挟「攻城联军」新降的大势,平慎渡与拉维克于短时间内一举肃清了「王都」内后续的反抗势力,正式入主「留斯拉」的核心。
宣誓效忠于平慎渡的加雷伊文和尤利菲斯,收拢了所有王城内的皇家骑士和暗黑精灵戍卫军。
在诺尔札和伊尔利斯的‘操作’下,也从半兽人中推举出了个‘乖巧懂事’的新王。
虽然还潜藏着诸多隐患,但在短时间内解除暗黑精灵灭亡的危机,以及‘收服’了各个互有怨隙的族群,于平慎渡而言已实属差强人意,之后只需要长效的统治便足以。
女王的王宫已被新君占据,平慎渡坐在王座上,接受着陛阶下排成一列、举止恭谨的各附属的俯仰。
“拉维克,我是否已经完成了对你的承诺?”
“……”
拉维克一时失语,在此间,有些不知该如何称呼王座之上的平慎渡,他们先前分明只是合作关系,怎样称呼都无不可,可如今……
“我并没有被人恭奉为王的兴趣,所以,称呼我为「lord(领主)」也可以。”
「这個词…可不是什么好词语……」听着平慎渡这自嘲式的‘自称’,拉维克如是想,也明白‘窃居’王座之上的他,对于自身的‘定位’与作为很是明晰。
“领主阁下,虽然过程与我所料的大相径庭,但确实如此。”
平慎渡轻点下头,而后说,“我们两清。”
拉维克一愣,欲言又止地准备退回队列里,却又被平慎渡一语定在原地……
“拉维克,两天时间,带着你的部属和新降大军,去攻下森林精灵的王城,我会让诺尔札和伊尔利斯协助你。”
“攻下森林精灵的……王城?”
“我剥夺了「圣树」对他们的加护,失去「圣树」的荫庇,便失去行动能力,羸弱无力的他们不堪一击。
如果森林精灵的王依然据城死守誓死不屈,那么,我给予你灭亡「卡雷斯•欧」的权力。”
“人……”急切之中脱口而出的字眼,让拉维克顿觉很是不安妥,立马改口道,“领主阁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这广幅的九层地域,我想要统治领下永久的‘和平’,自然需要他们臣服,连同人族城邦,以及居无定所的堕落精灵。”
自平慎渡口中,‘原住民’们听着这个从未设想过的宏愿而惊惧不已,而平慎渡的后话,更是让他们心头一凛。
“哪怕杀鸡儆猴也可以。”
在场的不论是加雷伊文他们也好,诺尔札等人也罢,对此皆是面色有异。
作为森林精灵一员的伊尔利斯愤怒不已;
加雷伊文和尤利菲斯他们为平慎渡表现出来的狠厉而心惊;
意在报复森林精灵和暗黑精灵的堕落将军诺尔札,则是幸灾乐祸般的暗自窃喜与快意。
“这样……哪怕成为人们口诛笔伐的「暴君」也可以么?”慎重的拉维克反倒是不偏不倚,却紧握着腰间军刀的刀柄。
“我不在乎这些,拉维克。”平慎渡自王座上站将起来,“为终结自远古时代延续至今的乱局,即使要以强权才能把松散的他们揉成一团,也在所不惜。”
“——遵命。”
自知无力改变平慎渡的决心和命令的拉维克,良久之后才答应。
安排好一切事宜,心中想到还有人一直在等自己,平慎渡这便起行。
……
