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沈府。
一道身形挺拔的身影立在暗处,一双黑眸一动不动的看着屋子里的人。
沈昭盈正在案桌上誊抄着佛经,她写的聚精会神,压根不曾留意到屋外竟有人悄悄的看着自己。
祁云祚许久不曾动一下身子,他看着秋月走进了屋子,主仆两似是说了什么,沈昭盈终是微笑着放下了笔,接着,秋月掩上了窗户,屋子里的灯光变得昏暗,沈昭盈已是歇下。
他却仍是站在那儿,直到一旁的沈昭城实在按奈不住,上前与他说了句:“王爷,您既然都来了,不妨要属下将昭盈唤出来,您和她说说话。”
“不,”祁云祚顿时回绝,“不要告诉她本王来过。”
沈昭城心下不解,却又不敢开口相问,只得说了句:“是。”
“本王明日就藩,本王就将燕儿,拜托给你了。”祁云祚转过身,目光笔直的向着沈昭城看去,沈昭城闻言,心下顿时一紧,按大祁的惯例,亲王年满十八周岁之后都要离开京师前往自己的封地,当年祁云义成年后前去戍边,而祁云祚则是因着母亲得宠的缘故,一直在京师不曾前往封地,而今自从皇上下令解除楚王的禁足后,祁云祚便是上书祈求洪化帝,允许他前往封地凉州,而洪化帝已是准了祁云祚的祈求。
“王爷,前日属下虽曾去过太子府,皆因家父催促,属下并无意将昭盈……”沈昭城心知祁云祚耳目众多,他去找祁云义的事,祁云祚不可能不知道,与其如此,不妨自己先说出来,当日祁云义已是回绝了他,既然不能与太子结为姻亲,而祁云祚心里又一直不曾忘记沈昭盈,那么对沈家而言,则更是期盼祁云祚最终能夺得帝位。
“你不必多说,”不等沈昭城说完,祁云祚便是打断了他的话,男人的目光静静地看着沈昭盈的窗户,低语道:“祁云义如今身为太子,你们想将燕儿送给他,本王明白。”
“王爷,此次就藩,若是有需要沈家襄助之处,还请王爷……直说。”沈昭城咬了咬牙,终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他的眼瞳灼灼,满是期冀的看着祁云祚。
祁云祚皱了皱眉,道:“本王何须你们沈家相助。”
“王爷胸怀大志,又怎能甘愿屈居人下。”沈昭城将话只说了一半,目光更是炯炯有神。
“你知道本王要做什么?”祁云祚收回视线,看着沈昭城吐出了一句话来。
“属下不敢揣测王爷的心意,属下只希望王爷知道,沈家上下定会站在王爷这边,助王爷成就大业!”
祁云祚闻言,雪亮的黑眸顿有精光闪过,他盯着沈昭城的眼睛,一字字的告诉他:“你听着,不论本王做什么,你都不要自作聪明,沈家的人,一个都不许插手此事。”
“王爷?”沈昭城十分不解,“为何如此?”
“你记着,本王无需你们沈家做任何事,你们只需照顾好燕儿,本王若赢了,自然少不得你们沈家的荣华富贵,本王若输了,”祁云祚顿了顿,才道:“也与你们无关,你们沈家一门上下不会因本王而受牵连,你可明白?”
