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离燕阳关已经不远,你一个姑娘家,何至于来此?”男子唇角噙着清淡的笑意,向着忽兰问道忽兰勉励稳住心神,倒也不曾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了一句:“你是祈人?”
面前的这个男人,不论是身形还是气质,都告诉了忽兰,他不会是胡人,而也只有这世上最富裕的地方,才能养出他这般清贵的公子,像漠格那般蛮荒之地,绝找不出这种男人。
“不错,我是祈人。”男子微微颔首,一双俊目在忽兰身上一个打量,温声道:“你是漠格人?”
忽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胡服,也不曾隐瞒,直接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我复姓费连,名忽兰,是漠格大汗的女儿。”
“哦?”男子眼底微微一动,望着忽兰的眼瞳深不见底。
“我们漠格人交朋友,贵在坦诚,我已将自己的真实姓名和身份全都告诉了你,你也要告诉我,你姓什么?叫什么?住在哪儿?”忽兰下了马,身形十分潇洒灵动。
“我姓祈,名云飞,是大祁皇上的第四子。”祈云飞微微一笑,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啊!你……你便是祈云飞?”忽兰心头大震,似是不敢相信一般,一句话脱口而出,说完,心跳的便是快了起来。
“正是。”祈云飞点了点头,看着忽兰的反映,便是笑道:“怎么,你听说过我的名字?”
忽兰惊觉自己的脸庞有些发烫,她看着眼前的男人,扪心自问,长这样大,她从不曾见过像祈云飞这般俊朗清贵的年轻人,先前听阿依纳谈起时,她心里还有几分嗤笑,只当大祁儿郎不过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儿能有入得了眼的人?
可此时看见祈云飞,忽兰顿觉阿依纳所说的远远不够,眼前的这个人,远比阿依纳口中所说的更为英俊,也更让人……喜欢。
“你既是皇子,又为何会独自一人在这里?”忽兰问道。
“你问我?”祈云飞眼底含笑,只道:“我也想问你,你贵为漠格大汗的掌上明珠,你又为何独自一人跑到这里?”
忽兰指了指马背上的弓弩,实话实说道:“在军营里太闷,我就带着人出来狩猎,他们的马都没有我的马儿好,只让我甩在了后头。”
说完,忽兰看了一眼祈云飞手中的酒壶,便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你呢?是偷跑出来喝酒么?”
祈云飞扬了扬唇,只将手中的酒壶向着忽兰掷去,道出了两个字:“接着!”
忽兰接过酒壶,刚打开塞子,便是一股酒香四溢,忽兰长于草原,酒量远非大祁女子所能相比,她将酒壶放在鼻下轻轻一嗅,顿时赞道:“好酒!”说完,便是仰头喝下了一口。
那酒不同于漠格的酒厚重,而是分外甘洌,忽兰喝了一口后,刚欲说话,却听远处遥遥传来侍从寻找自己的声音,忽兰眉心微皱,念起两国如今的战事,忽兰不愿让自己的手下看见祈云飞,她翻身上了马,与祈云飞说了句:“我的手下来寻我了,祈云飞,我记住你了,你也别忘记我。”
祈云飞点了点头。
忽兰转过马头,离去前她却又是向着祈云飞看了一眼,道:“下次有机会,我再把酒壶还你,只希望那时候,你我不是在战场上。”
说完,忽兰便是扬起马鞭,策马离开了密林。
看着她离开,祈云飞静立片刻,直到听到身后的动静,随行的心腹已是从林子里现身,向着他行下礼去,祈云飞微微点头,示意其起身。
“王爷,方才那姑娘,便是漠格的忽兰公主?”
“嗯,此女是漠格大汗的掌上明珠,大哥……想让我娶她。”祈云飞声音静定,笑意已是从他的面上隐去,他望着忽兰离去的方向,眸中深不见底。
“王爷,恕属下多嘴,此事若传到娘娘耳里,娘娘也不定会同意让王爷娶一个番邦女子为妃……”
“不,”祈云飞摇了摇头,缓缓道:“母妃这些年一直不曾为我操办婚事,为的便是要让我娶一个背景强大的女子,放眼望去,普天之下,又有哪一个女子,能比得上漠格的公主?”
