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渐渐来临,一抹残阳挂在天边,宛若火红的柿子。空气中多了丝凉意,沁入肺腑。应紫流打了个颤,将怀中的白泽抱紧了几分。两人一兽乘坐小舟,在芦苇丛中穿梭,渐渐驶向岸边。不时能够听到几声蛙鸣,从前方的荷叶上传来。待小舟靠近,蛙声戛然而止,跳入水中,只余‘扑通扑通’的落水声,一片片荷叶鲜嫩翠绿,摇曳生姿,滚落了上面栖息的露珠。晚风轻拂,吹动他们的衣衫。湖面上碧波荡漾,涟漪阵阵,夕阳映衬下,此情此景,竟然如此静谧而美好。是有多久不曾享受过这样安宁的夜晚?应紫流不禁含笑远眺,有种难以言喻的快乐。夜幕降临,他们燃了火堆,木柴不时‘噼啪’作响。两人围火而坐,起初应紫流觉得,眼前公子如此高贵优雅,那圣洁的袍子若是直接沾了灰尘,实在有损他的威严。仿佛这样一个人,生来便是至高无上的,不该被凡尘侵染的。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想要找些什么来,铺到地上给他坐。内心苦苦挣扎了良久,方才打消了这个念头。白泽远远的追逐着漫天的萤火虫,欢蹦乱跳,就好像一只顽皮的雪色小狮,可爱非常。不知不觉,已跑得不见踪影。良辰美景,竟然如此令人迷醉。应紫流正捂着肚子叹息,见白泽远远跑来,口中衔着一个脆生生的地瓜。心中一喜,赶忙将地瓜埋到火堆下面。无邪公子静静看着,脸上依旧含着几分笑意,竟比那漫天星辰更加璀璨夺目。不多时,只闻到一阵喷香的味道,惹得应紫流口水横流,就连白泽也不禁觊觎起埋在火堆下的食物,盯着那里,眼睛直冒亮光。“白泽,你干什么?这是我的食物。你不要误会啊,不是不想给你吃,只是……只是吃这个很不利于你的身心健康,皮毛也会变得不光滑的,知道吗?你去饮露水就好了。”
应紫流起于私心,终于循循善诱,颇有几分滑稽,引得无邪公子笑意渐浓。熊熊火光映衬下,那绝世的容颜更添几分魅惑,着实夺人心魄,倾倒众生。白泽‘嗷呜’一声,像是在抗议,这可是它找来的,连尝一口的权利都没有吗?应紫流用木柴扒出那个黑乎乎又难看的东西,在地上磕打几下,摔掉表面的灰皮。拿起来刚想掰开,却感觉烫手的紧。本要丢回地上,不想手劲偏了些,竟然一把扔到了无邪公子雪白的衣衫上,圣洁的白衣瞬间沾上一片焦黑。无邪公子顿时褪去了三分笑意,这个女人?居然敢弄脏他的袍子?眼睛陡然眯成一条缝,空气中泛起浓浓杀气。看着应紫流的眼神十分诡异,带着几分审视,仿佛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啊?对不起,对不起,”应紫流一把抓起那个地瓜,小心的放回地上。又伸手朝那片素白衣袍上的焦黑擦了又擦,非但没能减去分毫,反而越扩越大。不好,杀气越发浓烈!“啊???我不是故意的。”
应紫流悻悻的缩回手,僵直坐在那里,不知所措。无邪公子已经完全没有了笑意,死死盯着应紫流,几欲发作。可在看到下面一幕,倏地破功,杀气消散。笑声淙淙,飘荡在夜幕中,悦耳非常。应紫流回头,见白泽眨巴着漆黑的眸子,正歪头望着他们,搁在平时该是极其可爱的,令人忍不住产生爱抚一把的冲动。可眼下……嘴上一圈皮毛焦黑不已,与它周身的洁白形成鲜明对比,再配上那无辜的表情,呆萌中透着丝蠢,十分滑稽。原来,趁应紫流不注意的时候,白泽‘小小’的尝了一口黑糊糊的地瓜。只是这一口下去,已经没了一半,嘴周边也被染黑了。“白泽,你……”应紫流又气又恼又好笑,顾自拾起地上仅剩一半的烤地瓜,忍痛掰下一半,递给无邪公子。无邪公子笑容一滞,审视的盯着应紫流。应紫流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尴尬。虽然她很不情愿,可还是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分给他这一半。他非但不欣然接受,怎么反而用这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她?莫非嫌少?总共就这么一丁点儿,不能再多了。她自认为分的还是挺‘均匀’的。应紫流无奈,只好强塞到无邪公子手中,投给他一个‘你不用太感激我’的神情,便自顾啃起了手中的另一半。虽然只是一半的一半,吃下肚去,倒也不再觉得那么饿了。