沈昭城听到这,才明白了祁云祚的用意,他先是不敢相信,继而便是说不出的震动,他与祁云祚对视片刻,才叹道:“王爷这番心意,可惜昭盈……却不曾珍惜。”
闻言,祁云祚眼底微微一暗,恰在此时,就听“吱呀”一声响,祁云祚抬起头,见秋月从沈昭盈的屋子走了出来,显是沈昭盈已经入睡。
“王爷明日就要离京就藩,您就进去,看一看昭盈再走吧。”沈昭城又是劝道,这一次,祁云祚没有再拒绝。
他缓缓走进了沈昭盈的屋子,就见沈昭盈果然已经睡熟。
她静静地躺在榻上,露出姣好的侧颜,与白皙的颈弯。
祁云祚一步步向着她走近,他在塌前坐下,刚倾下身子,便是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沈昭盈身上的香味儿。
祁云祚的目光落在她的脸蛋上,见她的脸颊透出丝丝红晕,男人忍不住伸出手,十分轻柔的抚了上去。
“燕儿……”祁云祚声音很低,唤着沈昭盈的乳名,“明日,我就要前往凉州,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沈昭盈仍是沉沉的睡着,许是做了美梦,她的唇角噙着醉人的微笑,看起来仍如未出阁的女儿般动人。
祁云祚久久的凝视着她这一抹笑靥,眸光亦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若我赢了,我会将天下捧到你面前,”说完,男人顿了顿,接着道:“若我输了,你也不会为了我难过。”
语毕,男人的唇角有一丝苦笑,他的手掌划过沈昭盈的细腻的脸庞,与她低声道:“若真有那天,我别无所求,只盼祁云义,也能像我这般一心一意的对你。”
说完,祁云祚低下漆黑的俊目,在沈昭盈的额角印上一吻,亲完,男人最后看了沈昭盈一眼,而后利落的起身,离开了沈昭盈的屋子。
玉水关。
呼延钊大军已是与前来迎亲的祁国军队汇合。
忽兰换了寝衣,这一路路途虽远,但还算的顺利,送嫁的队伍终是赶到了玉水关,并不曾遇到前来挑衅滋事之辈,忽兰放下了心,刚要就寝,却听帐外蓦然传来打斗的声音。
忽兰心下一惊,连忙起身将外衣披在了身上,她刚要开口喊人,竟看见一个黑衣蒙面人举刀冲进了帐子。
“你是何人?胆敢来此?”忽兰长于大漠,远比寻常的闺秀更有胆识,她厉声问着来人,手中已是暗地里摸到了自己的腰刀。
那人也不曾说话,直接举刀向着忽兰冲了过来,忽兰眼瞳一变,连忙躲开了此人的攻击,一面躲,一面高声唤道:“来人,有刺客!”
那人此时早已抱着必死之心,手中的长刀仍是一次次的向着忽兰砍去,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呼延钊已是带着人追了进来,那人回身与呼延钊相斗在一处,呼延钊武功奇高,此人哪里是他的对手,几招过后,呼延钊已是寻到机会,扣住了他的双手,喝问道:“说,你是何人?是谁派你来此?”
那人却还是一声不吭,蓦然,呼延钊就见他唇角沁出了黑血,男人一震,立马松开了他的身子,扣住他的嘴巴,就见他果然已经服毒自尽。
呼延钊皱起眉头,一把扯下了黑衣人的面罩,就见此人眉清目秀,显然是一个祁人。
“启禀将军,刺客已被制服,惊扰了公主与将军,还请公主和将军恕罪。”统领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呼延钊站起身,大步向着外面走去,忽兰看着,也是连忙跟上,刚出帐子,就见外面已是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尸首,都是与方才那黑衣人一样戴着面罩。
“将他们的面罩取下。”呼延钊吩咐。
“是,将军。”随着呼延钊一声令下,顿时有人上前将所有黑衣人的面罩尽数取了下来,在火把下,就见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胡人,竟全都是汉人。
负责迎亲的何大人听到消息,也是匆匆带着下属赶了回来,刚看见眼前的一幕,便是大惊失色,只失声道:“公主可曾受伤?这帮贼子可有伤到公主?”
“我没事,何大人不必担心。”忽兰回了一句。
呼延钊则道:“今晚的这些刺客,全都是大祁的人,不知何大人可曾见过?”
何大人闻言,刚放下的心又是悬了起来,他向着那些尸首看去,见其果真如呼延钊所说,全都是祁人,当下就是不知要如何是好,如今两国联姻,半路竟是出了这等事,若是惹怒了漠格,令对方悔婚,他又有何颜面回京面对皇上?
“将军息怒,公主息怒,此事下官定会如实禀报皇上,定将查出幕后黑手,给将军和公主一个交代!”
何大人话音刚落,有人从忽兰的帐中抬出了方才的那具尸首,将其与帐外的黑衣人摆在了一处。
何大人不看则已,刚看见这个黑衣人,何大人脸色顿时一变,失声道:“下官认识此人!”
“哦?”呼延钊向着他看去,“这个人是谁?”
何大人满脸的惊惶,他咽了口口水,才道:“此人,此人是太子府的卫士,下官认识他,这人姓赵,名旭东,万万没错的!他是徐中庭,徐将军的属下!”
“徐中庭?”呼延钊念着这三个字,“祁云义的心腹,徐中庭?”
“正是啊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