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许瑾怡的车队在肃王府三百亲卫护送下抵达护国寺后，杨溯便带着一众约百名僧人，及混在其中的“倒戈”肖広尧一同出寺与之会合。

“夫君，这是……”

许瑾怡询问，杨溯苦笑摆了摆手，便上马启程。

倒是常桂给了许瑾怡这个肃王妃的面子，解释道：

“禀王妃，王爷不能为皇后娘娘守孝，便想着来护国寺为皇后娘娘立块长生牌。

谁想了然大师正巧应北疆寺院请求，打算派百名僧人到北地传经修行，便是央了殿下让他们随行。

一来可在休息时为殿下讲经修心，以慰殿下思母；二来结伴同行也能多些安全保障。”

许瑾怡若有所思的颔首，却听闻杨溯在队伍前列喊“启程”，常桂就赶忙向肃王妃行了一礼，回到了杨溯的身边。

前往北疆是武璋帝的命令，但是杨溯不敢保证他爹是否会再改主意，所以也想尽早赶到顺天府去安顿。

一路上，杨溯赶路很急，就是留给许瑾怡“生病”的机会。可是直到抵达顺天府，虽然许瑾怡因为赶路匆忙的确面有憔悴之色，却不见丝毫要“重病”的迹象。

杨溯心下嘀咕：莫非许叔叔没同许瑾怡说清楚？

顺天府原是前朝旧都，所以其中皇宫保存还是相当完好的。但是杨溯虽是亲王，却不能当真住进去，皇宫就是皇宫，可不能当亲王府使！那里便是留作武璋帝的别宫，以便武璋帝或者太子杨淙巡视北地时使用。

杨溯是亲王，自然是住亲王王府。那元牧齐王哈丹巴特尔的王府，在顺天知府一得到肃王要来的消息时便给收拾了出来。

但杨溯想到这原是二嫂哈斯诺敏的“家”，特意叮嘱了许瑾怡不要改动二嫂原来的院子，若是日后二哥和二嫂能来，也能让二嫂有些念想。

许瑾怡觉得杨溯这个想法，有些“荒谬”。

且不说武璋帝在，便决计不会允许怀王夫妻来顺天府，纵使日后太子登基，也是不能允许各亲王之间多加走动的，更别提到对方府上“串门”，想什么呢？

但既然杨溯吩咐了，许瑾怡也只能照做，她嘱咐下人只做日常维护，并不更改王府中景致、建筑及陈设。

因着武璋后大行，正值守丧期间。虽然肃王不被允许留京，但是这该守的他们也不能不守。

肃王府一切陈设从简，服饰从素，忌荤茹素。

肃王入顺天府头三个月根本不开府门，谢绝一切拜访，王爷王妃在府中为武璋后披麻戴孝，肃王甚至留下了几位僧人在王府里日日为武璋后念经祝祷，乖的很。

消息传到应天府皇宫里，忙得焦头烂额的太子杨淙都不由感叹：

这老四这会子倒是听话了，早干嘛去了？若是他不在坤宁宫前，武璋帝眼前闹那一出，哪里用得着他提早离京？竟是连亲娘葬礼都没份参加，着实有损他的名声！

的确，肃王在武璋后仙逝当天被派遣离京，到北地驻疆，引得应天府议论不断。

尤其他还是当着一些朝中大臣的面儿“发狂”，自然是贬大于褒。

武璋帝卒中被及时救治，又有曲颖桓亲自出手，次日午后醒来，虽体有僵，但并不太过严重。

在亲自同曲颖桓确认了自己的病情，以及治疗的方法后。再三确定了“以毒攻毒”疗法不会对自身造成太大的伤害，且能使自己尽快恢复后，帝亲令要尝试这种疗法。

武璋帝对旁人狠，对自己也相当的狠。既然有办法能够尽快消除自身因卒中而造成的体僵、面瘫、语拙等症状，他自然不愿意让自己如此狼狈太久。

更何况，若是他能尽快恢复，还能参与武璋后的葬礼，这件事情可是相当的重要！

帝后感情好，彼此“忠贞不渝”，在民间早已传为佳话。如此恩爱夫妻，倘若他缺席武璋后的葬礼，着实会留下话柄，这样便会给了那些“叛党”造谣他与武璋后。

因着曲颖桓的确医术极好，所以终是赶在武璋后葬礼前，让武璋帝恢复到能够在人前露面。

虽然武璋后葬礼时，杨乾面露憔悴，身体还有些僵感。但是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过多注意，只有老谋深算的节国公李载垕发现了细节处的异状。

在葬礼后，武璋帝重回乾清宫，李载垕就找到了太子杨淙，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他。

“殿下，陛下自先皇后仙逝后，一直居于乾清宫不见任何人，此番出面主持先皇后葬礼，虽目有哀伤，但面容略僵，行动中时有异状。

还有，那由陛下亲自撰写的祭文，虽然字迹刻意模仿了陛下的笔迹，但陛下行武出身，运笔力道极重。这祭文上的字迹很显然可以看到出，力道不及，怕是由人代笔所书。

老臣斗胆猜测，陛下应是身有疾，更是连提笔书写都是不能了。还望太子殿下早做决断，以防被晟王所察觉，再做出什么不利于殿下之事！”

