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之本在民,在重众薄寡,在辨明知暗。你若当真感激我就请尽全力而为,莫让我后悔当初的决定。除此之外,有机会去见一见你父亲,你们二人应当会有不少的话要说。”
说完这一句,叶九歌彻底头也不回的进了屋。而她留下的话深深烫在慕容钰心中。
【为君之本在民,在重众薄寡,在辨明知暗!】
慕容钰知晓叶九歌自此之后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见他,她究竟是多么固执的人,他最是清楚。
所以他用心记下了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把这些当作日常铭警,用以给近乎沉溺消怠的自己当头棒喝。
他心中也明白,自己与她只会越来越远,直到永不复见。他们是两个时间的人,机缘巧合之下有了交集,短暂的交集之后,必定迎来更加遥远的距离。
就仿若原本平行的两条直线,因错失而有了那一个焦点,在那之后却也只能各自行各自的人生。
慕容钰冲着叶九歌离去的方向再行一拜,深深一眼之后,他回头转身,自院门绝尘而去。
温景韵含着笑回了叶九歌的房中,笑嘻嘻的见着她都弄着小家伙玩耍,轻言细语地说道。
“你还真是绝情。”
叶九歌挑眉问他:“何为绝情?”
温景韵没有料想到她会这么发问,不由失笑道。
“他仅仅为表感激之情,你竟如此冷漠,若不是因为这小鬼,你恐怕是连一个字也不愿赠予他吧。”
叶九歌提着小家伙的小手,一提一放,逗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他的过去并不光明,甚至可以说满是黑暗,可是如今他的地位角色均已变化,过去对他来说百害无一利。为人君主最是忌讳心有黑暗,过分执拗于过去之人怎么会想着朝前看,我于他是过去,他不必记得。他需要做的,是思索如何去行使他的使命。”
叶九歌三言两语,说得温景韵满眼笑意,哈哈大笑。
“厉害厉害,小九儿心思细腻,为夫自知不及你半分。”
叶九歌白了他一眼,也不接他的话,只是接着逗小家伙开心。
温景韵见她玩得开心,也便不闹她,稍坐一会儿之后便称有事离开了。
叶九歌与小家伙玩耍了有半日,小家伙有些疲乏了,便化成了一簇紫红色火焰,附着在叶九歌书房的烛火之上。
叶九歌见着这小家伙变化自如,又伶俐聪慧,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会儿他倦怠了,可她自己的精神还却足着。
闲不下来的叶九歌便又来到炼丹房,炼制丹药。无意识的将为白启炼制的那枚辅助丹药拿了出来,沉默着思索这件事。
为白启洗去魔性乃是逆天之为,仅仅靠这一枚丹药还远远不够。
叶九歌必须找到一个特殊的日子,待到天眼隐蔽的时辰,白启服下此药接受淬洗的时候,才能少受一层劫难。
只是玄学易经之类的东西她并不擅长,无法为白启勘看一个恰到好处的日子。
叶九歌的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了一个极佳的人选。
她将丹药放回原处,回到房内,拿出一鸣临走之前递交给她的竹笛。一鸣自从被温景韵带走之后,回来时便也不再嚷嚷着说要收自己为徒,只说若是自己回心转意,便吹响此笛,无论他在何地都会赶来。
叶九歌踱步到院子中,此时夜已深,万籁俱静。她轻轻将竹笛放在嘴边,深吸一口气,吐纳之间,一声悠远而绵长的笛音传了出去。
叶九歌并不会吹笛,她对音律之事完全没有兴趣,所以这笛音没有音调准换,只是平常的浊浊之音。
叶九歌吹响竹笛之后,便静静的等候在院中。她白衣素净,晚风微凉,静静地立在院中,犹如一幅美人图。
没过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天而降,略显急切。
“小友,你可是想通了决定拜老衲为师。”还未落地,叶九歌便听到带有急切意味的声音。
叶九歌就这么看着他缓缓落在地上,一鸣大师的脸上挂着欣喜,还未稳稳站定便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叶九歌面前。
叶九歌只是怔怔地看着他,面无表情。
“并没有。”
一鸣大师脸上的微笑在那一霎那崩塌了。
“你并未想通为何要吹响着竹笛,你可知老衲可是很忙的!”一鸣大师面对着毫无表情的的一张脸,终于忍耐不了了。
他就在院中来回踱步,气恼不堪。
叶九歌眼神中有笑意,但是面色未显。
“我此番找你来是想向你请教一个事情。”
一鸣大师一听这话,便停下了一直动个不停的脚,面色铁青,等着两个大眼珠子看着叶九歌。
“不听!”一鸣大师也面无表情的说。
叶九歌只觉着眼前这貌似二三十年华,实则已经不知活了几百年的俊美和尚,如今貌似孩童般的与自己较真置气,实在是太过滑稽可笑。
“你便是这样对你的未来徒弟?”叶九歌一挑眉,双眼有神的看着他,仿佛是在质问他。
一鸣大师瞬间皱起了眉头:“你可从未说你要拜我为师。”
“可我也从来没说过,不拜你为师。”
一鸣大师听这话,以为还有转机,立刻整理了一下金缕袈裟,挺直了脊背,说道。
“你有什么要请教老衲,说吧。”
叶九歌见着变脸的如此之快的一鸣和尚,也脸色严肃的说:“我想问你,最近的规避日是哪个日子?”
