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武璋二十年?今年不就是武璋二十年吗?还有不到两个月,武璋二十年就要过去了。”
紫堇拎着从大厨房领来的食盒走了进来,一脸的茫然。
“嘘……小姐想事情呢,别打扰她。”
茯苓对于林青鸾这种状态甚是熟悉,打小儿她就会无缘无故的陷入沉思中,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即使问了,她也不会说。
就如同林青鸾从小就时常会做噩梦,每每从噩梦中惊醒,便是再也无法入睡了。
以前,茯苓就听府中的老人说过,自家小姐就是因为做噩梦,所以才会被刘姨娘带着去求了当时的主母李氏。
后来,也是因着这事儿被带到了老夫人面前,得了老夫人的青眼,才会有了如今的三房嗣女身份,也因去了护国寺化解噩梦,才同肃王殿下结了缘。
府中所有人都以为林青鸾去过护国寺后再不会做噩梦了,只有白芷和茯苓知道,林青鸾的噩梦从未歇止过!
只是,那时的林青鸾,再也不会在噩梦惊醒后哭喊,甚至常常故意隐瞒她再有噩梦的事情。
随着年纪的逐渐增长,遇到的事情越来越多,就连茯苓也不知道,林青鸾现在是否还会再做噩梦。
因为即使她真的做了噩梦,她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的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又在想事情?小姐这都是在想什么呢?午膳已经拿来了,若是迟了,回头凉了吃了对肠胃不好。”
紫堇有些郁郁的道。
茯苓冲她使了个眼色:“你先将饭菜拿去小厨房里温着,等小姐想完再端来就是。”
“不用了,摆饭吧。”
林青鸾忽然出声,手中的茶盏已经有些温凉了,她仍是喝了一口,而后合上了茶盏,放到了桌子上。
林青鸾说摆饭,紫堇赶忙便提着食盒开始将饭菜取出,茯苓则是唤了两个小丫鬟一起,侍候林青鸾净手漱口,准备用饭。
刚端起碗,崔姑姑便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小丫鬟手里还拎着个小食盒。
“姑姑来了,可是祖母有什么吩咐?”
林青鸾放下了碗筷,起身招呼崔姑姑坐。
崔姑姑脸上带着笑拉住了林青鸾的手:“小姐这是作甚,哪里还需要小姐来招待老奴,小姐快坐下继续用膳,老奴就是算着小姐的小日子快到了,煲了四物汤给小姐送来。”
说着,崔姑姑还给林青鸾睇了个眼色,林青鸾立马会意,笑道:
“难为姑姑心里还总是惦记着青鸾,紫堇给姑姑上茶,茯苓你带她们下去烤烤火,给些果子。
大冷的天儿虽说路不远,但是也挺冻人的。你们去你玩会儿,我和崔姑姑说说话。”
支开了屋里的丫鬟们,紫堇送完茶后就守在了房门外,留林青鸾与崔姑姑两人叙话。
“小姐,老夫人今天将赵嬷嬷打发出府了,说是赵嬷嬷远房侄女来接她回去养老。
老奴打听清楚了,赵嬷嬷先是被送去了颎郡王府,而后又被送到了大小姐陪嫁的庄子上。
小姐原先放在老夫人那里收着的房契、地契以及铺子,约有四分之一都被赵嬷嬷带走了。
都是一些琐碎不起眼的,那些大些的庄子、宅子、铺子倒是没动。
其中有两间是小姐标记存放了珠宝、金银的宅子。”
林青鸾微微勾了勾唇角,眼中带了丝轻蔑。
“还以为祖母能与我演上多久,这么快就演不下去了!
无碍,反正祖母手中的契书本就是仿造的,随意她怎么分配怎么给,日后这些终归还是会回到我手里。”
崔姑姑眉头深锁:“小姐,你这般又是为何?防着陛下,防着老夫人,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让他们知道,这样不也省掉了诸多不必要的麻烦,也免得你伤心……”
林青鸾笑着摇了摇头:“姑姑错了,无心之人,如何伤心?
