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永无止尽般下顺的阶梯,空气混浊,呼吸也沉重的加快频率,身后来处被吞入幽暗的死寂,唯有不断坠落的脚步声,还很明了清晰。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时间经过几何,最后,凭「夜之主」在暗夜主场的视觉,仍是来到了这如同连接至浮空城艾恩葛朗特之下的「尤尼艾尔大陆」的长阶尽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面纹路精细、有流光在表面游弋的大门,再前一点,黑白两名巫女的石像,分置在六角石台的两侧。
流传于这个世界的创世史,记载着关于可以操控「圣大树」的巫女的故事:
在远古时代,「留斯拉」和「卡雷斯•欧」之间曾爆发过一场灭国战争,两国的魔导师为此发动了最为强大的灭国魔法。
为了避免两个强盛的精灵王国的灭亡,两位巫女献出生命以向「黑白圣大树」祈祷,在「圣树」回应祈祷的的伟力之下,「尤尼艾尔大陆」被分割成一個个圈层送上天空,堆叠出浮空城艾恩葛朗特,亦即所谓的「大地切断」。
「留斯拉」和「卡雷斯•欧」之间的灭国战争,理所当然的被阻止了,只可是巫女的传承也就此断绝。
失去魔法之后,原本在「尤尼艾尔大陆」繁衍生息的各个种族,也就此衰落凋敝,持续至今——人族的「九联合王国」的内部,以及矮人族的地下王国皆随之各自孤立、分崩离析……
阔别蒙昧时代,还看而今。
凯伊萨拉看着黑白两色的巫女石像,嗫嚅着自语,“这里就是「圣堂」…我们梦寐以求的地方么……”
平慎渡没有为她解答这一问题的兴致,只是走上前去,随步伐激起烟雾般的土灰,宁静的空气,又混浊些许。
抚开石台上的积尘,六枚「圣堂秘钥」的槽位显露。
于个人所持物品栏中,将秘钥盒与四枚密钥一一点选出。
「翡翠秘钥」嵌入,六角石台的其中一棱角位,亮起绿色明光,紧接着,「琉璃秘钥」、「琥珀秘钥」、「玛瑙秘钥」、「金刚秘钥」、「红玉秘钥」五枚秘钥一一归位,六道各色光彩照亮堂近,而「圣堂」大门,也在平慎渡和凯伊萨拉的注视中,缓缓开启。
“凯伊萨拉,你留在这里。”
平慎渡不会给这个堕落精灵一丝接触「圣堂」秘辛的机会,出于打消堕落精灵妄图统治世界的野心,也杜绝任何意外发生的可能性。
因「夜之主」的支配权能体现在她的身体,凯伊萨拉完全无法迈步靠近,明明堕落精灵这些被放逐者渴望触及的「圣堂」大门就在眼前,她却被拒之门外……
尽管拉不下脸面,但她仍试图争取,“人类,里面是未知的世界,我可以帮你——”
平慎渡脚步一顿,然后侧身回头,与她说道:
“帮我?
你未免自视过高了,凯伊撒拉。
如果里面有着连我都无法解决的麻烦,多添一个你又能改变什么呢?”
“自视过高?”不论如何都想进入「圣堂」的凯伊萨拉,对平慎渡发起挑衅,“这个词还给你,自视过高的人类。”
“凯伊萨拉,我不会给你、给你们堕落精灵任何机会的,因为…我甚至连可以选择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
平慎渡语毕,头也不回地步入「圣堂」里,留下全然失去自主能力的凯伊萨拉在原地气急败坏的谩骂自己……
通过「圣堂」的长廊,平慎渡走进圣厅,却见有人先行一步到达了这里,那人背对圣厅的门,在对称的数横长椅最前面,看着黑白两棵圣大树与层层堆叠起的百层浮空城的详尽虚拟投影。
黑色皮鞋与西服,白色的褂衣,左手托着杯垫,右手举着器皿,正品略散发着苦涩味的咖啡。
平慎渡的脚步不重不轻,他也不用回头,如有感应。
“慎渡君,好久不见。”
平慎渡经由排椅间的过道,走到与那人平齐,一起观看着整个艾恩葛朗特的模型。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茅场晶彦……”
茅场晶彦对平慎渡用词的‘鄙夷’不太在意,“「祂」告诉我,你会来这里。”
“替我感谢「祂」的关心,现在我只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平慎渡对「祂」的观感可谓糟糕透顶,而对于出现在这里的茅场晶彦,他则问:
“作为这个世界的创造者,你会干涉你观赏着的世界么?”
