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似乎都结束了。
平慎渡身上的暗红炼金色的余烬裂痕逐渐消退,残余被灼烧后的热度。
放松后的他勉力站直身体,有种贫血时的眩晕感让他不大稳当地退了一步,这才维持住现下的姿势不至于倒下。
不知道这短短几天之内,他已经奔波多少回,历经了多少次战斗,一刻不得闲的体验,他大概不想再尝试第二回了,为今他所想的,只愿宿眠一场。
回看众人,血线几乎都因荒谬魔方最后「狂暴」状态的垂死一击而左退到红色区域。
也就唯独是高级「mob」的赛亚诺小姐和米亚小姐两人能把hp值维持在相对安全的黄色位置。
荒谬魔方之死,让诺提拉斯从「fnc」的状态中脱离出来,随即失去气力,仰倒退坐在积着厚厚一层土灰的领主房间内,失魂落魄地、怔愣地重复着揪扯头发的动作。
而平安无事的亚丝娜米特、蓝子有纪她们则向软倒在地尤娜跑去,裙衣飞扬,胸脯起落,几股丝柔长发垂在耳颊与肩,有伶俐之意。
对此,平慎渡苦中作乐似的,勉强一笑……
“喂欸!欸——”
场内复又嘈杂生乱,并非庆祝,持续四个多小时的战斗已经耗光了他们的精神,更不用说早便是疲惫不堪的平慎渡他们这一行人了。
只是声源处的异状,让意识到了什么的迪亚贝尔‘莽撞’地冲上前去。
由跑到步至停,最终入眼的,是如同名作“马拉之死”的画面,也确实是因画里画外所传达出的深意感染般,围拢过来的众人都不做言语,甚至连衣甲的擦碰声都被禁绝了。
躺在怀里的玩家身上,吸收着周围的明光,四下的一切在这时尽是黯淡的,无端低了数个亮度与色度,就像是被剥夺了鲜艳色彩全数汇聚在他的躯体内一样。
而后,他的苍白血线自右向左匀速透明,热泪盈眶而致使泣不成言的欧克,向抱着他的好友缓缓举起了泛起亮眼白光的手。
护住因劲风撕扯而摇曳的烛火般的,他的好友动作颤颤、谨微慎小地提举自己沉重的手臂,希望能为弥留之际的欧克做些什么……
只是在手与手即将触及之时……
“砰——”
就连破散的水晶都不具实体,却以它任性晶莹的美丽,在人的记忆深处绚丽地留底。
“欧克…欧克……”
跪坐在地上的人看着轻颤着收拢却空空如也的双臂,没了重量,也失了着落,一如被拔出阀门的气胎,以可想见速度的干瘪,而外在则是以不可测算速率转眼沧桑。
迪亚贝尔身体前倾,只以垂下了旗帜的旗枪支撑着,免得他自己踉跄坐地。
莉庭将脸埋入恋人西瓦达的胸膛;赛亚诺搂住了女儿米亚;徒留低声压抑感情、躬身啜泣的伊格的鼻尖默默滴泪。
下一刻,两颌肌肉一紧,伊格睁开泛红的双目陡然站了起来,一眼一眼地逼开看着他的每道视线。
“谁——
谁有「高级回复水晶」?!
应该有人有这种道具的对吧?!
呐,我说啊,
从第一层到现在,绝对有掉落至少一两枚「高级回复水晶」,能一瞬间补满全部hp的稀有道具……
见死不救…你们是在见死不救呀……”
看着现实挚友的血线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空白地死去,带着尽是愤懑而又故作坚强的哭腔,以质疑宣泄着他与沉默者的悲伤。
“对了对了,「英雄大人」绝对有那种道具对吧?
一直以来独占着守层领主的「la」奖励的「英雄大人」,应该……
不,是一定拥有可以救回欧克的稀有道具的对吧?!”
林德快步上前,搭手按住了随时可能失控的伊格的肩膀。
“别这样——
被发现时…欧克他的hp值槽已经变成近乎透明的灰白色了……
那样子…已经没办法得救了……”
伊格只是转回过身,手背打开了林德想拦住他的手,沉着脸的他,平静且嘶哑地说:
“只顾着自己变强是正确的对吧。”
迪亚贝尔因伊格脱口而出的话语而抬起了头,他张着口想要反驳,只是伊格没有给他这個机会。
“得知这个世界变成‘死亡游戏’之后,我和欧克约好要一起活下去的。
所以我们努力至今,甚至奋战在最前线不断变强,都是为了换取能够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资本’而已。
凭什么我们要一味付出,却有人可以在最安全舒适的地方坐享其成……”
说完,伊格转身正对平慎渡等人,郑重的俯下了上身。
“抱歉「英雄大人」,刚才对你、对你们说了那些过分的话。”
不知为何,平慎渡的视线一直注视着跟前的地面,脑海里却满是这么一句‘暴论’之言——「你自命仁慈,却给我带来莫大的不幸」。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伊格仍保持着鞠躬姿势,并继续道歉着。
迪亚贝尔气愤地把「英勇战旗」插立在原地,重声盖住了伊格的歉声,而后径直走去拽动伊格,“别再说了伊格,够了!”
“啊——忘了还有我们的指挥官大人。”伊格又转而向迪亚贝尔鞠起躬来,更是不厌其烦地向其余方向的众人一个个重复这样的动作,最后,伊格颓然释怀了。
“我还是退出攻略组吧,我不想死……
如果不是一直以来的「完美攻略」,我想我和欧克都会躲在「起始之城镇」里永不踏出一步吧。
这样,欧克就不会死。”
迪亚贝尔收紧了手,“你害怕了是么?”
“迪亚贝尔大人,被狗头人领主伊尔方盯上的滋味是怎样的呢?当时的你哪有你站在巨石门前那样的意气风发。
在第一层的时候有「英雄大人」救了你,但是欧克可没等来他的「英雄大人」。
所以,少在这自以为是的说什么风凉话了,你可是‘既得利益者’啊——”
伊格尖锐而刻薄的‘刀’,一句一句地扎入了迪亚贝尔的心里。
迪亚贝尔松开了手,当时的他若是死了也是自作自受,即使是现在,也无法对那时的他做出有力辩驳,更遑论批判此时的伊格了。
“迪亚贝尔你们有回到第一层过吗?
在那里,一个树上掉落的苹果三珂尔,赏味期只有短短的十五分钟。”
伊格笑容灿烂,在众人的无声域中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