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心存侥幸,还是她太过相信无邪公子根本不会伤她,她就那样冲上去了,不含一丝犹豫的……冲了上去。无邪公子望着突然出现的应紫流,她那义无反顾的神情,竟是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原来她竟然可以为了叶子卿,连命都不要。一时间,好似这场比斗中,输的是他自己般,充满了挫败感,而且是惨败,溃不成军,片甲不留。几乎就在同时,应紫流心中也是一阵刺痛,她甚至有些搞不清楚那抹伤痛的由来。究竟是因为那一瞬间,看到了无邪公子那受伤的眼神,还是因为内心未愈的伤口?她已经难以辨识。而她哪里会知道,从换心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已经心心相印,成为了彼此生命中躲不开的羁绊!其实,他们之间的牵绊又何止是从换心时开始?早在三千年前,他们便注定了会有这场纠缠不清的缘分。叶子卿在看到那抹熟悉的紫色身影时,先是一阵惊讶,而后转为欣喜。待意识到她的出现,是为了自己而舍身受死时,心头浮上一抹前所未有的慌乱与心痛。眼见琉璃斩片刻降至,势如破竹,应紫流竟是连眼睛都不眨,直视着那缕白光。无邪公子顾不得那阵灼痛,右掌微曲,霎时间出现一抹耀眼的白光,呈球状,在掌中不断扩大,醒目无比,不可逼视。他在飞出琉璃斩的刹那,用了极强的力道,而如今想要抽回琉璃斩,却只能够以更强大的力量相抗。毕竟是上古神器,岂是随意便能召回的?而所要付出的代价,便是以十倍的力量反噬给召回之人,怕也只能是独自默默承受吧?呵呵,他忽然很想笑,嘲笑自己堂堂一代天神,不伤不灭,竟然躲不开一个应紫流。忽的一掷,手中白光以更快的速度冲了出去,就在琉璃斩离应紫流两毫的距离时,那团白光急急的附在上面,使得琉璃斩顿时停住了,紧接着,便在空中折了一个方向,直直的冲向无邪公子。无邪公子瞬间摊开右掌,立在空中,那琉璃斩便带着一股劲波呼啸而来,看似稳稳落入掌中,实则他是生生受了十倍于那样强劲的力道。身形陡然间一晃,五脏六腑几欲震碎,顿时痛入肺腑,而比肺腑更痛的,是他那颗残破的心。应紫流仿佛根本没有看到无邪公子眉眼间的隐忍,见危机消除,顿时转过身,顾自扶起叶子卿,道:“叶师兄,你没事吧?”
叶子卿悠悠一笑,“放心吧,小师妹,我、不要紧。”
便是这一笑,看在无邪公子眼中,竟是那样的讽刺,他这是在向自己炫耀他的大获全胜吗?强压着冲天的怒火,无邪公子漆黑的眸子里沁着寒光,只道了一个字,“滚!”
那声音中满是冰冷。带有几分愤怒、几分命令、几分警告,似乎隐约带着几分心碎。应紫流这才抬头看向无邪公子,心中不禁一颤。尽管无邪公子是魔道中人,尽管他强大到如同天神一般,尽管他可以做到杀人不眨眼,可她却从来没有害怕过他。而眼下,看见他那样冰冷的眼神,她的心,竟然忍不住颤抖起来,仿佛被什么深深的灼痛了。“给我滚!”
又是一声冰冷的怒喝。无邪公子背过身去,索性不再看他们。他们若是再多留上哪怕片刻,他可难保自己下一刻不会杀了叶子卿。可是……杀了他,她应该会很伤心吧?想到这里,不由得又是一阵痛心疾首。几乎是在同时,应紫流也跟着泛起一阵莫名其妙的心痛,俏丽的脸上瞬间皱起了眉头。“小师妹,你怎么了?”
