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人太多了,我们费劲地挤到最前方,被一道铁栅栏挡住,迎面扑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场内,两条体格健壮的大狗,正厮斗得难解难分,浑身血迹斑斑。
它们的主人各自手握一根短木棍,蹲在旁边大声地呐喊,一个秃顶老头站在对面,貌似裁判。
当黑色大狗咬住对方的脖子后,狗的主人十分激动:“咬紧喽!别松开!”
被咬的大狗满头是血,耳朵烂掉半个,前爪奋力扑腾想要翻身而上,狗的主人嘶哑着喉咙大吼,鼓励它逆转局势。
目睹惨烈的画面,刘荣军兴奋地大叫:“咬啊!使劲咬啊!”
我惊愕地问:“你……你不觉得残忍?”
刘荣军笑着说:“它们专门用来打架的,又不是宠物狗!等会我也赌一把,押两千块钱试试运气!”
我终于明白了,此地是斗狗场!
这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围栏内的恶战结束了。
获胜的狗主人激动地抱住爱犬,脸上沾满了它的血迹;斗败的狗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被主人狠狠地踢了一脚。
此刻,赌徒们有的兴高采烈,有的垂头丧气,还有的催促进行下一场。
“哈哈,赢了三千多,把昨天输的捞回来了!”
“唉,早知道不押这条狗了,害得老子输了五千多!”
“我也输了,看一下场吧,还有翻本的机会。”
忽然,一个留着大背头的男人靠近刘荣军,嬉皮笑脸地问:“静怡,你怎么来了?”
“闲着无聊呗!”刘荣军赶紧介绍,“我哥们,江峰!”
我客气地打招呼,见江峰长得挺帅。
江峰指着围栏说:“斗了一个多小时,黑狗赢了十万块。”
阿笑不由地惊呼:“我靠!这么多!”
“十万还多阿,大将军即将上场了,哥赌三十万!”江峰挺起胸膛,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想赚钱就押我吧,这次肯定能赢!”
为了炫耀,江峰带我、刘荣军和阿笑进入院内的平房,一条棕色的比特犬卧在墙角。
见到主人后,它立即爬起,虎视眈眈的架势很威猛,一看就是骁勇好斗的恶狗。
江峰洋洋得意地说:“怎么样,大将军的品相不错吧,花了我一万多阿!瞅瞅这体格,这气场,每天喂牛肉,下足血本了!”
没等我恭维,突然窜进来一条小狗,冲着大将军吠叫。
我定睛一瞧,是条牛头梗。
大将军往后退了几步,并没上前攻击牛头梗,反而低下头哼哼了几声,变得无精打采。
“嘿嘿,真特么有意思,别的狗见到大将军吓得不行,它倒不怕!”江峰抬脚踢牛头梗,被它机敏地躲开了。
仔细观察,这条牛头梗似乎刚从泥灰里爬出来,浑身的白毛肮脏不已,仅右眼一圈是黑色的,它身高仅三十多公分,长长的脑袋呈蛋形,额头中间明显凸起,小小的眼睛迸发出亮光。
乍一看,牛头梗挺像某位家喻户晓的喜剧演员,透露出十足的精贱气质。
我大笑:“哈哈,这狗长得真贱啊!”
阿笑翻了个白眼:“你是在骂我吗?”
我拍拍他的肩:“没骂你,它的样子就是挺贱的……”
可能听懂了嘲讽,牛头梗昂起脑袋,龇牙咧嘴,呜呜地示威。
“滚蛋!别叫了!”江峰不耐烦地怒吼。
不料,牛头梗突然进攻,一口咬住江峰的裤脚,往后猛扯!
霎时间,江峰身体后仰,摔了个四脚朝天!
刘荣军咯咯直笑:“谁家的狗呀,劲好大喔!”
江峰疼得龇牙咧嘴,面红耳赤:“卧槽!流浪狗敢咬我!大将军,上!”
听到命令,大将军产生条件反射,低吼着朝牛头梗扑去,结果落了空,一头撞进江峰怀里,人狗皆倒。
牛头梗避开进攻后,蹭地奋力跃起,一口咬住大将军的耳朵,使劲撕扯几下便撤退,躲在我身后,伸出舌头盯着江峰。
“狡猾的狗东西,咬了就跑……大将军,上啊!”江峰怒不可遏地叫喊。
然而,大将军这次没听从命令,它喉咙里发出低吼声,耷拉着眼皮,四肢明显有些摇晃,呈现出病怏怏的状态。
阿笑笑着调侃:“峰哥,你的大将军玩啥招式啊?打醉拳?”
扑通!大将军骤然倒地,鼻孔噗嗤噗嗤地喘气,挣扎几下重新站起。
刘荣军撇撇嘴角:“大哥,你用病狗来决斗吗?还敢赌三十万?真佩服你的创意和勇气!”
