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九华山，原本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风景名胜，只因数十年前天下第一高手白阳真人与魔宫之主烛辛在此一战而名震天下，从此之后，来此游览瞻仰的江湖武林人士络绎不绝，连带的山下的城镇也是繁荣鼎盛了起来。

用现代的话说，就是旅游业带动了当地的经济。

对于这种情况，若是一个现代国家的政府官员，那绝对是高兴地连睡觉都会笑醒的。

可惜，这是古代，古代的地方官其实就两个任务，第一，保证治下不出事，第二，保证税收，其他的，随便了。

所以，面对现在这种情况，当初九华县的知县心里是十分恼怒的，因为来的都是武林人士，动不动就会有打架冲突，还有一些什么盗神盗圣之类的，更是讲究贼不走空，这些都非常严重地影响当地的治安状况。

这些还算好的，若是再来几个采花大盗，呵呵，那他这个知县也就当到头了。

还好，这事上报之后，府里六扇门对九华县加派了人手，派来了几个武功威望都很不错的捕头常驻九华县，治安就渐渐好了起来，百姓也终于能够安居乐业了。

这一日，一个道人身着淡色道袍，道骨仙风，一举一动无不带着自然和谐，清静淡然。

道人踏入九华县，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来往行人，巡游衙役统统都对他视而不见，将他视作这茫茫众人中的一员，毫不起眼。

道人在九华县并未久呆，只是在宋记面店里吃了一碗素面，付了铜钱，随后离开，一步一步，向着九华山缓缓行去，一如数十年前决斗前的一夜，平淡又平常。

“小子，知道吗？当年天下第一高手白阳真人大战魔宫之主，走的就是这条山道。”一条崎岖蜿蜒的山间小路，陡峭难行，上面一个个行人三三两两，跨刀带剑，神色凶悍，其中一个中年大汉对身旁的青年说道。

“真的？上山的路这么多，白阳真人为什么非要选这条最崎岖陡峭的小路？决战之前不该是想尽办法保持体力么？”青年气喘吁吁，强自宁定下来，疑惑地问道。

“那当然是因为白阳真人胸有成竹，知道自己收拾那魔宫之主不过反掌之间，自然也就无所畏惧了。而且，这山路，也就你小子走起来感觉吃力劳累，别说天下第一的白阳真人了，你看周围的好汉，那个喊累了！”

“对，也就你这小毛孩子会喊累而已啊！”周围的江湖人士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道人走在他们身后，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言行，不想自己在别人口中竟是如此高深莫测。

一行人一路而行，终于在午时到了主峰之顶，也是当年白阳真人和魔宫之主烛辛决战的地方。

时过境迁，当初决战的许多痕迹都被岁月抹去，唯有峰顶一块巨石上还留着三道剑痕，五道掌印，以及一块暗红的斑迹。

“看到没有，那三道剑痕便是魔宫之主所留，每道剑痕，最浅的也入石两尺有余，最深的更是直达三尺。可惜，他厉害，而白阳真人则更加厉害，那五道清晰可见的掌印就是他留下的。而魔宫之主更是被打得吐血而逃，那块暗红斑块就是这么遗留下来的。”

面对峰顶巨石上的剑痕掌印，之前那个大汉开始夸夸其谈，述说着其中的故事，好像当初两人决战是他亲眼目睹的一样，他就是看着白阳真人从头到尾把魔宫之主压着打，最后打到吐血，直把白阳真人说的天上有地上无。

看着巨石上的剑痕掌印，道人沉默不语，当初一战的情形浮现脑海。他没有像那个大汉说的那么无敌，更没有一直压着烛辛打，相反，决斗一开始的时候，处在下风的人是他。

魔宫之主烛辛，惊才绝艳，天赋才情可谓千年难得，只看分裂数百年的魔宫在他手中合而为一，兼且令行禁止，号令之下莫有不从，便可知他是怎样的一个枭雄人物。

道人心想：如果不是他在生死一刻间，灵光一闪，在武学之上更进一步，踏足了天人之境，元神明澈，体察入微，只怕当时输的人就是自己了。

那群武林人士在峰顶游览一番，缅怀一下当初的大战，接着就离开了。唯独道人呆呆地看着巨石，好像能从里面看出花来。

也是道人身上奇特的韵律气质，让身边的人不自觉地忽视他，否则这番举动要是让那些武林中人看见了，说不得就要嘲讽几句了。

因为曾经有些江湖人士，自觉天资无双，想要从巨石上的剑痕掌印中悟出武功来，可惜没有一人能有收获，反倒空耗了不少时间，渐渐的也就没人继续犯傻了。想来也是，若是这巨石真有这功效，白阳真人所在的大罗教与魔宫还会任由它留在山上任人观看？早抢回家里去当宝贝藏起来了。

道人，也就是白阳真人，就这么坐在巨石之前三丈处，淡看日升日落，云卷云舒。身边偶有游人来此瞻仰大战遗址，其中有江湖武林中人，也有文人墨客，只因当初一战，决定的不只是江湖之事，还有朝廷国事。

白阳真人一战而胜后，不但平息了江湖风波，更是解决了朝廷的心头大患，是以他被当时的皇帝封为大乾国师，而当今的皇帝继位之后更是多有封赏，地位尊贵，朝堂百官无不尊崇，那些书生文客自然不敢等闲视之。

就这样坐了三天三夜，白阳真人身边又来了一行人，他们葛衣短袍，托着骡马，步态稳健，气息深沉，他一看便知，这都是江湖中万里挑一的好手。

来到峰顶之后，这些人放下骡马，各自舒展身躯，休憩而坐。

“我说，这些骡马就不能放在山下客栈么？一定要我们弄上山来！你还一定要挑特别崎岖的山路走，那些骡马走不了的路就由我们托着走，我们的命怎么比这畜生还要苦啊！”这些人中，一个毛浓密，满脸横肉，五大三粗的大汉张开血盆大口，就像一个怨妇一样，对领头的一个道人抱怨个没完。

那个道人道冠黄袍，背着木箱，手持九节杖，左右顾盼，仔细地勘察着附近山势地理，地脉走向，有时俯下身来，抓一把泥土，放在面前，或嗅或尝，细细查看，时而皱眉苦思，仿佛有疑难不解，时而眉开眼笑，似是解开了心中困苦，有时取出纸笔，写写画画，在上面记录勾勒着什么。

那个道人忙忙碌碌，好似天地自然都在眼底，唯独缺少对身旁之人的关注，至于那个大汉的抱怨，他更是听而不闻，连给他一丝目光的时间都欠奉。

看到那个道人，白阳真人徒然一惊，在那大汉开口向道人抱怨前，他对那道人的存在居然丝毫未觉！更关键的是，这个道人没有丝毫隐藏身形的举动，就那么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的面前，做着自己的事情，可是他却居然视若未见！

高手！

这绝对是个高手！

而且还是个比自己要厉害至少一个大境界的高手！

白阳真人感到心跳加，一丝兴奋涌上心头。他对自己的武功有十足的自信，遍数古往今来的武林高手，他也许不是第一的，但也绝对可以排进前十，便是相比于他大罗教的创派祖师，白阳真人自信他也绝对不相上下。

这样的自己，比自己还要强上许多的人，莫非是……

回想起那个爱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的糟老头，启坛问卦后开口所说：“你此行若来九华山，必遇奇士，非仙即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