抬眼看了看无邪公子,翩翩如玉,皓月之资,盛世美颜,举世无双。白皙的玉手中,拿着……呃……拿着这么一小块儿烤地瓜,怎么看怎么觉得违和。一人一物凑在一起,气场完全不和,突兀的紧。应紫流好不容易才忍住了仰天大笑的冲动。应紫流真心觉得,像这样一个男子,非得是坐在高高的神座之上,手持权杖,对下面芸芸众生指点江山,断人生死,执掌杀伐,方能合他的气质吧?眼前这……突兀的有些诡异。“扑哧”,忍无可忍,嘴里还在咀嚼的地瓜被喷了出去。这样一个男子,世间的任何事物,在他面前都会显得黯淡无光。能够与之互衬一二的,怕是也只有她的白泽了吧?在同一个画面里,给人相得益彰之感。应紫流顾自笑抽在地,只觉得空气瞬间冷了下来,冷风疾扫,卷起漫天落叶。怎么回事?回头望去,公子依旧惊鸿浅笑,魅惑撩人。便是这一笑,世间万物皆退了几分颜色。‘饭’后,应紫流有些许疲惫,靠在一棵树上休息。晚风轻拂,洒下微微凉意。本还想将白泽抱在怀里,给自己取取暖。可谁知自打见了无邪公子,白泽便甚少理会应紫流,简直是备受冷落。眼瞅着白泽围着无邪公子撒欢打滚、转圈圈,外加嬉戏打闹,她直觉的自己仿佛是多余的。可能神兽也有‘爱美之心’?那样两抹白色身影,均是不染纤尘,优雅高贵,动人心魄。仿佛与生俱来便是要彼此相伴的,好比日月,交相辉映,令人神往。应紫流哀怨的叹息几声,显然没能够引起那两抹白影的注意。当真视她为空气?应紫流扁扁嘴,心头竟然涌上几分醋意。白泽啊白泽,你怎么可以对别人撒娇卖萌?我不该是你最亲近的人吗?显然,应紫流内心的呼喊,他们自然是听不到分毫,顾自在一旁玩耍嬉闹,好似千年未见的老友。一阵困意上来,应紫流意识逐渐迷糊,睡了过去。“紫流,紫流。”
朦胧之中听到有人喊自己,应紫流睁开眼,已是黎明。却见叶子卿和落绝尘正在眼前,瞬间便清醒了许多。“叶师兄,落师兄,你们怎么来了?”
只听叶子卿淡淡道:“你失踪多日,掌门真人担心你遇上妖魔,这才派我们出来寻你。”
应紫流心下一阵喜悦,是错觉吗?她怎么觉得,叶师兄漆黑的眸子里,似乎有几分关切的意味?又想到自己弃赛一事,惭愧道:“那……七派会武可是结束了?”
“当然结束了,难不成还等你回去了,再行比试?”
说话的却是落绝尘,声音冷漠,比夜风更加彻骨。应紫流更添几分内疚,低着头说不出话。“还不走?月韶城上可还有人惦着你呢。”
落绝尘说话凛冽,却向来不惹她厌烦。反而觉得如此性情,倒是比那些笑里藏刀之人要好上许多。应紫流想要站起身,可这样睡了一整夜,腿早就麻了,顿时使不上力气,便要栽下去。叶子卿眼疾手快,先一步上前,应紫流便倒在了他的肩上。霎时间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应紫流紧紧扶着叶子卿臂膀,脸上一阵滚烫。“可以走吗?”
叶子卿问道,仍是一副淡然之色。应紫流点了点头,松开手,顾自站稳了身子。忽的想起什么,朝四周看了看,却没能找到那抹白色身影。那个白衣公子怎么不见了?什么时候走的?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啊?继而心下一慌,他走了,那她的白泽呢?该不会跟着一起走了吧?想到昨晚他们亲昵的情景,只怕大有可能。白泽跟了她那么久,她早已经习以为常,如今不在身边,反而心里空洞洞的,像是失去了什么至宝一般。周围沉寂一片,扫视了好几圈,一无所获。不过,显然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只见白泽踏着云朵向这里飞来,修长的毛发在风中飞舞,优雅高贵,口中还衔着一枚野果子。应紫流一阵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没等白泽落下,便上前一步抱住了它的脖颈。好似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那一刻,她真的好怕它就这样离去。不过,好在,它没有。白泽不明所以,低低的呜了一声,修长的睫毛翕动了两下,忽闪忽闪,呆萌可爱。接过白泽口中的果子,应紫流飞身而起,落到白泽脊背上,霎时间划过天际。月韶城上恢复了往日的清静,只余本门一级凡灵以下弟子,很显然,会武结束,各门各派的人已经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