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秋年的性子,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屋子里太过昏暗,也有些闷。
王锦锦走到窗边,想要推开窗户,可刚刚伸手,就被萧秋年握住手腕。
“四哥?”
萧秋年不悦的看她一眼:“不许开窗。”
王锦锦扶额道:“可是屋子里又闷又黑,你不会觉得难受吗?光线不好,你看书也不方便……”
“你可以出去。”萧秋年抬手将窗户闩闭,警告的看了她一眼。
王锦锦气的恨不得抡拳锤他,深吸一口气,内心一遍一遍的对自己说:世界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平复了下心情,王锦锦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走到房门口,问蓝烟:“现在什么时辰了?”
蓝烟答道:“午时了,姑娘要用膳吗?”
王锦锦回头看了眼萧秋年,点了点头:“弄点儿好吃的送过来吧。”
蓝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萧秋年,嗫嚅了两下嘴唇,到底没有说出口,转身去厨房了。
王家人都是一日两餐,只有王锦锦仗着年纪小,每日中午都要吃东西。
不多时,蓝烟与秀柳便提了食盒来,多是些虾肉丸子、糟鹅掌鸭信、木樨清露等精致的菜肴茶饮。末了,蓝烟又掏出一小兜儿的糖炒栗子,塞王锦锦怀里:“看厨房里有便弄了些来,虽然不多,但五姑娘你也能香香嘴儿。”
“好极好极!”王锦锦双手接过,小心翼翼的挂在脖子上,朝蓝烟笑道,“你真深得我心!”
蓝烟谦道:“这是奴婢该做的。”八壹中文網
王锦锦转身,让萧秋年与她一块儿去正屋吃点儿东西,但萧秋年想都不想便拒绝了。
王锦锦也不爱吃独食,便让秀柳搬个杌子来,拣了两盘肴馔放上,亲自夹了与萧秋年吃。
“四哥,尝尝?”
萧秋年脖子往后仰了仰:“我不饿。”
王锦锦锲而不舍的道:“很好吃的,不饿你也尝尝嘛,尝尝。”她举着筷子便要凑到萧秋年唇边,却见萧秋年突然站起,朝她冷斥:“你很聒噪!”
“我……有吗?”
王锦锦不知道怎么接口。
手一抖,筷子上的虾肉丸子也“啪”的一声滚落在地,正好落在她方才看的那本《黄帝内经》上,油水溅染了书皮。王锦锦忙伸手将书捡起,抬袖擦干净油水,小心翼翼的放在书桌上。
她抬眼偷觑萧秋年的神色,逆光中却看不太清。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按理说,她王锦锦应该把菜全都糊萧秋年脸上才对,可面对他与亲哥哥那样相似的一张脸,以及怜悯他可怜的身世,王锦锦便连重话都说不出一句。
算了……
还是先吃东西。
王锦锦于是自顾自的吃起来,萧秋年就坐在书桌旁继续看书,等她胡吃海喝完毕,萧秋年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没有动过。
这么诡异的氛围中,她是依靠一个成年人的心思才能如此稳如泰山。
等仰头喝木樨清露的时候,萧秋年突然朝她投来视线。
王锦锦心下一惊,便呛了一大口,忍不住捂着胸口大声咳嗽,憋的一张脸通红。蓝烟秀柳瞧见了,吓的三魂不见了气魄,又是拍背又是顺气儿,王锦锦这才缓了过来。
“五姑娘?可好点儿了?”
王锦锦摆了摆手,被呛红的眼眶里还氤氲着泪花。
她抬眼问:“四哥,你也想喝么?”
萧秋年破天荒的走到她跟前,端起装木樨清露的碗,轻轻一嗅。
他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随即看向王锦锦,问:“木樨清露?”
王锦锦傻傻的点头:“啊,怎么了?”
萧秋年沉静如水的眸子审视她两眼,放下碗,什么都没有说,又转身坐在椅子上看书。
他这番作为,让王锦锦和两个丫鬟都是摸不着头脑,王锦锦只能安慰自己,这可能是自闭症患者的奇怪举动,她要包容。
就在这样的氛围下,王锦锦硬生生的与萧秋年黏了一上午,就连午睡小憩的时间也用来陪着他看书。
申时,萧秋年要去家塾,王锦锦便跟着一起,俨然成了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学习刺绣的地方就在徐氏的春芳院,只与王家的家塾一墙之隔。
到了岔路,两人分别,王锦锦又是挥手又是再见,萧秋年却头也不回,看都不看他一眼。
一旁的秀柳为王锦锦打抱不平:“五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热脸贴冷屁股,满腔心思都被践踏的一文不值!”
