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呼吸在空荡的房间内一点点沉重,易烊千玺蹲在我的面前,他的手一直搁在我的侧脸,似乎在等待我解释刚刚所吞吐的字眼,但是我做不到,告诉他那个秘密。
他身上质料上佳的衬衣在我的身边摩挲出细微的声响,我看着他的眼睛,但是似乎又没有在看他。客厅上的机械钟走的滴滴答答,沙发上的抱枕还在沉睡,柜子上摆放的相框依旧记录着那一年的点点滴滴,最后易烊千玺在我的耳边轻轻叹了口气,捧住我的脸逼我将所有的注意力拉回眼前。
“我不是想逼你做些什么?明诺,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你给不了王源他想要的幸福,若你离开了暗世界,他身边的还能有谁?你要知道,他把你看的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王源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开朗无比的,但是他的内心住着一只脆弱的怪兽,一旦受伤便会爆发,甚至伤害身边的人,哪怕是我们。”
“千玺,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让我想起这些?你不觉得这样做太残忍了些吗?即使你是为了我们好。”
我盯着他,他的唇角又再次抿紧,每一次都是这样,每一次他觉得无奈的时候,都会是这般的样子,眼神中所有的欲言又止,还有像海水一样的深沉和汹涌,都潜藏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
“明诺,你太累了。我们改天再聊这个话题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易烊千玺起身,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我抓住了他的左手腕。他没有回头,只是停在原地,让分分秒秒都在原地跳着圈,然后遁入土地。他用背影与我对峙着,这种静默无声比将我扔上云霄飞车更加折磨。
突然房间内就响起了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跳跃的音符打破了这种被无意和有意攥紧的凝重。我没有去在意桌子上的手机,他叹了口气,伸手在我的头顶拍了两下。
“是我错了。你的手机响了,不要接吗?说不定是他的电话。”
我没有说话,但是也没有松开他的手腕,他站着,我坐着。在之后的所有记忆里,我无比清楚的记着,那一日从他眼中看到的凄凉。然后到达嘴边所有的疑问再也说不出口。
桌子上的手机响了又停,然后不到一分钟又再次的响起。易烊千玺看了我一眼,我放开了他的手腕,但是我目光略过的地方是他微微发红的手腕,我用了多大的力气,我自己知晓。易烊千玺迈着和往常相同频率的步伐走到了茶几边,弯腰将我的手机拿起,看了一眼后又走回我的身边,递给我。
“斐染?是谁?”
我的思绪终于开始回归正常,好似刚刚那种一触即发的情况不过是这个夏日里的一场噩梦,易烊千玺依旧是个精致的,漂亮的乖孩子,他演了一个角色,冰冷而又犀利,带着刀子一样质问的眼神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一个朋友。我在明氏的助理。”
“从未听你提起过。”
“没什么好提的,一个熟悉的人而已。”
我起身看了一眼手机后,还是接了。斐染的声线和刚刚那场交错的梦中的声音一样,没有温度,若不是我对他还有些了解,或许我会以为我听到的是一个机器人在讲话。
“什么事?”
“意大利中部地震,半个小时前。王源坐的飞机迫降在意大利东部的一个城市,那个地方被小范围的波及,不确定他是否安全,公司还有其他人都还在努力联系当中。”
“你说什么?”
我几乎站不稳,易烊千玺担心的看着我摇晃的身体,将我扶住,但是我的身体忍不住的颤抖,随后挂掉了斐染的电话,快速的从手机中找出王源的号码,拨了过去。但是除了一遍一遍的提示音外,再也没有任何的回应。我回头看着易烊千玺,他的表情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略带担忧的看着我。
“怎么了?”
“意大利中部地震,王源坐的飞机迫降在意大利东部,但是到现在联系不上他。”
“怎么会?早上还好好的,什么时候的事情?”
“半个小时前。”
“明诺,你要怎么做?”
易烊千玺并没有慌乱,只是将眼神落在我的脸上,我拂开他的手,用一种连我自己也无法感知的冷寂的目光看着他。
“易烊千玺,若不是你还是你,意大利的地震你无法预测,我会怀疑这一切不过是你的布局。”
“你竟然这样看待我?”