从前殿到中庭,张扬着古典主义风格的王宫里,十字交叉的白石板路分出四块齐整草场,中心是一座美轮美奂的多层喷泉。
长道的两侧,原来相隔数米则会设置一名仪仗兵,剧变之后,便再无其他人影。
平慎渡经过这里,向王宫的后院走去。
拉维克对「留斯拉王国」的旧贵族发起清算后,被圈禁在高塔中的绮兹梅尔小姐重获了自由,紧接着,为讨好这位他们摸不清脾气喜好的「新君」,在一些惶恐不安的贵族的‘劝诫’下,她被安置到了这里。
皎皎月明,芳草唯新。
股泉溅入池底,倒映着打这经过的人形影迹。
入了寝卧,垂幕纱榻居于正中心,有置物格,有画瓷器,有未点亮的香烛火……
室内飘窗四开,山岚肆意,帘外月胧明。
礼服装束的精灵小姐到底没有换上她的戎衣,在这样的环境,轻甲和饰刀这样的物品,也显得不合时宜。
见了她,知晓原因的平慎渡,希望此后她能够自由地遵从她自己的本心,现在,他也有着‘放任’她的权力。
走进去,脚步虽然很轻,但精灵的尖耳甚是灵敏,且除了他,也没有别的来者。
但她的尖耳微颤,一直没有看向自己,平慎渡才唤了一声:
“绮兹梅尔小姐。”
静坐在软床上的绮兹梅尔小姐似是有心事,总在独处时低头沉吟,却也如鸢尾根茎上将绽却羞含着的花苞,令他想起了初见她时,盛放枝楹下的那个后半夜。
或许感应到平慎渡的驻足不前,美丽的精灵小姐打破这净静。
“慎渡,果然是两天时间。”
“我诚实守信,”平慎渡即答,后面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手段不太光明。”
答非所问,或是意有所指,即使绮兹梅尔小姐知之甚少,但他并不打算隐瞒,哪怕她没有什么反应。
“绮兹梅尔小姐不生气?”
绮兹梅尔这才疑惑不解地侧首,她用以看着他的琥珀色眼眸,因吸收了月光,在无光源的室内而显得尤为明亮。
“慎渡为什么这么想?”
平慎渡不作回答,径直坐到了她的身边去。
绮兹梅尔于是拿出一样东西,不是别的,是装有月泪草沉淀时光后,所制成的红酒的水囊——他对此记忆犹新。
“「留斯拉」不再是「留斯拉」,精灵女王也不再是女王,我以为……
绮兹梅尔小姐会因此而对我心有芥蒂。”
身边这个绮丽的精灵,伸起落在床侧的修长的双腿,双手环抱双膝,恬淡而静美。
“「留斯拉」没有灭亡不是么,是慎渡让这个精灵王国得以延续下去。”
绮兹梅尔低着头,将甄首半是埋入双膝与手臂里,脸微侧过来,露出如同在窥看他时的半只眼睛。
“只是…要说我的心里没有一点在意,可能就连我自己都不太相信……
每位皇家骑士在他们的受勋仪式上,都会对「留斯拉」的国王…也就是女王陛下宣誓效忠……”
“旧王室的统治已然落幕,绮兹梅尔小姐却仍然效忠于不再是「留斯拉」的国君的她么?”
对于这一点,平慎渡莫名的很是关心。
绮兹梅尔抿着嘴,然后问起,“女王陛下有和慎渡说过什么话吗?”
平慎渡迟疑了一下,安下没再向她追要前个问题的答案的心。
“嗯,她把「猎人的荣耀」再次赠予我,还把我和吉斯大叔作比。”
“慎渡知道女王陛下和吉斯的事情?”
