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九歌一副傲然不羁的模样,放着耀眼精光的眼中好似在说:“你也太过小瞧我了。”
温景韵其实接到黒魅的报告之后,他也很惊讶,叶九歌竟然会同意去宫中凑这个热闹。那名为大皇子寿宴,实则为一场满是杀机的鸿门宴。
他知晓若是她不愿,没有任何人能够奈何她。可她偏偏这样出乎他的意料,叶宸告诉她之后她竟然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了。这般反常的决定,他只能认为叶九歌是担心叶宸的安全,这才随着进宫。
他实在没有想到,叶九歌真正的目的竟然会是慕容钰!
“若是没有这场寿宴,你是否也会主动去与他碰面?”温景韵凑上前,将手肘撑在桌子上,手掌扶着下巴,表情戏谑的说道。
叶九歌也不否认也不承认,她挑着眉看着桌上的茶水,手指在茶盏的边沿上来回滑动。
“能借着慕容博的手,用最理所当然的方式毫不费力的见到慕容钰,为何非要劳动自己跑这些路。就算没有这场寿宴,也定然会有下一个宫宴,想来游园会也是不错的。”
叶九歌漫不经心的说道,一番话却凌厉的冲着温景韵打去,如闪电在他脑中炸开。
她竟然从未想过要自己去找慕容钰,她就这般整日在将军府中安稳待着,料到慕容博绝对会按捺不住先来为难她。而且温景韵无需理由的相信,就算慕容博耐得住性子,她也有百般能耐可以让慕容博耐不住。
他忍不住想打开叶九歌的小脑袋,看看这里面究竟装了多少宝贝,才能做到一滴不漏的将所有人都算进去。
那一夜,她看似被迫的进宫,又那般惹怒慕容钰,其实不仅是为了取得慕容钰的信任,还为了亲眼看到慕容钰所处的环境,对他的处境也能够更加细致的了解。
至于她口中说的试探,不过是个兴起的托辞而已,她也想看看这么多年的折磨,有没有让慕容钰变了性情。
好在,慕容钰用他的赤诚通过了叶九歌设置的考题,也为自己夺了一片光明。
“原来你这般怕麻烦的人,会去治疗这么个麻烦病者,而不选用其他人,竟是这个道理。”温景韵看向叶九歌的眼神越来越深,眸中的无名火越烧越旺。
他发现叶九歌对慕容钰竟是出奇的好,若不是今日这般说到,他当真要相信大殿之上,叶九歌毫无波动的情绪是真的毫不在意了!
而慕容博父子,为人千般,最不该招惹的便是叶九歌。她看似时时处于被动,总在慕容博父子二人采取若干行动之后,才会采取反击。
慕容博、慕容桀看似主导而强势,可他们不过是被摆弄操纵的高级棋子而已。真正站在主导地位的其实是藏于将军府,却手弄风云的叶九歌。
慕容博慕容桀二人通常对将军府或是慕容钰下手,都是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之下走了险招。若他们硬着头皮不去做,自然还会有更多更难的千万外压来逼迫你。
这小丫头,竟然诓骗糊弄了这么多人!
“你确实是厉害的紧,无意中将他们都算了进去。中了你设下的套却浑然不知。如此危险的小家伙,若不是我始终置身事外,岂不是也要被你算计进去了?”
温景韵嘴角恶劣的笑有些夸张,他眼中的光芒绽放,得到的全是叶九歌这般超尘绝俗的面容。
叶九歌又是抬头略有深意的回视着他,还是不接他的话。
她的目光隐隐让温景韵有些心中发虚,在看懂她眼神中的嘲讽意味之后,他自持的未被算计的优越感渐渐消失。叶九歌的眼神告诉他,他现在的优越感其实都是她给的假象。
温景韵后背隐隐有些发寒,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呐喊。
“你!莫不是……”温景韵的嘴与他的心同时发出声音,语气中有说不出的声音。
温景韵依稀还记得,突如其来的孙老给她摆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去路时,叶九歌在高台之上犹豫踌躇。
温景韵看了一场好戏之后,也明白她布置的这个局有这个难以弥补的漏洞。为了不让她为难,他便借着国师的身份,将这一结果一记重锤钉了个死。
他脑海中回想着当时叶九歌的模样,平仰着头,眼眸低垂,双手背在身后,右手握着左手手腕,食指在手臂上轻点着。
温景韵骤然增大眼,一脸正经的瞪着叶九歌,那点优越感在她平淡无异的表情中彻底崩塌。
若是要形容的话,此刻他的心中应当有千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
他一直以为,那时叶九歌之所以又不停动着手指,是因为在考虑如何应对孙老。直到现在他才领悟,什么对付孙老,她分明是在等着他主动出现为她解围,她是在真的计算时间!