那些东西,瞒着陛下,陛下也不信我没有,与其如此,不如让他知道一部分,藏匿起大半。至少,我藏起来的,要比上缴陛下的多得多!
放在祖母那里,她心中只有长房,难免不动心思。不过也无妨,给她的都是假的,纵使有一些些,也是我大哥上缴的战利品中扣下的。
就当是大哥孝敬她的吧,我并未付出什么,还白看了一场伦理戏码,有何可抱怨的?”
崔姑姑听林青鸾这般说,才松了口气:不是王爷和小姐自己的私产就好,他们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哪里能总是当“散财童子童女”啊!
林青鸾见崔姑姑如此,端起茶盏递给了她:
“劳姑姑为了鸾儿和雁北如此劳心劳力,姑姑放心,再过几年,等雁北登上大位,鸾儿定会替姑姑完成心愿。
届时,鸾儿会好生奉养姑姑,让姑姑安享晚年的。”
是人都有所求,无所求者,哪里会为人所驱使?
感情?呵呵……
除了雁北外,哪有什么真情?
呃……不对,或许现如今还要再加上鹯霄。
都说外甥多似舅,鹯哥儿越是长大,越是同上辈子她的堑儿肖似。甥舅两个,相隔一世,却是从容貌上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很多时候,林青鸾都忍不住将鹯哥儿当成了堑儿。只是她心里很明白,这一世,再无堑儿,只有鹯哥儿!
说来也好笑,上辈子,堑儿好像也是颇不喜雁北,遇到他总是与他不对付。
但是,雁北从来对堑儿很是疼爱,从不与堑儿计较……
崔姑姑双眼含泪,对林青鸾表达了谢意:
“小姐对老奴的事情还记得,老奴便是为小姐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淡笑摇了摇头:“用不着粉身碎骨,帮我照顾好祖母便成。
这一次,我想让祖母亲眼看到我凤临天下的那日,看到我与雁北携手,站在权力的巅峰!
所以,无论如何,要让她好好的活着,好生的帮她调养着,千万不要让她早亡,或是失智。
有劳姑姑了!”
崔姑姑重重的点了点头:“小姐放心,老奴一定不会辜负小姐所托,定当为老夫人好生调养,一定会让她健健康康的出席小姐的封后大典!”
提到封后大典时,崔姑姑的眼中都光彩熠熠。
“好!到时候,姑姑也能为青鸾和雁北见证。”
崔姑姑稍坐了一下,用了盏茶便告退了。临走前,还嘱咐林青鸾要趁热将那四物汤喝下。
林青鸾应下了,但是却是转手便将那汤倒入了一旁的痰盂中。
崔姑姑自是信得过的,可是这盅四物汤,却是被谁得了手。林青鸾将汤倒过后,装作失手将那汤盅打破了。
这染了毒的器皿还是小心处置了为好,以免再累及无辜!
看着林青鸾的这般举动,紫堇下意识的蹙眉:“小姐,咱们府里进了鼠辈?”
林青鸾淡淡一笑:“也不一定,还是要查查清楚为好。
不过能避过崔姑姑的眼睛,往她亲自煲的汤中下毒,倒是有几分手段。
就是不知,那人的目标究竟谁了。
呵呵……四物汤……终归不是祖母便对了。”
四物汤,乃是出自《仙授理伤续断秘方》里的调理之方,为补血养血之经典方药。
四物汤中“四物”,乃是当归、川穹、芍药和熟地黄四味,有补血配活血,动静相伍,补调结合,补血而不滞血,行血而不伤血之效。
针对林青鸾幼时落寒水池所造成的月事疼痛,以及卢箐因生产后月子里偷偷洗澡,受凉引起的月事不调,或是大夫人江氏或三夫人刘氏都有用处。唯独已经精绝的霍老夫人,用不到此副汤剂!