节国公李载垕因着外孙女同皇三孙杨烨的婚事，现下可是态度鲜明的“太子党”，他及他的儿孙、女儿女婿以及亲族、亲家也都是太子杨淙的拥簇者。

虽然晟王杨澄还不至于谋朝篡位，但是他已经暗中与不少武将保持较为良好，甚至有些“暧昧”的关系。倘若武璋帝有何不测，杨淙也不敢保证自家这个老三会不会“作死”。

现下杨澄掌管着锦衣卫，还有义国公唐炳辰手里那西疆四十五万兵权的掌控权，对杨澄来说，着实不是件小事。虽然兄弟二人从未翻过脸，但是杨淙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小心提防着自家这个不省心的三弟！

朝中文武虽然大部分都是心向杨淙的，但也难保没有那起了心思想捞个“从龙之功”的。

尤其在为武璋后守灵这段时间里，老三和老二的关系变得亲密了起来，这让杨淙更是多心了起来。

皇家人的疑心病是会遗传的，在多疑这方面，虽然太子杨淙从不表现出来，但是他可完全不逊于武璋帝。

但其实他的怀疑也是没错的，晟王杨澄的确不服太子杨淙。

他们兄弟几个，大哥杨淙一出生就是爹娘的“眼珠子”、“掌中宝”，爹称王时，大哥就被封为世子。二哥因为早产反应迟钝些不被爹娘考虑就算了，可他一出生就必须接受大哥已经成为了爹的继任者身份。

从他记事以来，耳里听的，眼里看的，都是爹娘对大哥的褒奖，却是对他“百般嫌弃”——

什么他怎么不像大哥这样懂事、知礼……吧啦吧啦诸如此类的言论。

杨澄表示他很不服气！

他哪点不如大哥？文治武功，他甚至可以吊打大哥好不好？

同样都是爹娘所生，凭什么大哥事事都被爹娘夸着，而他就被“嫌弃”？

当他写出了锦绣文章，被先生夸奖优于大哥当年时，他欢天喜地的拿着文章去向爹娘“炫耀”，结果却是被他爹一顿“贬低”。就连他娘也是说他太过“骄傲”，想当初杨淙像他这般大时，那是爹娘能给大哥请的先生，远不如他现在的师资力量。若是当年大哥能受到他现在这般水平的先生授课，大哥定然要比他成绩优异！八壹中文網

凭什么？承认他比大哥优秀，就这么难吗?

也正是如此，杨澄对杨淙便只有表面上的“兄友弟恭”，心里却是憋着劲儿，想要和大哥一较高下！

怀王杨淮因为早产，娘生他时又难产，故而憋得脑子有些稍微迟钝了些。但只是反应比常人慢了那么一丢丢，还有轻微的跛脚。

他比太子杨淙小四岁，出于“怜惜”，帝后对他并没像对杨澄那般严苛。但是，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虽然成全了他和哈斯诺敏的婚事，但是武璋后反手就在她的补身汤里下了大寒之物，绝了她有嗣的可能！

若不是杨澄得了“密报”，经查证属实，他都不敢相信他们娘能这么心狠手辣！

二嫂做错了什么？与大乾为敌不利的是她爹——元牧齐王哈丹巴特尔，而不是这个自小就被养在应天皇宫里的哈斯诺敏！是二哥当初执意非卿不娶，不是二嫂非要嫁给二哥的，怎么能这样！

但是当大姐曼宁帝姬死后，杨澄已经彻底的对自家爹娘死心了。

帝后的心自来便是偏的，他不打小儿就知道了嘛。

武璋帝后在，杨澄不能动手，他在积攒实力。等到帝后不在了，那太子的头号对头便是杨澄了，他绝不会让杨淙那么轻易的上位！

所以，他在重掌锦衣卫后，也借着手中的权力，对太子杨淙的一些簇拥者“下手”！

楚州那些官员，尤其是投诚了太子杨淙的“贪官污吏”、“世家富绅”们，他杀的不要太明目张胆！而且，他可不是“胡乱”杀人，他可是调查出了那些人的不法证据！

至于那些没有证据的，或者证据不足的……不好意思，昭狱行刑有些重了，失手将人审“没了”。

因为见不到武璋帝，所以太子杨淙便只能处理着杨澄搞下的烂摊子。

而身处乾清宫辅助曲颖桓给武璋帝医治卒中病症的林青鸾，她倒是消息灵通，但她可不会给武璋帝通风报信。甚至连常林，都被她给盯死了！

常林对武璋帝无疑是忠心的，但是他却对武璋帝选定的太子杨淙没那么忠心了。

他非常清楚，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假使太子以后继位了，他常林只有为武璋帝殉葬一条路。

但是，肃王殿下却是在年幼时就表达过，让贴身侍候的太监宫女殉葬极为不仁。为此还被太子告诉了武璋帝，被罚跪祖庙三天都不曾屈服。

虽然没什么作用，但是在常林的心里，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