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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是男人就去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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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男一愣:“那天老阳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男人自然是男人,长了把的就是男人,哪来的真与假?难不成还有哪位兄弟天赋异禀,**能拆下来装兜里,等进茅厕或者上女人的床,用得着了再安上?”

“再说你一个姑娘整天想男人的事干嘛,想男人了就找一个,声音低些有什么要紧?全天下女人被那不守妇道的恶犬一衬托都是天仙下凡,洛家那女流氓……”

刀疤本来还要继续说下去,但脖子被冰针扎了似的一冷,本能地把下边的话吞回了喉咙。

他口中的“姑娘”洛无印突然变了张脸,冷冷道:“她怎么不守妇道,难道你亲眼看见了?”

说出的每个字都仿佛冻着冰碴。

女侠们面若寒霜,客栈里的男人低头发出一阵闷闷的笑声。

琴九娘刚刚端着用猪油炒香的饭出来,便听着了这么口无遮拦的一句,下意识以为刀疤是在调戏那“小姑娘”。她不由分说抄起柜台上的酒瓶,一瓶子精准无误地飞到了刀疤的脑袋上。

“砰!”

酒瓶子磕在刀疤头上粉身碎骨,摔得整个客栈酒香四溢,刀疤还没闹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晕晕乎乎尝了口自己手上沾的酒,还慢半拍地赞了一句好酒,扑通往桌子底下一趴,不省人事地晕过去了。

洛无印提起他看了看,发现刀疤是真晕了,掌柜的下手力气瓷实,这人一时半会儿肯定醒不过来。他有些不甘心地松开手,任凭刀疤又掉回地上,燃起了光的眼睛倏忽又熄灭下去,变回了原来黑沉沉的模样。

琴九娘走过来把猪油炒饭塞进洛无印手里,心疼地拢拢他的肩膀,安慰道:“妹妹,别怕,这男的不是个东西,姐姐已经帮你教训他了。他醒来若是还敢纠缠于你,姐姐一定……”

洛无印肚子咕噜叫出了声,抄起筷子扒了两口饭,含混道:“我不是姑娘。”

周围男人挤眉弄眼地起哄道,九娘,你南来北往见过多少人,怎么今日眼也不好使?哪有姑娘长喉结的,这分明是个娇弟弟!

娇滴滴?洛无印一一扫过他们的脸,握紧了刀的五指又依次松开。

他出了家门不当缩头乌龟之后,在外边听多了这样的话,倒是不像以前一般对此敏感易怒了。

琴九娘微觉得尴尬,横眉止住众人哄笑,向洛无印歉然道:“小兄弟,对不住,姐姐不是有意的……”

洛无印摇了摇头:“无妨,我知道,还是要多谢你。”

虽然刀疤男对自己妹妹出言不逊,但毕竟挨了老板一酒瓶,也算得了教训,洛无印想了想,遂又解释道:“刚才是我在向这人讨教问题,他并非在调戏我,等他醒来后,老板还是不要再为难他了。”

琴九娘往桌子底下瞅瞅,脚尖踢了踢晕过去的刀疤,只觉得出了一口气,分毫不觉得心虚,嘴上仍然答应道:“原来如此,是我鲁莽出手,竟错怪这位大哥了。不过这,我把他打晕了,谁来为你解惑呢?”

洛无印埋头苦吃,闻声抬起头来,两道眉毛拧了拧,显然是也没办法。

“这样吧。”琴九娘大咧咧道,“姐姐我开这家客栈,南来北往的人见了不少,故事也听得多,你若不弃,不妨把心事说与我听听,没准儿能帮你想想办法呢?”

洛无印咽下一口饭,觉得不靠谱,男人的事儿女人怎么会知道?只怕说了也是白说。

于是也不愿意多费口舌,只是沉默的地摇摇头:“没用的,你是女人,我,是男人。”

洛无印不回答,自有旁边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替他回答,将方才洛无印问刀疤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琴九娘。

琴九娘忍俊不禁,洛无印埋头在碗里,垂着眼睛头也不抬道:“你也觉得很好笑是吧,别人都这么笑我。”

秦九娘揉揉他的头发,把笑声憋回去,尽力平缓道:“姐姐不是想笑你,只是……只是你本来就是个男子,又何来要问别人才知道怎么当男人的道理呢?这本来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儿啊!”

洛无印抿嘴不语。

他心中一直以来也有这样的疑问,别人好像顺其自然地就从少年长成了男人,好像就只有他没有这样天生的本领。亲人,朋友,哪怕是路人,所有人都觉得他和男人应当是的模样不一样,却又在他寻求当男人的正确方法时哈哈大笑,笑他是个傻子,说天底下哪有这样的方法?

洛无印不明白,他很痛苦。

对面的擂台上,慕月成拎着长剑,已经在台上站了一个时辰,除了一个上去挑战的少年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被打下来,再没有其他人敢上去挑战。

比武大会进行到第五日的尾声,沙漏即将流逝殆尽,慕月成成为新的武林盟主几乎没有悬念,开盘押注的各大赌坊安排在这儿确认最后结果的眼线纷纷坐不住了,已经跑了一半心急的回去报信,剩下那一半心思早就不在擂台上,纯粹是想猫在外边避着老板,多躲一会儿懒。

青山绿水客栈内,不知道是谁感慨了一句,慕少主年纪轻轻,却是个真男人。

真男人三个字,把洛无印从漫无目的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他本能地问道:“真男人?是谁?在哪?”