林青鸾是打开汤盅盖子时发现这汤被人下了毒,却不是什么奇毒,而是寻常林青鸾常用于书画的丹砂。
这种毒,太普通,也太不起眼,所以林青鸾看到之后就立马从脑中剔除了一些怀疑对象。
紫堇收拾地上碎片的时候仔细看了看碎裂处,那里呈现出来的深深浅浅色泽,让她眉头紧紧的蹙在了一起。
“这下毒者的心机好生巧妙,竟是以辰砂混合着紫砂塑成了汤盅的胚模,阴干后再于表面涂上数层薄薄的紫砂。
紫砂的色泽本就红润,便是看不出辰砂混在其中,而且紫砂盛放炖煮汤水,这其中的辰砂会缓缓溶于汤水中,从而使人不知不觉中毒,日积月累毒发……
不过,这里面的银白颗粒状是什么?难道是水银?”
林青鸾心下一动,伸手拿过紫堇手中的汤盅碎片,细细观察起来。
方才紫堇说的,汤盅未摔碎前她便已经想到了,可是听闻紫堇说那碎片中还隐有银白颗粒,却是她并未察觉的。
用纤长的指甲在上面刮下了些许,她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并不是紫堇说的水银,而是辰砂经过高温后与另外一种物质所结合产生的结晶。
“这紫砂里竟然还混合了草乌头嘛?当真心思细腻,颇为用心啊!”
“草乌头?那……那不是剧毒嘛!”紫堇面色大骇。
林青鸾摇了摇头,示意紫堇莫要惊慌:
“若是用这汤盅日日饮汤水,或许会使人缓慢中毒,毒素在体内日积月累,最终毒发时便针砭枉然。
这汤盅看着极新,让人打听一下,看看大厨房何时新添了这些器皿。问问到底是经谁的手采购入府的,让人顺着这条线查下去!”
“是!”茯苓用一块帕子将一块碎片兜了起来,而后就匆匆出门去查了。
紫堇收拾好碎片,刚想拿去找块地方埋了,林青鸾却是叫住她:
“别忙,既然不止是针对我的,将它拿去送给大嫂,把我方才的话重给她,让她看着办吧。
你再着人给马赫递个话,让他派人入夜后将南北里和角斜巷两处清一清,暗中托人送回顺天王府去。
再两月就要年节了,肖広尧那边应当也快来信要‘节礼’了。”
紫堇应着,便去办了。
茯苓直到入夜才回来,看到林青鸾还未睡,赶忙来同她禀报:
“小姐,那批紫砂器皿是月前府里新采购的,想着冬日里天寒,便从南市筠翰堂新购置了一整套汤盅炖锅等物。
那筠翰堂背后的东家是……是白家,他家的姑奶奶就是丞相府的白姨娘,六小姐的亲娘。
这白姨娘与那继夫人田氏相处的不睦,前儿田夫人小产,据说那白姨娘还赏了丞相府下人们,幸灾乐祸的意思毫不避讳,就连丞相都拿她没辙。
另外,派去尾随三小姐的人回来了,说是三小姐和许二小姐一同去了颎郡王府拜访了梁侧妃,还到大小姐那里问了安。
半盏茶就离开了大小姐的院子,却是同梁侧妃一起到醉仙居去用了午膳,下午还一同去了锦衣坊和金玉阁,添置了不少冬日的衣裳和首饰……”
犹豫了一下,茯苓才又补充了一句:
“许二少爷在三小姐和许二小姐进颎郡王府的时候就离开了,不过他好像并未回关东侯府,而是去了南北里的一处两进的宅子。
宅子的门牌挂的也是许府,有传闻说,许家大爷和二爷好像在开平王、王妃葬礼后就分家了。”
“分家?这消息准确吗?怎得之前没听到半点风声?”
林青鸾疑心道,这许恭茗马上就要去为爹娘守陵,分得哪门子的家啊!
还有那许瑾萱,她和林凤瑶这是在搞什么?一个继母刚小产,一个父母新殇,还有心思添置衣裳首饰?她们并不是那心大之人,这其中一定还有何深意!
“安排个暗卫,盯紧了许瑾萱,若是她有什么举动,都及时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