“慎渡君,于你而言,这是个怎样的世界?”茅场晶彦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作为‘玩家’的平慎渡。
平慎渡做了个深呼吸,自口中呼出一股徐徐的长气,才答,“一个好坏参半的世界。”
“好坏参半?”茅场晶彦似是忍着笑意,“可是啊慎渡君,一直自得其乐的你,这个回答可不具备说服力。”
“我的回答本就不具普适性。”
“慎渡君…或许我该称呼你为‘玩家先生’,这是我和「祂」为你备下的‘盛礼’。”
“茅场晶彦,我不觉得你会愿意一直扮演什么「npc」,何况……这个世界也不是哪门子的游戏。”
话风一转,茅场晶彦旋而莫名其妙的提起,“慎渡君,如果给你一个结束这个世界的机会,你会怎么选择?”
“现在就要表露出你最终魔王的身份?这可无法体现你的恶趣。”
茅场晶彦听了平慎渡的这一说法,略显惊讶之余,很快收敛情绪,然后如是答应:
“并不是,这只是个假设而已,毕竟面对被「祂」赋予了「取势刀」那种‘作弊’级别能力的你,即使能够调用某些权限,但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这样的‘厚爱’,「祂」所想要的,我想必承受不起。”
“慎渡君,我很期待你接下来的事情。”
平慎渡不耐地说道,“那便敬请期待,虽然不能保证让你满意,但……”
没等平慎渡说完一整句,茅场晶彦便把话头抢了过去,“但绝对会很有趣。”
如此,看着重新举起咖啡杯的茅场晶彦,也明白他想表达的谈话到此结束的意思。
下一刻,浮空城和黑白两棵「圣大树」的全息投影被纳入祷告台里,一颗巨大的「魔法石」从展开的台底抬升而起。
同样被展示出来的,还有漂浮在「魔法石」两侧,象征着「黑白圣大树」的一柄长钥状的银白刀具,以及它漆黑一体的刀匣纳器。
查看了它们各自的物品信息后,平慎渡再一次感受到了茅场晶彦和「祂」的‘险恶用心’——「魔法石」是维系整个艾恩葛朗特运作的能量源,也是释放魔法的关键,它契合着暗黑精灵与森林精灵关于封印在「圣堂」内的力量的传言。
取出「魔法石」,浮空城会因此崩坏瓦解,而它的拥有者将获得使用古代强大魔法、甚至重构出一个新世界的能力。
诚如堕落精灵数百年来一直苛求着的,「魔法石」的诱惑力不容置疑,可惜平慎渡对它毫无兴趣——取出「魔法石」,亚丝娜、米特、绮兹梅尔她们都会因艾恩葛朗特的崩溃而死去,他所‘积攒’的一切也将顷刻丧尽,那又有何意义?
平慎渡的手,果决地向银白的长钥刀具和漆黑一体的刀匣纳器伸去,也在它们各自显示出来的物品信息上,直白地注释上他的名。
钥状长刀纳入刀匣,刀与鞘,「黑之圣大树」和「白之圣大树」进而成一,彰显其名——「解明者」。
得到所想要得到的力量,回过身将要离开这里的平慎渡,在视界里已然捕捉不到茅场晶彦的身影,对此他只淡淡一笑,然后走出「圣堂」场景。
「odeandiefreude(欢乐颂)」在背后陡然唱起,是临时点映的背景音……
「欢乐女神,圣洁美丽,灿烂光芒照大地
我们心中充满热情,来到你的圣殿里
你的力量能使人们,消除一切分歧
在你光辉照耀下面,人们团结成兄弟——
欢乐女神,圣洁美丽,灿烂光芒照大地
我们心中充满热情,来到你的圣殿里
你的力量能使人们,消除一切分歧
在你光辉照耀下面,人们团结成兄弟——
你的力量能使人们,消除一切分歧
在你光辉照耀下面,人们团结成兄弟——」
一曲曲音才至高潮,还未及消退,平慎渡却如是从中感受到莫大的恶意,加快速度,快步离开了这里……
取回六枚「圣堂秘钥」,平慎渡再以权能支使凯伊萨拉与他一道,自通向陆上天地的长阶走出去。
只可是当他向凯伊萨拉靠近时,她却表现得不可理喻,“人类,为什么我能在你身上感受到「圣大树」的力量气息?!”