那人不明所以,指指擂台,道:“自然是那上边的崆峒派少主慕月成了。”

洛无印握住自己的刀,抬眼往擂台上一瞟,盯住了上边独孤求败一般形单影只立着的少年:“就是他么?”

擂台上的慕月成似有所感,一双寒意料峭的眼睛直直向洛无印射了过来,仅仅被扫到个边儿的人莫名觉得犹冷春风嗖嗖而过,忍不住紧了紧领子。

“是啊是啊!”众看客原本以为新任武林盟主之位尘埃落定,已没热闹可瞧,正准备打道回府,此时见洛无印起了兴致有意一战,顿时又闹腾起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撺掇他道:“那么多高手都成了慕小少主的手下败将,他打赢了所有人,可不就是男人中的真男人?咱就说当之无愧啊!”

“怎么着小兄弟,你竟有意逐鹿盟主之位么?上呗!给慕月成点儿颜色瞧瞧!叫他知道他不过是靠爹娘的草包罢了!”

“你不是想问刀疤大哥怎么当男人嘛,要我说哪儿有那么复杂,站在擂台上打赢了所有人的就是真男人,谁敢质疑?!”

杂七杂八的闲话洛无印充耳不闻,除了“真男人”这三个字,其他的他暂时都听不见了。

一时间周围喧哗又寂静,洛无印脑海中只剩下他此行的唯一目的在脑中嗡嗡作响。

——我要当真正的男人。

慕月成虽然自负武功高绝,但两日来下手却从不留情,也不知道他是为了尊重对手,对每一个都全力以赴,还是单纯被娇宠坏了以伤人为乐。原本比武大会只为切磋武艺决出高下,将盟主之位予以武学最精深之人,江湖中人自相残杀见了血腥绝非初衷,可慕月成俨然势在必得,爹娘又是名门大家,纵使他这两天打伤了数位同辈高手,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琴九娘见势不对,忙呵斥客栈内众人闭嘴,不闭嘴的就滚出去——开玩笑起哄也得看是什么玩笑什么哄,单看洛无印这清瘦身材,送上去岂不是又给慕月成添盘子菜?他打慕月成是刮痧,慕月成随便给他一掌那可是要命。

但洛无印压根儿不听她的,像头倔强的牛犊一样铁了心往外冲。

武林盟对门的客栈原来并不止琴九娘的青山绿水一家,但只有琴九娘不仅顺顺当当把店开下来,还越做越大,顺手把两位邻家的店面也盘了。碰上乱的时候的一天能砸三回店,没两把刷子自然坐不安稳这块兵家必争的风水宝地,琴九娘是个什么人物江湖上自是心知肚明,没人没事儿敢去招惹这娘儿们发火。

——可洛无印认真地把她阻拦的手从胳膊上往下拨的时候,那力道大的,琴九娘惊觉自己居然是拉不住他的。

不远处的赌坊好像已经闭了盘,但生意人的直觉告诉她,她现在最应当做的,只有一件事。

洛无印踏出店门,反手把背上的刀拿下来握在手里。琴九娘望着他的背影呆了有好一会儿,忽然一阵风似的扑向柜台卷走了里边锁的所有银子,一路狂奔着不知道刮到了何方。

坐在青山绿水店里边的客人看老板一副携细软逃命似的模样,误以为要地震了还是怎了,慌忙没头苍蝇似的跟着涌出店外,一哄而散。

等人都走光了,窗角背光的角落里才慢吞吞站起来了一个人,他像是坐久了起身不适应,还伸了个懒腰。

若是琴九娘还在这儿,一定会大吃一惊再出一身冷汗——她向来照顾得周到,只要客人进门,不管瓜子花生还是茶水总会上一样,铁定不叫客人干坐着。而这个慢半拍的客人面前却什么都没有。

也就是说,从这个客人进店到方才,琴九娘一直对他“视而不见”。

这个存在感极低的客人见义勇为,拖起桌子底下尚且在昏迷中倒霉被踩了好几脚的刀疤大汉,好心把他放在凳子上,还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碎瓷渣。

做完这些,他转身出门走进围观擂台的人群,就像一滴水进了江河里似的,忽然不见了。

偶尔有从比武大会散去的零星路人见琴九娘马不停蹄刮进了各大赌坊,只以为她是吃错了药抽风。毕竟慕月成当新盟主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哪有揭盖看过了大小再下注的好事儿?赌坊早就闭了盘开始算赔金了,这会儿去还能干啥?

然而一炷香的功夫后,比武大会擂台方向忽然一阵哗然,人声鼎沸之势闹得在回家路上走过一半的人都惊诧不已:慕月成胜券稳握,有必要这么惊讶么?

崆峒山与峨眉派自持身份,即便是慕月成赢了给两家挣脸面,碍于要照顾各落败门派的脸面,他们心中再高兴也不便如此欢呼,百年的名门了,徒弟都调教有方,也应当不会这样招摇地庆贺……

所以,擂台上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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