一鸣大师脸色登时大变。
“你问这个做什么?你要做什么?”一鸣大师也不再开玩笑,十分严肃的质问叶九歌。
“我要为一人洗去魔性。”叶九歌也不瞒他,洗去魔性并不是小事,既然她要向一鸣和尚询问规避日,便做好了向他坦然的准备。
“你疯啦!这是你能做的吗?”一鸣大师登时就暴躁了。
洗去魔性并不如说得这么轻巧。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三者要均恰到好处,缺一不可。不仅需要绝世的丹药为辅,更需要在有人护法的情况下,堕魔者在天地之间完全释放出自己的魔性,经过天雷地火的淬洗后才能得以重生。
众多条件,稍有差池,那便是万劫不复!
洗去魔性原本就是逆天之行,若是随便施行,天道监管万物的媒物,也就是修道之人常说的天眼便会降下天劫。天地的神力强势不可抵挡,不管是谁都难以抵受。
这样的后果太过严重,后世有人立志寻得取巧之法,成功发现天道监管存在着纰漏,可却未能继续找到具体的情况。
心思奸邪之人妄图行逆天之事,花费诸多岁月总算是寻到了这一规律。
无论多么严谨精密的规则总会留下或多或少的漏洞,而规避日正是天道的隐秘缝隙。
可规避日中也仅仅有短短一时是真正不会被发现的,这个时刻究竟会出现在何时,无人能够计算和预测。也正是这样,此法才没有被那些心思不正的人广泛用于邪途。
他没想到叶九歌这女娃娃竟然会知道规避日,这可是修行之人之间的大忌!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们真的气运极佳没有被发现,淬洗过程也是危机重重,稍有不慎堕魔者和护法的人都会被天雷地火吞噬掉。
叶九歌自然是明白的,她答应白启的时候便知道要冒这个危险。
“不行,这太危险了,你修为尚且浅薄,逞什么能?温景韵可知晓这事?”一鸣大师觉得叶九歌大概是疯了。
“他当然知晓”叶九歌面无表情地说道,一鸣和尚如此激动她心里其实是感激的,这说明一鸣和尚是真真切切的关心她的安危。
“他知晓还让你如此胡来!”一鸣大师真是要被这两人气死了。两口子瞎搞什么!
“我许诺过,这件事必行不可,你就算不告诉我规避日是何时,我也不会因此作罢。”叶九歌眼神冰冷,这话她一点都没说虚。
一鸣大师瞪着眼看着叶九歌,这丫头真是要将他气死了!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一鸣大师不置一言,叶九歌也面无表情。
僵持许久之后,一鸣大师的表情终于瘫软下来。
“我算是服了你了。”论犟他果真还是拗不过叶九歌这丫头片子。
“一年之末,一年之始,天眼规避,万物待新。”一鸣大师无奈。
叶九歌嘴角一勾,对一鸣大师绽放出第一个微笑。
“谢谢。”
一鸣大师第一次看到叶九歌的笑容,这抹灿烂似繁花、似皎月、似谜钝揭开时绽放而生的芳华。他好像有一霎那有些理解温景韵的执着,也好似从中看到了温景韵如此为她着迷的原因。
一鸣大师面露担忧之色,这小女娃娃年纪不大,哪来的这般胆量,饶是上百年的老怪也不敢轻易与天作斗。
“你千万小心,切勿逞能。”一鸣大师皱着眉头,这件事情太过危险,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叶九歌看出来一鸣大师十分担心自己,内心也很是感激,不过数日的交情,便能够让他为自己如此操心,实属不易。
只是,感激归感激,该敲诈的还是要敲诈。
“其实我也挺害怕的,一鸣和尚,你那里可有什么法宝可以助我?”叶九歌眼神中泛着光,狡猾得像只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