叶九歌再也忍不住,轻掩着嘴笑出声来。温景韵眼中的震惊和心碎的清脆响声她可是完完全全的听见了,她敛住无尽的笑意。嘴角却还是带有幅度,她轻声说道。
“慕容钰的皇位肯定绝无差错,不仅没有差错还会坐的足够安稳,毕竟三百年国师这样的靠山,可不是谁都能求来的。”
话语中因为发笑有了隐隐约约的颤抖,一字一句都沉重的落在温景韵破碎的自尊心上,原本还算零零整整的碎片被这几记重锤彻底碾成了渣。
之前他满是自信说的话原封不动的打在自己的脸上,发出脆响。
他应该想到的,叶九歌设的局又怎么会轻易的有破绽。她的手掌那般广,早就将自己牢牢抓在了手中,又怎会轻易放过。
从头到尾,温景韵都是用来填补他们眼中所谓漏洞的那个石块。
叶九歌从围场猎林中将温景韵一并带到皇宫,却又不让他随着自己进去。她料到温景韵不会轻易离开,他肯定会留下来看这场好戏。她也料定温景韵不会在她陷入两难的时候袖手旁观。
所以国师大人就这般巧合而又自然的出现,所有人都讶异、都吃惊,却唯独不会怀疑。叶九歌与大皇子结党营私或许有些许可能,可堂堂开朝国师与大皇子勾结成奸,这样的说法放出去任谁也是不会相信的。
大皇子倒是想,可他哪里来这么大的面子!也不瞅瞅对方是谁。
活了三百多年的国师,要想扶大皇子上位还要用这般拐弯抹角的方法吗?大手一挥事情便有了结果。
所以,所有人都在这般自然的情况下认定了慕容博的罪名,也接受了大皇子的储君地位。
所有大臣、慕容钰连同温景韵本人都被蒙在鼓中,他们又怎么会想到,这一切何尝不是叶九歌设的另外一个局。
叶九歌溢出眼角的笑意太过明显,深深刺痛了温景韵。在这一瞬间他是真的感受到了挫败。
他甚至还在大殿内堂而皇之的试探叶九歌,自不量力的与她打着心理战。他承认他败了!
叶九歌似乎还觉得不够过瘾,抚摸着茶盏慢条斯理地说。
“此次我能达到目的,全仰仗了你,否则我很难跳出那坑洞。”
语气欢快的恭维话温景韵听着却字字刺耳,他面色未改,却已经流血不止。
他还是不甘心,紧咬着牙,回问道:“若是我当真离开了,或者故意袖手旁观,你又如何?”
叶九歌的确将每一个角色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可她说的话也并无虚假。温景韵是这个局达到目的而不是成为死局的关键,若是这个关键有了偏差,这个局的结果很有可能到现在都悬而未决。
叶九歌抚摸茶盏的手一顿,昂起头脸上没了笑意,从眼神中透出绝对的诚挚。
“你不会。”
温景韵侥幸的情绪被沉沉一击,心脏骤然下落。这三个字分量太重,话语之中满满的都是无需理由的信任。
叶九歌从来没有假设过会有这般情况的发生,在她心中,对温景韵的信任程度已经远超过任何一个人。
“眼光的确不错。”温景韵被突如其来的满足感冲昏了头脑,全然忘记方才还被戏耍得团团转的经历。
叶九歌垂眸一笑,忙应了他的话。她歪过头看向房外,估摸着现在的时辰,眉头微微一皱,又瞬间掩去了踪迹。
温景韵沉浸在自己的欢喜中,没有注意到叶九歌表情上转瞬即逝的变化。她稍稍露出了变化。却还是继续和温景韵谈笑,心中却是思考着另一回事。
片刻过后,小白与小武旌兽在院中的花草中玩耍,一阵疾厉的力量冲着飞身扑向小武旌兽的小白而来,小白并未反应过来,就被这力量直接掀翻在地。被抓住机会的小武旌兽一个反扑,压在了身下。
小武旌兽自苏醒以来,成长速度极为惊人。原本他还不足半个小白大,可这才数月过去而已,他竟然已经长得有小白的三倍大了。
棕红的毛发蓬松柔软,走起路来忽闪忽闪。这般庞大而又重若千钧的小武旌兽压在小白身上,把小白压得眼中湛蓝色玻璃珠都快往外冒出来,惨烈刺耳的猫叫声此起彼伏。同时还有小白的叫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