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场的木门开启声,自平慎渡背后许远处传来,同时伴随着一些轻微的脚步声,应当只是踩着软布制的便鞋。
亚丝娜再再次羞怯地躲入水里,直到确认来者是熟悉的人才会自平慎渡的‘掩护’中出来。
“原来你们也在这里么?”
绮兹梅尔掀开最里面的帘幕,抬眼便能看见相对坐在一起的平慎渡,以及在他身侧投来小心翼翼的探索目光的亚丝娜。
“绮兹梅尔小姐来得慢了点。”
背对着绮兹梅尔的平慎渡,听到绮兹梅尔的说话声,正欲转头去与她对话。
可是‘哗啦’的水声传来,亚丝娜温热的手心,在她高额的敏捷数值的补正之下,贴敷在了他的双颊上,将他快要偏转回头的视线移了回去。
“嗯哼?”
平慎渡不解地看着强行将他的头扭转回来的亚丝娜。
亚丝娜榛色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平慎渡的眼睛,表情尤为严肃,甚至于是到了‘正告’的程度。
“慎渡君,绝对绝对不可以回头去看绮兹梅尔小姐,知道吗?!”
「难道说亚丝娜不喜欢他看别的女生?
还是说绮兹梅尔小姐现在的状态很是‘糟糕’?」
这样想着的平慎渡改变了策略,他注视着亚丝娜的澄澈的双眸,期望能在其中找寻到某些倒映在她眼中,以至于让她摆出如此姿态的‘影子’。
只是一阵子后,期望无果,平慎渡也就没了继续‘探索’的念想。
“嗯,好的。”
亚丝娜并不松懈,再次探出头去看向平慎渡背后的、在热雾中若隐若现的美丽精灵小姐。
“绮兹梅尔小姐这样的‘无防备状态’……可能有些糟糕?”
“糟糕?”绮兹梅尔小姐咀嚼着这一词,费上一些理解后才明白了似的。
“有些不可思议,精灵并没有在沐浴时刻意遮蔽身体的习惯亚丝娜。
也许人族会看重这一点,但精灵并不在意这些的。”
“慎渡也围着浴巾……
人类真是有着许多令精灵费解的习惯呢。”
绮兹梅尔对亚丝娜的提醒还是有些困惑。
她琥珀色的眼眸瞥了平慎渡一眼,发现他身上也有遮衣,这才如有所悟般的回身,重新走入空庭浴场的更衣室里。
“呼——”
似乎在为什么庆幸着,亚丝娜长舒一口气,浴巾包裹下饱满随着她的呼吸吐纳,涨溢又轻颤着缓缓收起,而后险些落下,亚丝娜急忙抱住自己。
嗯,平慎渡错漏了一些,但还是将亚丝娜瞋目含羞的这部分绝景画面收入眼底,记忆宫殿里,似乎又多了一段需要永久镌刻存储的‘资料’。
这波绮兹梅尔可能不亏,但他绝对血赚。
“……”
刚从更衣室出来的绮兹梅尔恰好看到的这一幕。
“不……不要这样看着我,慎渡君——”
亚丝娜咬着唇瞪了平慎渡一眼,虽然并未出什么,却已经羞怯到毫无余地的,在平慎渡毫不避讳的视线中暴露出她的柔弱来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转移视线,让亚丝娜顺好衣巾,不至于再用那种眼神看平慎渡。
那种可怜且动人的眼神,他自觉是忍受不了的。
看着‘瑟缩’在一边,紧裹宽展浴巾里的亚丝娜,只着薄透里衣的绮兹梅尔,在平慎渡身边坐下。
“慎渡,亚丝娜这是怎么了?”
“没事。”亚丝娜警告式的看了平慎渡一眼。
“是‘事故’啊绮兹梅尔小姐。”
平慎渡稍显无奈,亚丝娜这样盯着他,怎能不惹精灵小姐遐想呢?
“出于某些复杂感情,人类男女之间,在对待不同关系的人的态度上,是有很大区别的。”
“所以亚丝娜这是在表示欲拒还迎,或是其他什么的意思么?”
“不尽然。”
平慎渡难以用短短几句话概括这个足以说是困扰人类始终,至今未有确切答案的根源性感情问题。
“作为精灵一族的我,光凭文字或者语言并不能理解透彻,如果可以,我也想试着感受一下人类的复杂感情。”
绮兹梅尔转而看向平慎渡,琥珀色的眼里有特别的、如同慧尾扫过星尘的痕迹,“慎渡,要看吗?”