王锦锦低头看了眼鞋面,什么都没有说。
她对萧秋年好,其实只是透过他,对另一个人好……然而这些,所有人都不会明白。
……
春芳院内。
靠近东厢的一间房便是王家小姐们暂时学习刺绣的地方。
王锦锦到时,姊妹都到齐了。
王听桃与王听芹坐在一起,王听兰也与王听荷有说有笑,叶婶娘在一旁整理针线,姑娘们穿红戴绿,窗外杏花锦簇,鲜艳的花朵密密麻麻挨在一起,枝叶从窗外伸了进来,春意浓浓。
“嗳哟,五妹来了。”
王听兰率先给王锦锦打招呼,随即王听荷也朝她点头微笑。
王锦锦这次的目标却是王听桃姐妹,即便之前有隔阂,左右不过是两个十岁的小女孩儿,她不可能搞不定。
“各位姐姐来得真早。”王锦锦笑眯眯的打过招呼,随即拿出兜里剥好的栗子分给她们吃。
王听芹正要伸手接过,一旁的王听桃却警告的咳嗽两声,王听芹顿时缩回手,怯怯的看了眼自己胞姐。
王锦锦当做不懂,仍旧笑眯眯的对两姐妹说:“桃姐姐,芹姐姐,吃啊!我记得四婶说过,你们很喜欢吃糖炒栗子的!”
两人都不说话。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王听荷怕王锦锦下不了台阶,忙岔开话题道:“明珠儿,听说是你要求我们姐妹在一起学刺绣的?怎么突然有这个打算?”
王锦锦笑道:“虽然同在府里,可相见的时间并不多,我怕姊妹之间生疏,便如此要求了。”说到此处,她语气一顿,有些羞赧,“再有一个原因……便是我刺绣难看,想着兰姐姐、荷姐姐一定技艺不差,互相也能指教指教。”
“装模作样。”
低声的抱怨却没有逃过大家的耳朵,王听芹扯了扯王听桃的衣袖,示意她小声点。
若是一般人,只当没有听见便是。
但王锦锦这次却主动上前询问:“桃姐姐,你对我是有什么不满吗?”
王听桃没想到她竟然会大喇喇的问出来,顿时有些尴尬,不知怎么回答。
正窘迫着,王锦锦却和煦的一笑:“我知道,上次落水,老祖宗迁怒了二位姐姐,还平白无故让梅姨娘关禁闭。说到底,是妹妹自己不小心,当真怨不得姐姐们。改明儿我就去给老祖宗说,让她别再禁足梅姨娘,希望二位姐姐还要如从前一样对我才好。”
王听桃怎么也想不到王锦锦会说这些话,如此谦逊大度,言语之间滴水不漏,她想要找气撒、想要挑刺,都找不到契机。
这时,王听芹却比她姐姐聪明了半分。
她忙道:“五妹你说哪里话,我与三姐自然不会怪你,毕竟我们做错了一些事,至于梅姨娘……她、她也不该顶撞老祖宗。”
“既如此,那妹妹就放心了。”王锦锦低声道,“不管如何,我还是要向二位姐姐道歉,希望那件事不要影响以后我们姊妹情谊。”
王听芹打着哈哈,笑得十分僵硬。
王听荷看向王听桃,柔声规劝:“三妹,你难道还不肯与五妹说话吗?”
大姐的都这么说,王听桃也不可能继续作下去。
她语气平平的开口:“怎么会,我与五妹以前关系都不错,以后的关系也只会更好。”
王锦锦闻言,忙亲昵的坐在王听桃、王听芹姐妹中间,问:“对了,桃姐姐、芹姐姐你们刺绣的技艺如何?”
王听芹皱了皱眉:“我、我还没开始学,三姐倒会一些简单的针法。”
“那正好,我与你便可以随时请教荷姐姐和兰姐姐,有出神入化的叶婶娘教导,应该不出半年就能刺得一手好绣品。”
叶婶娘笑了笑:“五姑娘谬赞。”
王听荷温柔的说道:“我也许久没有绣东西了,刚好下个月老祖宗大寿,不如咱们姐妹一起绣一副千寿图给她?”
这千寿图顾名思义,便是在绣布上绣一千个“寿”字。
算算时间,应该也能赶得及。
王锦锦笑道:“这个提议不错,本来我爹爹便让我写一副‘万寿图’,虽然刺绣麻烦了一些,可与姐姐们一起,倒也不算难事。”
王听芹与王听桃自然没有异议,毕竟每年老祖宗大寿都不会对她们的寿礼有多重视。这次若一起绣个“千寿图”,说不定还能借着王锦锦与王听荷的光,得老祖宗一两句赏赞。
坐在角落的王听兰却没有说话,她低着头,不知在盘算什么。
王听荷问她:“二妹,你觉得呢?”
王听兰闻言,忙抬头一笑:“自然是极好的。”