心腹闻言,心中也是一惊,细细琢磨后才觉得祈云飞所言不假,祈云飞虽贵为皇子,可非嫡非长,生母也只是区区一个妃子,他所能娶的王妃也不过是些寻常的世家之女,闻妃当真是一个也瞧不上,而漠格公主……
心腹晓得,忽兰的身后就是漠格,漠格辽阔有这世上最为辽阔的疆域与最凶悍的骑兵,倘若祈云飞当真娶了漠格的公主,让两国修成秦晋之好,不再开战不说,有了这么个强大的丈人家,有了漠格支持,待将来洪化帝归西,论他是皇长子还是三皇子,又有谁有这个实力能与祈云飞相抗衡?
他都能想到的事,闻妃又怎能想不到?若得知此事,想来闻妃也会极力赞成这一门婚事。
“小人就先在这里恭喜王爷了!”似是已能看见祈云飞将来登临大宝,那心腹声音中透着喜色,向着祈云飞拜了下去。
“别高兴得太早。”祈云飞面上却并无何喜色,他收回眸子,只与心腹言道:“走吧,回燕阳关。”
晚间。
偌大的一个军营安静极了,守夜的将士们却是不曾有丝毫松懈,仍是立在那里,站的犹如松柏般笔直。
蓦然,就听营口处传来一道男声,喝出了两个字:“站住!”
就见一道黑影骑着一匹骏马径自来到了军营,不等她靠近,已是有守夜的侍从发现了她,团团上前将她围住。
来人勒住了骏马,向着那些侍从看去。
“你是何人,胆敢夜闯军营?”其中一人喝道。
那黑影却也不见惊慌,只径自下了马背,她身上披着一件斗篷,连同风帽一道盖住,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她从腰间取出一枚令牌,向着侍从递了过去,而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只道:“我要见王爷。”
侍从将令牌接过,刚看清楚脸色就是一变,他不敢大意,只说回手中的长矛,与来人恭声言了一个字:“请!”
主帐中。祈云义还不曾歇息。
“王爷,有人前来求见。”侍从的声音响起。
祈云义闻言便是皱起眉心。刚要问是谁,可不等他开口,男人骤然想起了什么,只将方才的话压下,而是吐出了几个字:“请她进来。”
“是。”侍从应声,未几,就见帐帘一闪。一道身影已是从外面走了进来。
来人进了帐子,待看见祈云义的瞬间,眼瞳中有水光闪过,她一语不发,先是将风貌取下,露出了一张颇具沧桑的面容,而后便是向着祈云义跪下,行了大礼。
“阿依纳见过王爷。”
“阿依纳,是你。”祈云义从椅子上站起身子,向前几步,亲自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待男人的手触到自己的胳膊,阿依纳鼻尖一酸,只强自忍住。
“这样晚,你如何会来?”祈云义问,念起她如今的身份,男人微微蹙起了眉。
“阿依纳此次擅自前来燕阳关,还请王爷恕罪。”阿依纳看着祈云义的眼睛,又是说了句:“但请王爷放心,阿依纳此行隐秘,绝不会让漠格人发现。”
“嗯。”祈云义微微点头,只道:“你孤身一人在公主身边,自己凡事小心。”
听得祈云义话语中的关切之意,阿依纳心中一软,她不敢表露出分毫,只抓紧时间开口:“今日阿依纳已是引公主与四殿下见了面,阿依纳留神瞧着,忽兰公主显是已经对四王爷动了心。”
祈云义未置可否,只道:“老四回来已是与我说起了此事。”
“还请王爷放心,阿依纳会继续在公主身边为四王爷美言,两军如今对峙已久,彼此都是伤亡惨重,漠格人中也多有休战之意,眼下的情形对王爷大有裨益。”
听着阿依纳的话去,祈云义却不曾吭声,阿依纳看着他的脸色,却明白他的心思,只是劝道:“阿依纳知道王爷想要彻底打败漠格,可依眼下的情势,若能将两国结成秦晋之好,不论对大祁还是对漠格都是大有好处,等他日大祁兵强马壮,王爷再带兵一举将漠格人赶出漠北,一偿宿愿。”
祈云义闻言,却是淡淡一笑,摇了摇头,他刚要说话,却听帐外响起行礼的声音,继而便是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与侍从问道:“王爷在里面吗?”
是如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