“不管我怎么看你,你不该说王源任何一句不好的话,就算不吉利也不可以。你和他关系好是你们的事,但是我不是他。我从没有跟他真正的说过什么情话,也从未向他有过任何许诺,但是我从来都明白他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存在。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这一辈子,不管我在不在这暗之世界,也无论我手腕上的是不是什么血祭蔷薇,我都会守着王源,哪怕这具身体最后的意识。我和他之间,总是他在主动,我一开始也觉得我们不可能,我们会面临分开的那一天,但是现在看来,那又怎么样?我要和他在一起,这是我们婉转了三世的寂寞,横渡了一生的命途才换来的纠缠。而我来到暗之世界,只为遇见他。”
易烊千玺愣在原地,他的眼神还是那种忧伤弥漫的样子,越来的越让我讨厌,可是后来想起时我才惊觉,那时他的眸子里是和往常不一样的,那种哀伤就像森林中飘荡的雾气,铺天盖地的包围住所有的生机,带着一种指尖被戳伤的疼痛的苍白气息裹紧了最后的尊严和爱恋。
我转身快步离开客厅,随后易烊千玺似刚刚反应过来,在我的身后着急的叫着我。
“明诺,你去哪里?你还有伤。”
“不用你来管。”我推开门,忍着腿上的剧痛还有身体因为激动和恐惧引发的颤抖,向门外走去。
“你停下来,他不会出事的,你要冷静。”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现在他下落不明,我却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你知道我有多么的恨自己吗?”
“就算你现在疯了一样的跑到机场又有什么用?你知道他的飞机迫降在哪里吗?你知道他现在所处在什么环境下吗?信号断了,并不代表他的人就会出事,他是我的朋友,我对他的关心从不少于你。相信我,王源是被神眷顾的人,他就是主神的幺子,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易烊千玺用力的扣住我的肩膀,大声的打断了我的所有的不安。我的泪水一瞬间就那么滑下,我是真的疯了,居然会觉得千玺对王源是怀着恶意,就因为一句话。什么时候开始王源成了我的逆鳞,我竟然不知道。
我将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上,灰白色的水泥地上晕染出大片大片的泪水,突然间我觉得自己仿若活在北极,没有王源,原来我就没有光。
易烊千玺伸手将我抱在怀里,一下一下的顺着我的后背,他左手搁在我身后的,手背因为用力攥紧而崛起的青筋,在那一个被泪水还有冲动填埋的清晨束缚了一生一世的柔情。
易烊千玺弯腰将我抱起往回走时,看着地上还有我腿上的血迹,皱了皱眉。但是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靠在他的身上闭上眼睛,唯一还在迟钝的,转动的大脑,只是让我将所有的事情交代给他,才肯休息。
“有什么事你说?你腿上之前还有昨天的伤口都因为你刚刚大幅度的动作崩开了,流了很多的血,你需要医生。”
“打电话给骆杰,让骆杰去找王源。绝对不能让斐染知道王源和我之间的关系,他会毁了王源。让alice也去意大利附近没有受灾的地方等王源,最好直接去安科纳,在确定他没事后,立刻打电话通知我,之后就让她一直跟着王源,照顾好他,和他一起回国。”
“好,我知道了。你乖乖的闭上眼睛睡一觉,王源会没事的,你再次醒来的时候,一定能听到他平安的消息,剩下的这些事情我都会去做的,这些天我都陪着你。别担心,不管什么事,还有我在。”
易烊千玺柔声哄着我入睡,我不知自己为何如此疲惫,但是身体似乎已经到了一个极限,不断地受伤,生病,没日没夜的处理那些棘手的工作,就像一个不知疲倦为何物的傻子,在黑夜的雨中,孤独的,寂寞的舞着,没有观众,没有光,直到用尽身体最后一缕潜藏的气力,最终匍匐在地上,听着自己的心跳,还有黑夜的小巷里传来的哒哒脚步声,失去所有的意识。
苍白的阳光下,易烊千玺抱着我站在原地,看着我已经慢慢失去意识的样子,微微低头,最终在我的额角留下一吻。
“对不起,明诺。我不得不这么做。”
易烊千玺是一个把所有情绪都控制在恰到好处的人,他想让人看见的,是落在镜头前和生活中的;但是他不想让人窥视的,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几乎也是难以挖出他的真正面孔。他就像一个带着面具的影子,似梦似幻,似真似假,却在我们的生活中一点点丰满,然后变成了一个被我们期许的样子。他笑着为我们喝彩,又亲手为我编织了一个花环,只是那个花环带着惊艳了我时光的玫瑰,却又有藏着绿叶下的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