“我哪里知情,不是刻意问起,也没有精灵会向我说明吧……”
“倒也是,”绮兹梅尔小姐轻啄了一小口月泪草酿就的酒,她的唇彩,似乎更鲜艳了,“慎渡,我和你说说吧。”
平慎渡点了头,侧耳倾听……
她则是在稍作措辞后,娓娓道来:
“老人们的口中时常提起,关于吉斯和女王陛下的故事,大概是发生在四五十年前,那是一段在我呱呱坠地前的过往事情了……
当时的女王陛下还只是王室的公主而已。某一天的某一刻,有个年轻帅气的人族冒险家造访了这里,他也是近数百年来,唯一一个到达精灵王国的人类。
吉斯全然不像贵族们那么持重有礼,反而显得轻浮轻佻与自由随意,会随心唱起不曾听过的歌谣;会乐衷分享山川异域的风景;也会在晚间的篝火边,以他深沉的阅历,说起吟游诗人间口口相传的爱情…情窦初开的公主,自然而然的被他所吸引……
只是,女王陛下的父亲,也就是当时「留斯拉」的国王并不允许她下嫁给一个毫无体面可言的人族,永生的精灵与人类短暂的生命作比,也无法长久维系这份恋情。
吉斯被国王下令驱逐出境,他离开的那天,她追了上去,并将「猎人的荣耀」赠予了他。
此后,喜欢和人分享有关他的一切的公主,再没有与族人说起他的事情,她也专心为继承王位抛弃了自己的婚姻,直到如今。”
“普遍的故事,普遍的爱情……”
故事的尾声,平慎渡给出了这么句评语。
“女王陛下等了他很久,慎渡。”
“吉斯也是,从少年慕艾到古稀。”
平慎渡取过精灵小姐手中的酒,浅浅地喝了一口。
“可是,我已不是人类,你我一样,在这个世界里都是寿命悠长到近似永生的存在,想来也无人敢置喙一句。
而且……莪足够强,所以不会受人劝阻便止步,也不大会发生蒂尔妮尔小姐那样的悲剧,所以绮兹梅尔小姐不用担心这种问题。”
绮兹梅尔怔怔地看着在她面前,首次表现得如此张扬的平慎渡。
“绮兹梅尔小姐,现在的我才是精灵王国名副其实的君主,这些那些事情也得全由我主导。”
“长久的和平需要他们互相理解,打破隔阂势在必行,这便是我想做、正在做的。”
“掌控着「留斯拉」的人,就是这个王国的国君,不论他/她是怎样的国君。
在这个暗黑精灵栖息着的国度,居于王座之上的是我,「皇家骑士团」要么解散,要么就应当效忠于我,这也属于他们宣誓受勋时应许的条例。”
平慎渡渊深的瞳孔,直直的看着极尽及近的美丽精灵,似是想要把她全数的光与色都纳入双眼里。
绮兹梅尔不置可否,“可能……慎渡想做的事情有很多很多?”
“是啊——其中也有一些事,是关于绮兹梅尔小姐你的。”
平慎渡微笑说着,向绮兹梅尔伸出手去,邀请或是致意。
如是有所领会的绮兹梅尔小姐别过头去,像是临时的羞意抑或拘谨,“慎渡不要忘了,只有得到女王陛下的许可才可以……”
“精灵女王把她的权柄交给了我,所以…绮兹梅尔小姐,我准允……”
意识到平慎渡话语中带的意味,人前惯常保持清冷的绮兹梅尔,此时有些有违她性子的犹豫,可她到底是在犹豫之后,把手搭在他的手掌心……
下一刻便觉身体被带了过去,直到失了平衡,需要以手按撑扶定。
“不太像你……”
“我换了一副新面具,说是我的阴暗面也可以。”
绮兹梅尔听了他这话,显得很不高兴,双手环过他的肩颈,额头与他相抵,仿是彼此交心。
“慎渡,你不用强迫自己非要去做什么不属于你该肩负的事情,疲惫了便好好休息。
就像在讨伐第三层「守护兽」的攻略战那样,不论多少次,我都会伸手将你拉起——”
他把精灵小姐拥得更紧了些,以至于贯来是清冷的绮兹梅尔,她微凉的体肤,也因着这份热量的传递而见染上茜色。
呼吸不胜平息,沾唇不试一语。
飘窗外的轮月,像极了舞台剧开幕前精心搭建好的背景。
随风起兴的落地纹样长帘,盖过两人将离又复贴近的模糊团影,后向轻云般的软卧榻倒去……
……
……
……
第二天的午后时分,昨日战斗的余韵俨然还在持续,只不过是换了个‘场地’。
不要误会,势如累卵的森林精灵王城可不会有被拯救的机会,失去「圣树」的垂怜也便失去信仰、失去抵抗、失去可能性。
哥布林喽啰和半兽人战士率先攻入森林精灵「卡雷斯•欧」王国的领地,一路摧枯拉朽,凯歌奏鸣。
暗黑精灵三大「皇家骑士团」击退了自主街区「斐立潘」前来协防的人族援军,堕落精灵、森林精灵降军乘势进据整个艾恩葛朗特第八层的人类城邦,威逼整个下层领域。
「窝鲁布达」内紧张的氛围不曾收获喘息,新建起的后障壁外,先发至此的诸城邦兵员列阵聚集,连营数里。
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剩三两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