叶子卿脸上显出些许担忧。应紫流强扯出一抹笑颜,“没、没事,我们走吧。”
神兽白泽的眼神在应紫流和无邪公子身上游离不定,在接收到无邪公子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后,哀伤的‘呜呜’两声,跑到了应紫流身前,有几分不情愿。二人一兽顿时划破长空,逐渐远去。应紫流和叶子卿都有伤在身,原本应紫流想要白泽带他们飞行的,可不知为何,白泽居然耍起了小性子。莫要说带叶子卿了,便是她应紫流也休想,他二人便只好各自御剑而行。阴风谷内,徒留那抹孤寂的雪色身影。那个傲然屹立在天地之间的无邪公子?那个看似没有任何弱点的上古天神?那个主宰世人生死的天魔教主君?此刻竟然破绽百出。若是彼时大敌当前,怕是要一败涂地了吧!呵呵!可即便没有,他又何尝不是呢!三大护摩尊者远远的望着那抹白影,平时那样盛气凌人、居高临下的无邪公子,此刻竟然格外令人心疼。只见无邪公子猛然挥出一掌,重重的击在对面的山谷之上。霎时间地动山摇,天崩地裂,好似世界末日。举目看去,对面哪里还有山谷?待他定下心神,胸腔顿时一片翻滚,瞬间呕出大片鲜血。他的肺腑早已被刚刚抽回琉璃斩时的劲力,震得不成样子。现在又挥出一掌,无疑是雪上加霜。鲜血落在苍茫的大地上,染红了一方净土,给这片土地镀上一层凄凉。落在雪白的衣衫上,一朵朵,一簇簇,仿佛绽放的红梅,似乎还沁着一丝寒凉。无邪公子惯有的那抹魅惑浅笑,早已荡然无存,找不到丝毫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冰霜。清风拂动,卷落了枝头的红叶,那红叶便含着满心欢喜与期待随风而去。只是,不知道离别前,它对枝头可曾有过一丝的眷恋与不舍?凉风习习,沁入心底,比那风更凉的,是无邪公子的心。忽然之间,那抹白色身影轰然倒地,如同一座巍峨的高山瞬间崩塌。应紫流在空中御剑,艰难的前行着,心中一阵阵的抽痛,而且一阵疼过一阵。那抹痛,如同漫天的迷雾,浓稠的化不开、搅不散,只能任由着它在心底招摇,默默的承受、忍耐,进而适应、习惯。月韶城一如既往的沉寂空灵,笼罩着大片白雾,茫茫云海近在眼前,令人产生一种羽化成仙的错觉。眼见应紫流平安无事的回来,凌依依、还有风念禾都是惊喜不已,就连一向冷漠的落绝尘,似乎都褪去了几分凛冽,眼中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一个月以前,他们亲眼看见那把剑刺进她的心房,怎么会……风念禾更是忍不住心中的喜悦,冲上前抱住应紫流,乌黑的大眼睛满是泪光,决了堤似的奔涌而出:“紫流姐姐,都是我不好,害你挨了那一剑。”
应紫流微笑着,若有所思的模样。自己所想保护的固然是风念禾,可是如果当时风念禾没有冲过去,她会不会替无邪公子去挡那一剑呢?不知为什么,应紫流总觉得,虽然他们仅见过聊聊几面,可无邪公子与自己之间,似乎有种若有似无的牵绊。每每想到他,身体的某一处便会隐隐作痛,萦绕不休。应紫流抚着风念禾的头,道:“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吗?”
风念禾点头,却依然止不住哭泣。应紫流真心觉得,大家身上那种由内而外对自己的珍视,令人由衷的感动,连她也不禁想要哭一场。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他们,伤心或是喜悦,都可以通过泪水发泄或是表达出来,可是……她却不能。凌依依也抱着应紫流,一种劫后重生的欢喜雀跃。“紫流,念禾,你们以后可千万不要再那么傻,去替别人挨刀子了,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居然完全不顾及我们这些人的感受吗?”
应紫流和风念禾相视一笑,都连连点头。落绝尘面目一如往常,冰冷彻骨,对应紫流并无反常的热情,但还是能够从他的脸上读出一丝释然的意味。“喂,你怎么还板着一张万年寒冰脸?”
凌依依不满的朝落绝尘胸口锤了一拳,倒不是很用力,却推得他身形不稳,后退了一步。眉眼紧锁,仿佛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摇摇晃晃,最后只好蹲在了地上。“凌姐姐,落哥哥伤势未愈,你怎么下得去手?”
风念禾担心道。落绝尘没有说话,只是捂着胸口,抬眼看着凌依依,目光凌厉。凌依依这才有几分愧色,道:“奇怪,正魔之战都过去一整月了,众多弟子大已痊愈,你的伤怎么还是不见好?”
出于内疚,凌依依还是破天荒的扶起了落绝尘。想来这么友爱的画面,在他二人之间当真是少见。凌依依思索了片刻,又觉得哪里不对,道:“落绝尘,你该不会是装的吧?故意让我内疚是不是!”
“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无聊吗?”
“说谁呢你!”
“谁无聊说的就是谁!”
“你、你、你……”而众人只当他们是寻常的打闹,没有过多理会,继续沉浸在应紫流归来的欣喜之中。月韶城某一处荫庇的角落,一个模样俏丽的女子盈盈而立,脸上泛着冰霜,眼中满是愤恨的妒火,直烧进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