“这样是不可以的绮兹梅尔小姐!”
亚丝娜代替平慎渡回答道。
清冷的绮兹梅尔小姐歪着头,又陷入难以理解的怪圈当中,“可是亚丝娜刚才明明……”
亚丝娜脸又红了,没有直答,反是转而看向无事人作态的平慎渡,“慎渡君想看吗?”
“今天的量已经够了,晚上需要‘消化’一下,绮兹梅尔小姐的那份可以过几天再来。”
平慎渡如实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欺瞒自然是更委婉、更细心的应对方式,但他不大愿这样做,哪怕会在亚丝娜对他的印象上打个‘折扣’,于他而言,坦诚真实些才好。
只是他的坦诚,亚丝娜可不买账,鼓着嘴别过头去。
“嗯,那慎渡要记得来。”
该说绮兹梅尔是无口天然还是性子使然,总之她是不假思索,当即回答的,连亚丝娜都被她的‘果决’吓到了。
或则,作为与人类不同的精灵族来说,她并未觉得这样的事情有什么不妥之处。
“慎渡君真是……
我泡好了——”
亚丝娜本是想要寻个可以让平慎渡拒绝的理由。
但遗憾的是,不论如何思前想后,她都没能找到让她这么做的点,一时竟让她感到满心不能言的失落。
两人看着亚丝娜离开的背影,逾腰的栗色长发沾湿了垂下,熨贴在她胸前至腿股末尾的绒白浴巾,束出了她款款而动的优美身形。
单只这样,就颇有让人跟随的意动,不愧是曾经原世界线的「血盟骑士团」副团长。
等亚丝娜终于不见,两人各自收回视线,绮兹梅尔与平慎渡说道:
“慎渡有将明天可能发生精灵战役的事告诉亚丝娜吗?”
“还没来得及。”
“及早说出才好,或许明天一早突然遭受袭击的话,会让他们更慌乱。”
“嗯,等下。”
平慎渡觉得这场战役有很大概率会波及到他们,拖着不说确实不大妥当。
他点开系统通讯界面,只是确认似的,平慎渡发问:
“绮兹梅尔小姐,「约斐尔」城应该很难被攻下来吧?”
绮兹梅尔点头,随即应答说,“自「约斐尔」兴建以来,因为它易守难攻的地形,许多「哥布林」和「半兽人」都在此折羽而归,与「森林精灵」的多次守城战役也是如此。”
“易守难攻的话,「约斐尔」四面环水,还有高城与坚实的壁垒,确实如此。”
“只是或许太过于信任「约斐尔」防御的稳固,精灵上层的贵族没有调拨太多卫兵前来驻守,如慎渡所见,现在的城塞里,也只百余守备松懈的精灵卫兵而已。”
“那么那些「堕落精灵」与「罗维尔」船运公会的交易物品,可能是「堕落精灵」破开城塞防守的关键吧。”
平慎渡始终对那场布满疑团的‘交易’耿耿于怀。
“如果想要攻陷精灵之城的话,可能需要很多船只和能够攀上城塞的大型器具……”绮兹梅尔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做出概括,“对于他们来说很难。”
“制造船只或者攻城器具,需要耗费大量木材,而精灵一族又有着一项源自远古时期的「禁忌」。”
“「禁忌」?”平慎渡兴趣盎然。
“因为精灵的力量始于圣树,又崇敬圣树,是故精灵一族不能伤害、砍伐活生生的树木。
这也就是意图用某种邪恶的方法取得圣树汁液的那些‘堕落者’,被驱逐出各自的精灵王国的原因。”
绮兹梅尔解释说。
平慎渡也想起了在迷宫探查情报时,「堕落精灵将军诺尔札」所提起的「禁忌」一词。
联想到堆满了「水下迷宫」涵洞房间里的大量木箱,他恍然大悟,所有问题在此间迎刃而解。
“木箱,是木箱本身。”看破‘交易’的平慎渡,自信而笑,“那些坚实的木箱,用来制造造船与大型攻城器械是足够的。”
“看来我有必要再去烦扰一次尤利菲斯子爵阁下了,慎渡,感谢你的帮助。”
“绮兹梅尔小姐,我们是朋友啊,不是么?”