江峰瞪圆眼睛:“怎么可能是病狗?我天天喂它吃牛肉,喝牛奶,比人的伙食都好!”
我随即蹲下,伸手掰开大将军的嘴巴:“你看,它的舌头颜色发黄,眼角流泪,肯定生病了!现在上场,简直是自杀啊!”
江峰拧着脖子反驳:“靠,你又不是兽医!别忽悠我了!”
刘荣军忙说:“我是神针诊所的针灸大师,医术很神奇啊!”
“神针诊所?补肾壮阳针?”
江峰惊讶不已,显然听说过神针诊所的名气和服务项目。
阿笑拍着我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黄大师虽然不是兽医,但他的眼光毒辣,嗅觉灵敏,你要相信他的诊断,大将军肯定病了……”
靠,这是夸人,还是夸狗?我不爽地推开阿笑。
“它可能被流浪狗吓到了!”江峰仍不愿接受现实,扭头寻找牛头梗,想再踢它。
哧溜一下,牛头梗窜到我面前,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表示友好。
刘荣军忙问:“大哥,你买的牛肉放了几天?”
江峰抓耳挠腮,努力回忆:“两天吧,也可能三天……一直放冰柜里,不会坏的啊……”
阿笑笑着问:“你买的时候,新鲜吗?”
江峰抓挠头皮,表情尴尬:“嘿嘿,好像不新鲜,稍微有点味……”
我严肃地说:“发臭的牛肉含有大量细菌,狗吃了也会中毒!”
江峰这才担忧不已,寻思了片刻后,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瓶子,把里面的药水倒入手心,然后往大将军的头上和身上涂抹。
“你干什么?”刘荣军不解地问。
“嘿嘿,弄了点麻醉剂,以防万一嘛。”江峰心虚地望向门外。
尼玛,这家伙玩阴的,一旦对方的狗咬到大将军,便会误食它身上的药水,从而导致战斗力降低。
刘荣军低声问:“老实交代,你斗狗一共输了多少钱?”
江峰不好意思地说:“也,也就三十万吧,不过,马上就能翻盘了……”
我好心相劝:“今天别斗了,改天再来吧,大将军站都站不稳!”
江峰嚷嚷:“开什么玩笑,定金交了两万,不斗这钱就白扔了!”
这时,一个脸上有疤的家伙拎着水桶进来,笑着说:“例行检查,冲个澡!”
说完,他伸手摸摸大将军的脑袋,掰开它的眼皮,然后抬起桶,哗哗哗,将水倒在大将军身上。
随即,刚刚涂抹的麻醉剂被冲洗干净,大将军不由地打了个寒战,四脚发软趴在地面,精神状态变得更差。
霎时间,江峰傻了眼,眉毛倒竖,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绝望地几乎哭出声。
刘荣军幸灾乐祸地说:“没招了吧,想作弊都没机会,活该!”
江峰咧着嘴巴,脸色涨红:“完蛋了,输这么惨,老婆非跟我离婚不可……”
刘荣军忽然想起什么,拽住我的手臂:“你的针灸医术高超,能不能给大将军扎针?”
我哭笑不得:“靠,真把我当兽医啊?”
江峰打了个激灵,像看到救星,忙哀求说:“对啊,你快帮帮忙,给大将军扎一针!”
我初学针灸时,因为没有试验对象,就曾给一只波斯猫和一只大黄狗扎过针。
然而,动物和人体的穴位不同,经络不同。
结果,那只波斯猫从早到晚叫个不停,足足持续了半个月。而大黄狗每天亢奋不已,四处勾搭各种小母狗,播下无数的种子。
再后来,我开始给自己扎针,直至接受卧底打假的任务,遇见杨达志和阿娇才得以实战演练,逐步提高针灸技术。
此时此刻,面对江峰的请求,我绝不会答应。
因为,一旦斗狗输掉,不管针灸对大将军是否有效,江峰都可能怪罪于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傻瓜才趟这个浑水。
我赶紧推辞:“不行啊,我只会给人扎针!”
刘荣军说:“你试试呗,情况紧急,死狗当活狗医。”
我摇摇头:“大将军是中毒,又不是绝症,吃点药休息几天就能好,万一扎出问题,活狗变成死狗咋办?”
江峰满脸的焦灼:“它现在这副熊样,上场就会被咬死啊!”
阿笑提醒:“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别让大将军斗了!只要它不死,下次还有机会翻盘!”
这小子的话没错,退一步海阔天空,否则,输了三十万再搭上一条狗命,不划算。
这时,外面有人催促江峰赶紧登场,他只得拖着大将军走出屋子。
对手也牵狗亮相了,此人四十来岁,满脸横肉,膀大腰圆,脖上挂着一根手指般粗的黄金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