“凯伊萨拉,你们此后将对我唯命是从。”平慎渡闪烁其词。
“那是我们精灵族的‘东西’,你一个「夜之主」凭什么占有这种权柄——”
“凭它们在我手上;
凭你们无法对拥有着它们的莪做出任何反抗;
凭我此后可以随心所欲要求、命令所有精灵。”
平慎渡一经三连,将理由罗列而出,倒让凯伊萨拉无力辩驳,若说之前她还有微渺的‘翻盘’希望,那么现在,就连这微渺希望都被平慎渡轻易掐灭了。
与此同时,这也让她意识到,从此刻开始,堕落精灵、森林精灵以及暗黑精灵将不再自由,平慎渡将不再局限于‘奴役’她,而是‘奴役’整个精灵族……
看到凯伊萨拉剧变之后复又纠结的脸色,平慎渡便知道她对精灵族的处境已经有所设想了。
“你应该明白了,我想。”
凯伊萨拉死死咬着唇,低头不语,不置可否,似也如同默认一般。
没有得到回复的平慎渡并不介怀,抬起手,以指尖触击世界的涟漪,将纯净冰蓝色的「转移水晶」具现且握于手中。
平慎渡随后一手将它高高举过头顶,带着凯伊萨拉一起,两人的身体没入蓝色的光影里。
“转移!「暗黑精灵女王城堡」——”
打碎、分解,冲天骤亮起的清蓝光柱,在它的光芒达到临界点时,遽然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原地仅剩尘土扬溢的空气……
「王都」的女王王宫外广阔的门庭广场上,有一轮魔法阵纹路在中央显现。
「留斯拉」的精灵骑士们大概有多久不曾见过这幅景象了呢?大概是从未领略过罢,以至于知悉这个世界上还残留着些许魔法奇迹的他们,反应过激。
「檀树骑士团」、「槐树骑士团」和「枸橘骑士团」三大「皇家骑士团」的贵族骑士顷刻间云涌而来,数百皇家骑士摆出严整阵势,如临大敌。
出现在转移魔法阵中的平慎渡和凯伊萨拉,令他们面色一惊,竖着的长兵即刻于腰侧放平,枪尖与刀锋将两人围堵在圆境内。
“你们并非暗黑精灵,为何能够转移传送到此地?!”
女王王宫的护卫长手按腰间弯刀的刀柄,以一副将拔不拔的姿势质问着这两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只是对此,平慎渡并未做出表态,而作为‘从属仆役’的凯伊萨拉,也无这份权责,更不想僭越。
“哈麦林!快抓住他们——”
因‘骚乱’赶赴此地的加雷伊文和尤利菲斯,在看清转移传送阵中的正是昨夜离去,而今夜复返的平慎渡和凯伊萨拉时,当即对女王王宫的护卫长哈麦林下达了抓捕指令。
“他的行事怎么敢这样张扬,这是在藐视我们的不堪么?!”
于加雷伊文眼里,平慎渡这样大张旗鼓的去而复返,无疑是在对他们、对精灵女王麾下的「皇家骑士团」、甚至是对暗黑精灵一族不可侵犯的尊严的轻蔑。
昨夜平慎渡对暗黑精灵女王的不敬,以及在两位精灵贵族面前的做出一系列出格的行径,已经让尤利菲斯对他毫无信任可言了。
“如果有必要,为保证女王陛下和「王都」的安全,应当可以下达对他的击杀指令吧?”
“对待这样的危险分子,我们不该抱持顾忌!”
加雷伊文的言语铿锵有力,尤利菲斯也点头默许。
在数百皇家骑士的包围圈中,即使平慎渡再使出昨天那样诡异的「束缚」能力,也绝然不能轻易走脱,这样也算弥补了昨日的过错了,两位精灵贵族如是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