“呵嗯——说得是慎渡。”
绮兹梅尔向平慎渡回了一个示以尊崇的骑士礼,只是当前的环境不佳,精灵小姐的衣着也不妥帖,给平慎渡一种强烈的冲突之感。
平慎渡与清冷的绮兹梅尔小姐的对话便告此段落了,不一会儿,平慎渡便起身离开了空庭。
在平慎渡离去之后,绮兹梅尔解除了所有衣着,任绛紫色的长发铺落入水中,仰卧于空庭这片温热的海洋,麦色长腿划出一尖锋状水纹。
……
精灵之城「约斐尔」的第五层,平慎渡站在铺满蓬软红毯的长廊尽头,思索着一些有关宇宙的终极问题。
他为什么傻站在这里,又要去往哪里,行进的尽头是何处……诸如此类的。
是的,平慎渡因为中途与绮兹梅尔小姐去了一趟城主理事厅,没来得及选定自己的房间,也不知道他们或是她们选了哪一处。
总之,平慎渡叹了一口气,希望事毕之后,不要抽到桐人或者诺提拉斯的‘签’才好。
平慎渡点开了系统主界面,找到了亚丝娜那一栏,施展被精灵一族称之为「远信之术」的咒语,发去一段询问话语。
大约在十数分之后,才收到她的回信。
「你在哪里?」
「空庭之上的房间」
「我在过去」
后续的回话没有再看,平慎渡打开了居于空庭之上正中的房间门。
房间里没有射来的灯光,只是有着一方蓝白月光显照出略有规则影迹的绵软大床上。
有些孤寂之感的亚丝娜抱着双膝,躲在床被上的一角,在背影月光与雪色里,如同歌剧院里的追光灯下,形单影只的悲情角色。
亚丝娜抬起头,耳际的长发如轻烟一缕飘下。
“慎渡君为什么来了呢?”
“明天「堕落精灵」可能会来讨伐这座城塞,城主尤利菲斯子爵在傍晚时分,对堡内的暗黑精灵发出了召集令。”
平慎渡径直走了进去,不经允许的便在亚丝娜的床尾处坐下,他隐隐觉得若是不这样做的话,亚丝娜的下一句就是让他离开了。
“睡不着?
总觉得你离开的时候心事重重,在想着些什么,
我那个回答的事?
来年的事?”
他又再度抢说道。
“慎渡君觉得……我们会一直「完美攻略」下去?”亚丝娜畏冷似的瑟缩着,枕着膝上的单薄月光,一身白色睡裙的她,如同侧倚而眠的白雪姬。
“并不,”平慎渡自认为这是不大可能的事,“我只是想让「牺牲」尽可能的少。”
“如果连慎渡君都是这样想的话,攻略组成员们应该会很失望的。”
“亚丝娜,唯独这个我无法保证。”
“嗯,这不是能够把责任全数推卸在慎渡君身上的事,只是慎渡君每次攻略战都可以找到攻略关卡的关键之处,
所以……不知不觉的,我们都对慎渡君抱持着期待。”
“嗯……”平慎渡对此不置一词。
亚丝娜振作一般的支起上身,皎皎月色下,是她正对着他的温柔笑颜,此时平慎渡的视界,没有一丝冷色调。
“慎渡君,其实今天的我已经很是开心了,一开始知道无法「登出游戏」、可能就会这样死去的时候,我只想再享用一次涂上了厚白奶油的黑面包;享受一次与真正世界那样豪华的泡澡。
这些,已经全部实现了。”
平慎渡合了合手,“亚丝娜,现在的你还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嗯,慎渡君,我想看看来年的圣诞节是怎样的艾恩葛朗特会不会再次下起雪来,
但用‘愿望’来诱惑女生,让她们怀抱这样的期待继续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我的风格?”
“「直截了当地躲在第一层安全的角落里,抱头哭泣着等待这个世界的完结」,
我觉得这才是慎渡君会说出口的话。”
亚丝娜的眼眸或也带着一些希冀色彩,她似乎希望他能这么回答。
“不管怎么说,这样也太过严厉绝情了吧……”平慎渡不知道亚丝娜会是这样看他的,抑或只是个心血来潮的玩笑?
“真有那个时候,我大概什么都不会说吧。”
“什么都不说?”亚丝娜身体前倾过来,长发如揭过薄薄窗帘,一丝一丝连续。
“嗯,什么都不说。”
平静的平慎渡与微笑着的亚丝娜,成了这段场景画面的最后一幕,黑色的屏幕闪上荧屏,过后,是亚丝娜的轻语。
“这样的慎渡君,更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