘洒,在那花雨中,顾北辰正与华一笙两个人在篮球场外围聊的甚欢,时不时华一笙还会给顾北辰跳舞,顾北辰则是在用相机给她拍照。
顾北辰还从来没有给我拍过照呢。
华一笙不是去国外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们两个怎么待在一块了?顾北辰说的有事,就是跟她见面吗?
我好久没有上游戏了,也好久没有陪顾北辰玩游戏了,不知道是不是华一笙在陪他呢?
心里堵得慌,眼眶有些苦涩。
秦深望向那飘落的梨花,忽地吟诵古诗起来:“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
蓦地,我的心底有一种悲伤蔓延四肢,竟觉浑身都是刺痛。
“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秦深诵完这首诗,也想追随我的目光望去:“你看什么,这般入神?”
为了不让他看出我在为谁心伤,我立即转身,挡住了他的视线:“没有。”
“林鹿,你能否猜出刚才我吟的是谁的诗?”
“纳兰容若,《采桑子当时错》。”
秦深挑起嘴角,拍手:“不错不错,真如传闻所言。”
“碰巧我最为尊崇的诗人是纳兰公子而已,你也不错,一个理科生,能看穿我的情信,也能对着这梨花就能立即吟诵出诗句来。”我对这秦深略有些佩服。
明媚的笑意在秦深的嘴角荡漾:“哈哈,我也喜欢纳兰,好一个文武双全却被情所困的才子。”
倏地,我灵机一动:“不如这样,我们两个对诗,要是你输了,这分手信的时间,就由我定,你不能每时每刻都来催我。”
“好啊!你要怎么对?”
“既然我们两个都喜欢纳兰,就对纳兰的诗,要是有一首对不上来,就算输。”
“好。”
方才的心痛缓了些,我专心一想,率先发声:“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林鹿,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秦深笑意嫣然:“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果真小看他了,还以为他刚才只是说笑。
我镇静下来,全神贯注地迎战:“既然你刚才诵了梨花,我也来。”
他目光缱绻。
我即刻撇开目光,望向那梨花朵朵:“春情只到梨花薄,片片催零落。夕阳何事近黄昏,不道人间犹有未招魂。”
吟诵着,我还是忍不住地望向顾北辰那头。
只见他们两个头靠头地在看相机里的相片。
这一幕就像一把利刃正剜着我的心,痛得浑身颤抖。
秦深见我没再吟下去,就接着道:“银笺别梦当时句,密绾同心苣,为伊判作梦中人,索向画图清夜唤真真。”
我垂下眼睑,了无对诗的雅兴:“秦深,我累了,改天再对。”
“好啊,你现在是要去吃晚饭吗?不如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